第一章 逼入絕境



燕孤山,興坪道,峽幽風緊,穀深如淵,崎嶇陡峭的山道上,一輛急奔的青篷馬車在一塊擋在道中間的巨大的落石前倉促刹止,堪堪停下,前方,似乎已無去路。

駕車的人十五、六的模樣,一襲泛白青布衫,用黑布腰束了,隱約襯出身段的婀娜,唯烏發間的白花和她那纖柔蒼白的臉相映襯,在漸暗的天色中顯得異樣怵目。

她滿是餘悸未消的惶恐,呆呆地盯著眼前的巨石,喃喃道,“小姐,沒路了,怎麽辦?”

坐在篷車裏的人,雖將身形隱於暗處,卻也能依稀看出是個和駕車者年紀大小,穿著打扮差不多的清秀女子。

隻不過,她清秀且精致的側臉輪廓,由於帶著幾分和她的年齡並不相符的冷沉,看上去與其說是個活生生的豆蔻佳人,倒不如說更像冰冷的玉雕,含幽倚窗,絕決寂黯。

“調頭,去仙空台,我們棄車過索橋!”車內的人果斷地吩咐道,幾乎沒有一絲猶豫,更聽不出任何的慌亂。

狹窄的山道再次響起馬蹄聲和車輪的顛簸聲,但很快,馬車便又一次停住。

仙空台,顧名思義,是一塊懸於山崖邊的岩台,呈扁魚形,中間寬闊兩側窄薄,和山道間有長約二十米寬約三、四米的石徑相連,也是這條山道唯一的分路,僅有供樵夫和獵人行走的藤索橋連接到對麵山岩上。

趕車的少女停車目測了一下石徑寬窄,終於咬咬牙狠抽一鞭,將馬車險險地趕上了仙空台。

兩條青色的人影棄車而行,走到了修築在岩台邊的供人休憩歇腳的小石亭前,然而出乎她們意料的是,石亭的另一端空空如也,原本和石亭連綴的藤索橋早不見了蹤影。

“在那兒!”趕車的少女在亭闌邊四下環顧後輕呼一聲,指向對麵山壁,“有人將索橋砍斷了,小姐!”

“你的劍呢,當心,恐有埋伏!”被稱作小姐的少女話音剛落,遂聽得一道清嘯,有人朗聲高

笑道:

“竺紫琴,朝廷已發下海捕文書,天羅地網你能逃到哪裏,還不快快束手就擒,乖乖跟我回去歸案!”

隨著笑聲,有白練似的身形從石徑方向飛身躍上了馬車的篷頂,整個人都顯得輕飄飄的,在本不堪負重的篷頂穩穩地站定。

“你認錯人了,我家小姐不叫什麽竺紫琴!”趕車的少女麵色微變,急忙抽出護身劍步出小石亭,本能地擋在前麵,“識相的,就趕緊走你的路,別來找麻煩!”

“哈哈!”來人雙手抱臂,饒有興致地盯著隨後步出石亭的青衣少女,白皙清俊的臉上秀眉黑眸,眼中的笑容跟欣賞困於陷阱內的獵物一般無二,他的白衫似織有銀絲,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線中,亦隨著他的身形轉動,閃爍著若有若無的光。

“認錯人?我可是一路循跡而來!”他說的輕描淡寫,笑容偏慢慢在瞳仁裏凝縮。

“行了撫月,不用跟他爭辯!”竺紫琴輕輕歎了口氣,從丫鬟身後走上前來,一步步移近馬車,“瞧他一身雪衣銀絲羅袍,一雙銀絲手套,連腳上穿的也是銀絲履,想必就是近年來名聲鵲起的賞金獵人鳳墨了,被他盯上的人,聽說哪怕上天入地都難逃其手,我說的對麽,鳳墨?”

“咦?”鳳墨的臉上浮出狐疑之色,“小小年紀,沒想到你藏在深山裏倒還有幾分見識,廢話少說,我不想傷害你,隻要你乖乖跟我走,至少在按律問斬前,我可以保證你不會傷到一根毫毛。”

“按律問斬?”竺紫琴在距離馬車約莫丈餘遠的地方停步,冷笑地望定鳳墨,“別跟我說什麽律法,如今竊國者侯,竊鉤者誅才是活命的鐵律,你不過就是想得些賞銀罷了,何苦裝腔作勢?”

“看來你挺了解我的嘛!”鳳墨微微一笑,從馬車上飄身而下欺近竺紫琴,“我最喜歡的就是抓你這樣不必浪費唇舌,有話直來直去的命犯!”

說著,他便伸手,順勢想扣住竺紫琴,伸

手的同時,他的袖管中還飛出一條銀蛇一樣的東西,眼見即將纏上竺紫琴的胳膊。

“休想!”隨著厲喝,劍光倏忽而至,斜刺刺地挑向銀蛇和鳳墨的手腕,“你休想帶走我家小姐!”

銀蛇急縮,但劍尖卻被鳳墨以快的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彈開,撫月震退數步,訝然地瞪大了雙眸。

她的功夫固然算不上高,可剛才的偷襲她用足了全力,鳳墨竟毫發無傷不說,那姿勢那神態,不過宛如彈飛了一片落葉,一瓣飛花。

“你不是他的對手,撫月!”電光火石間的驚險,竺紫琴仿佛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察覺,她動也未動,平靜自若,除了發挽間的白花被鳳墨的袖風拂離,跌落在肩頭,似翩翩白蝴蝶。

“抓我,可以,但,我有孝在身……”竺紫琴黑眸幽深,冷然盯緊鳳墨一字一頓道,“可否容我……”

旋即,她目光移轉,掃向自己肩頭,口吻略帶歎息道,“何況對付我這麽一個弱女子,你實在不必用到絞臂索的。”

鳳墨的眼神亦停留在竺紫琴的肩頭,那一朵幽怨的白花,代表生命的消散,是生者的傷神欲碎,他不免心頭一動。

點點頭,鳳墨退開兩步,看向撫月道,“好吧,她不出手我亦不會出手,你把花戴好跟我走便是。”

竺紫琴伸指拈住白花,慢慢地重新cha回發間,然後深吸一口氣,轉身對撫月道,“朝廷要抓的,僅我一人而已,你實不必再跟在我身邊,你我主仆緣分,今日就算盡了!”

“不,小姐!”撫月拋下劍撲上來,“你說過的,要生我們一起生,要死我們一起死,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拋下小姐一個人!”

“別傻了,你想跟我一起赴死,人家還嫌多帶個包袱累贅呢,又沒有額外的賞銀,不是賠本的買賣嗎?”

鳳墨聽得出竺紫琴的譏諷,隻是將頭扭向一邊,心中暗暗冷哼,並不願cha言多置一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