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牆
隨著婆婆的腳步踏進自己的小家，莫離的心裏卻立刻涼了半截，因為秦沐桐根本不懂她，更不想給她超生的機會，甚至還未等她站穩腳，秦沐桐劈頭蓋臉拋過來一句話，“別脫鞋了，咱們離婚，現在就去！”
莫離真為自己感到悲哀，她這一路委屈、一路擔憂、一路牽腸掛肚、一路歸心似箭的，幾乎把臉都丟盡了，幾乎連小命兒都搭進去了，為隻為保住老公和家庭，沒想到，自己的老公連房間都不讓她進……
狹窄的出租房裏，三歲的女兒寧寧依然睡得香甜，不知道一張小臉上是否掛著笑容；老公秦沐桐依然那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隻是不知道他的雙眼有沒有睜開？反正一聽到有人進來就立刻拋出這兩句話，完全沒有理會一起走進來的，還有他的老媽趙慧芸。
莫離一時間傻了眼，腦袋“嗡”一下子就又險些暈倒，趕緊扶著門框穩住身子，總算是沒有摔倒；然後就那樣一隻腳光著、一隻腳穿著鞋，呆愣愣地倚在門框上，大腦裏像被突然掏空了一般，虛脫得不行……
“你這個臭小子，一大早上又發什麽瘋？人家莫離都病成這個樣子了，你能不能消停點兒，讓她省省心行不行？”趙慧芸一聽兒子又開始鬧騰了，很是生氣，怎麽能把離婚的事總掛在嘴邊呢？天長日久的，恐怕莫離原本不想離婚都得被迫離了，真是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病了？秦沐桐似乎微微被觸動了一下下，小眼睛也不由得抬了抬，看了一眼老媽趙慧芸，顯然一方麵震驚於老媽的突然出現，另一方麵忍不住替老婆莫離擔心。隻是那幹巴巴的嘴唇哆嗦了兩下，卻沒有發出任何關心的詞語。
趙慧芸瞪了兒子一眼，心疼兒子是一回事，在大是大非麵前必須為他把把關。看來有些話今後在背後得跟兒子瓣扯瓣扯了，難道還當自己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嗎？人再要強也強不過命，因此說該低頭的時候必須低頭，不然就沒法活了……
“莫離，你快進來，媽給你弄冰塊敷敷手背和脖子，別聽他一大早胡說八道的，犯神經病呢！”趙慧芸把手裏的菜放下，然後彎下腰幫兒媳婦脫掉另一隻鞋子，扶莫離在椅子上坐下。兒子糊塗她可不能跟著糊塗，為今之計是要用“哄”，而不是用“橫”。
婆婆與老公這一個黑臉一個紅臉的，讓莫離更加覺得委屈心酸。自己究竟為了什麽啊，在外麵受盡屈辱，回到家裏還要受老公的折磨，被虐待狂嗎？難道他秦沐桐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嗎，難道就他感覺不到自己對他的愛有多深嗎？
“怎麽……弄的？”無論如何，秦沐桐還是不能夠做到無視，因為即使他的眼睛再小，老婆的身體她還是最熟悉的，隻要那麽搭眼瞟一下，就看到莫離脖子上的紫痕，當即心裏一凜，忍不住問了一句。
終於聽到了老公除了“離婚”之外的一句問話，盡管沒有什麽太大的感情色彩，至少說明他在關注自己。於是莫離剛剛的怨氣便又開始消散了，隨之而來的則是劈裏啪啦的眼淚，哽咽著沙啞的嗓音喃喃出幾個字：“沒事兒，別擔心……”
這樣沙啞的噪音終於讓秦沐桐深深地觸動了一下，怎麽會這樣？難道昨晚自己又張羅離婚的事，老婆著急上火了？秦沐桐下意識地掙紮了兩下，似乎想坐起身子瞧瞧，但是還沒等坐起來就又放棄了——
唉，何必呢？說好了不再招惹她，說好了讓她自動自覺離開自己，那麽幹嘛還要把關切之情流露出來呢？斷了吧，長痛不如短痛，愛她就放了她，這樣才能讓她早些得到屬於她的幸福……
“你這個沒良心的，還不是跟你操心CAO的？如果真心疼老婆，往後別有事兒沒事總折磨人，那樣她就不會這麽受罪了！”自從看到莫離手背上的針眼後，趙慧芸就開始真正心疼起這個兒媳婦了，於是一邊替兒媳婦敷手背一邊責備兒子。
是啊，老媽說得對，自己何德何能要拖累心愛的老婆？！真的不能讓老婆再為自己操心了，真的不能讓她再飽受生活的折磨了——愛她，就放了她，一定要放了她！！！
“吃苦受罪都是她自己找的！誰讓她替我操心了？誰讓她賴在這個家不走了？裝什麽聖母，想拯救誰啊？若是覺得委屈就離婚，沒有人攔著她！不要以為她莫離是救世主，離開她我照樣活得好好的！若是我秦沐桐活不起就去死，根本不用她莫離可憐！誰也不用！”心裏想的是一回事，表達出來的，卻又是另一番絕情的話語。
這是結
婚以來，秦沐桐第一次對莫離如此大聲地咆哮，也是第一次說下如此恩斷義絕的話！斷吧，徹底斷吧，他何嚐不明白老婆的心，何嚐體會不到老婆的愛？隻是，自己沒有資格承受......
車禍帶來的變故讓高高大大的秦沐桐換了個人似的，脆弱了許多，他害怕回憶從前，害怕麵對現在，更害怕想象未來。經過半個多月“混吃等死”般的患者生活，他又不得不麵對所有的殘酷，繼而在某種程度上又強烈地渴望堅強起來。
是的，那首歌唱得多好啊，“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為愛放棄天長地久！”真正的愛不是自私自利地占有，應該是放手！盡管這樣的說法很是自相矛盾，很是自欺欺人，但秦沐桐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秦沐桐嗎？這還是自己同床共枕的老公嗎？莫離駭然地一哆嗦，為什麽，老公，為什麽對自己這樣絕情，難道真的連“超生“的機會都不給我了嗎？不要離婚，不要……
“有人在嗎？開門啊！”還沒來得及用沙啞的嗓音與老公爭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闖進了耳畔，同時有一個傲慢的女高音響起，“我是馮爽，快開門！”
馮爽的自報家門無疑是另一道晴天霹靂，簡直比秦沐桐的咆哮還讓人天旋地轉。莫離腦袋像炸了鍋一樣亂七八糟的，隻不過一麵之緣，她怎麽就追到家裏來了，目的何在？
“有人嗎？開門，我叫馮爽，要找莫離！我說你們到底能不能開門？折騰了一晚上，我還要回家休息呢，真是神經病……”敲門聲停了停，看到仍然沒有人搭理她，便又乓乓地敲了起來，而且帶著十二分的不滿。
屋子裏的三個人麵麵相覷，睡得正香的女兒寧寧也被吵醒了，一軲轆爬起來，揉揉那雙小眼睛四處張望，看到媽媽爸爸都在，因此沒有被嚇哭。隻是很委屈地喃喃了一聲“媽媽、媽媽”，便張開一雙胖嘟嘟的小胳膊向莫離求救。
莫離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應該去開門還是應該抱自己的女兒？在醫院裏，馮爽分明對自己充滿了敵意，如今跟到家來，恐怕也是不懷好意，不行，不能讓她進來！
可是還沒等莫離想明白怎麽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趙慧芸早就被馮爽吵得不耐煩了，快步過去把房門打開，質問那個馮爽，“你說誰是神經病？找人就找人吧，也用不著這麽瞎嚷嚷！我看你才是神經病！”
顯然沒料到會突然衝出一個精神矍鑠的農村老太太，馮爽下意識地向後撤了一步，然後有些疑惑地向房間裏張望著，“這是不是莫離的家？我找她……”
話沒說完就看到莫離正緊張地望向自己，馮爽的嘴角劃過一絲冷笑，也不等趙慧芸再做什麽反應便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那滿身的化妝品味道混合著香水味，立刻在狹窄的小屋裏蔓延開來，嗆得人直想打噴嚏。
四目相對，莫離知道再也不能回避了。唉，怎麽這麽倒黴，如果婆婆今天不來，自己滿可以拉著馮爽躲到外麵去，有什麽問題也不會讓秦沐桐發現；可是現在，婆婆成了秦沐桐的“雙腿”，完全不給她莫離喘息的機會……
“我想你大概還不太認得我，現在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馮爽，是周正的女朋友。”馮爽皺著眉頭四下裏打量著莫離的小家，這樣狹窄的蝸居讓她很是瞧不起，嘴角的不屑之情早就說明了一切，因而在提到“女朋友”三個字時，顯得很是驕傲和自豪。
周正的女朋友？
聽到這樣的自我介紹，不僅是莫離，就連病床上的秦沐桐也是一怔，掙紮著緩緩坐起身，似乎對這個不速之客很感興趣，“你要幹什麽？”秦沐桐反應過來了，這個馮爽是來者不善。
“哦？你就是那個肇事司機秦沐桐吧？久聞大名，原來以為是什麽樣一帥哥呢，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馮爽把下巴高高地揚著，搖晃了兩下腦袋，立刻右耳邊大大的耳墜便跟著搖晃了起來，像要把那隻耳朵直接搖掉了一樣，“也難怪周正會暴跳如雷的，老婆被你這樣的人給弄死了，還真是讓他傷自尊！”
馮爽的話帶著強烈的諷刺意味，分明是在說：你一個小眼睛的黑黑的窮男人，怎麽配與白皙帥氣的有錢人周正去抗衡？就連做個肇事司機撞死周正的老婆，你秦沐桐似乎都沒資格！真是有些自不量力！
“馮爽，不許你侮辱我老公！出去，現在就出去！”莫離原本以為馮爽會向自己發飆，誰知卻對秦沐桐連諷帶刺的，
真是太過分了。要知道，秦沐桐現在太脆弱了，絕不能讓這個瘋女人再傷害他。
由於情緒一直處於高度激動的狀態，莫離的嗓音越發的沙啞起來，聽著就像一隻烏鴉在叫。馮爽鄙夷地把目光投到莫離的單眼皮上，然後一點點向下移動定格在那於紫的脖頸，萬分地不屑。
“莫離，既然這麽在乎你老公，為什麽還到處犯sao？我警告你，周正是我的男人，你休想打他什麽歪主意！”女人的第六根神經都是最靈敏的，莫離的存在讓馮爽產生強烈的危機感，因此一出口就是恐嚇和不遜！
無端受到辱罵，莫離羞愧得無地自容，要知道這是在自己的家裏，當著老公和女兒還有婆婆的麵兒，那一句“犯sao”像刀子一樣戳到了她的心上。完了，一切都要被揭穿了，怎麽辦？老公原本就嚷嚷著要離婚，這次豈不是更不能原諒自己了？
“你這個瘋子，給我出去！出去！”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莫離憤怒地拿起剛剛用來敷手的冰塊就像馮爽砸了過去，然後起身衝過去趕走對方，“出去！出去！”
冰塊被馮爽靈活的身體給躲開了，摔到地上變成了四分五裂的一小塊一小塊的碎片；莫離的心也像那冰塊一樣，七零八落的，再也無法整理出一條完整的思緒。如果老公知道真相，肯定會選擇去投案自首，那麽自己忍辱負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要毀於一旦嗎？
“真是個神經病！我勸你還是別嚷嚷了，趕快把嗓子養好。對了，周正讓我轉告你，孩子下周就接回來，你必須把他落下的課給補上！給你，這是醫生給開的藥，治嗓子的。周正說了，藥費在你的工資裏扣，不是白給你的！”
馮爽瞪了莫離一眼，想想這是在人家地盤上，若是太過分恐怕也沒什麽好果子吃，於是揚了揚手裏一直拎著的黑色方便袋，然後一甩手拋到了桌子上，同時又恨恨地瞪了莫離一眼。
其實對於莫離與周正的關係，現在馮爽還隻是猜測階段。昨天的生日，周正不僅拒絕和她馮爽一起過，竟然還找了一個有夫之婦陪他，這是什麽道理？況且，這個女人是仇人的老婆，看當時的情形他們似乎還發生了爭執，怎麽回事？是女人勾引未遂，還是男人強暴未果？
但是從莫離蘇醒後的種種表現來看，似乎應該是後者。那麽問題就出現在周正身上了，這更讓馮爽氣得牙根直癢癢。她不明白周正為什麽與仇人的老婆糾纏不清，那眼神那語氣，分明非同一般……
昨晚，就在莫離昏迷輸液的過程中，馮爽其實已經對周正進行了反複盤問。但是周正的理由很充分，說因為莫離無力償昂貴的賠償金，決定用打工的方式一點點償還……
真的是這樣嗎？馮爽還是不相信，在這個小城市裏，生活水平相對來說並不是太超前，那麽對於一個打工者來說，即使集保姆、家教的工作於一身，一年下來也賺不了幾個錢，因此，如此償還的方式，人差不多都要老死了…..
然而無論馮爽再怎麽追問，周正的理由隻有這唯一的一個；後來問得急了，周正幹脆臉色一沉，趕她離開醫院。無奈，馮爽再怎麽怒火中燒，再怎麽委屈難過，也不甘心就那樣讓周正和莫離單獨相處，所以一直氣哼哼地“監視”到最後時刻……
“什麽工資？你說的是什麽意思？”秦沐桐被馮爽的話弄得一頭霧水，她是周正派來的？那麽老婆昨晚徹夜未歸，是與周正在一起了？為什麽會是他陪老婆上醫院，到底怎麽回事兒？
“難道你還被蒙在鼓裏嗎？可憐的男人，腿殘了，你的世界也就殘了，唉，真讓人同情！”還真沒想到秦沐桐會不知道這件事，馮爽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哦，怪不得自己剛剛堅持上來送藥的時候，周正沒有太反對，還叮囑自己不要亂講話等等。
混蛋周正，看來問題並不像他解釋得那麽簡單！肯定有什麽不為自己所知的隱情在裏麵，肯定是的！不然怎麽會連當事人都不知道呢？哼，想騙過這個小眼睛癱子容易，若想耍自己，沒門兒！
“我腿殘了怎麽了？瘋女人，不用你同情，快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兒？”秦沐桐隻恨自己手邊沒有可以砸人的冰塊，否則也會像莫離那樣拋出去。
“哈哈，你這個可憐的癱子，竟然跟我耍威風！我告訴你吧，如果你再不盯緊你老婆，她就要紅杏上枝頭、春光爛漫啦！”馮爽冷笑一聲，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個小眼睛男人活該有這樣的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