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報應



午夜時分,醫院的急救室門前隻有周正緊張地來回搓著手。雖然赤luo著上身,可是他的手心裏卻早就是冷汗淋淋;與那斑斑的血跡混合在一起,顯得那麽的刺目、那麽的猙獰,在空曠的走廊裏看上去很驚悚的樣子!

可是周正沒有心思去清洗自己渾身的血跡,反而望著沾滿鮮血的雙手更是一陣陣的心亂如麻。剛剛,血人一樣的莫離被推進搶救室,然後急救室的門就那樣緊緊地關著,從門縫兒裏擠出一絲燈光,卻根本不知道裏麵的情形是什麽狀況。

莫離啊莫離,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一定要挺住,千萬不能死啊!千萬不能死……

“姓周的,你這個混蛋!莫離在哪兒?你又把她怎麽著了?”李想風風火火地從電梯口跑出來,人沒到咒罵的話語就已經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開來,顯得很陰森可怖,“快告訴我,莫離在哪兒?你這個殺千刀的,為什麽就不肯放過她?為什麽?”

周正看到李想終於出現了,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眼前一亮;雖然被劈頭蓋臉痛罵了一頓,但是卻並不惱火,隻是就那麽十分懊悔地望著奔跑過來的李想,訕訕地沒有說話。

“姓周的,你裝什麽啞巴,你給我說啊,說啊!我真是後悔啊,上次莫離差點兒被掐死,我就應該直接把你送警察局,免得你今後再害她……你這個混蛋,折磨一個弱女子算什麽本事,算什麽本事?你知道莫離有多可憐嘛?”李想來得近前不容分說就掄了周正一個耳光子,然後繼續悲憤地罵著——

“從小她就是個孤兒,沒得到過一天父愛和母愛,你知道嗎,孤兒的生活她是怎麽熬過來的?後來遇到了秦沐桐,總算有一個能真正疼愛她的人了……本以為苦盡甘來,可是你卻像魔鬼一樣摧殘著他們,你這個混蛋,如果莫離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跟你拚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這個變態狂……”

其實這段時間,李想自己也正在焦頭爛額之中,因為前幾天有一位南方的朋友打電話通知她,說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碰到那個拐走了她財產的“未婚夫”,問李想怎麽辦?要不要把之前的“仇恨”解決掉?

怎麽辦?李想恨死了那個背信棄義的男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於是一邊拜托那個朋友趕緊報警去抓人,一邊急匆匆飛了過去。可誰知警察到達的時候,那個混蛋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溜走了……

“你們在這裏瞎嚷嚷什麽?難道不知道裏麵正在搶救病人嗎?”這時搶救室的門突然打開了,兩名醫護人員急匆匆走了出來,邊責備邊焦急地問道,“你們是患者的什麽人?哪位是家屬,現在患者情況很不樂觀,有大失血的症狀,你們誰負責在手術書上簽字?”

大失血?!簽字?!

“醫生,我是患者最好的朋友,你快告訴我,病人到底哪裏受傷了?為什麽會大失血?有生命危險嗎?你們一定要救她啊,她不能死,千萬要救救她啊!”李想顧不得再咒罵那個可惡的周正了,莫離你千萬要挺住啊,一定要挺住!

“你們竟然不知道患者哪裏受了傷?老婆懷孕了就應該避免**,可是你看看你,現在什麽樣子?你又把她害成了什麽樣子?”

什麽?懷孕?誰懷孕?是在說莫離嗎?周正和李想又是麵麵相覷,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醫生,“醫生,你是說患者……懷孕了?”

“時間就是生命,快,你們做決定吧,到底簽字不簽字?好在隻是二樓,患者左腿膝蓋處受了微創,腳踝輕度扭傷,這兩處傷並不至於危及到生命。最可怕的就是這個流產造成的大失血……”

“醫生,醫生……嗚嗚……醫生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我來簽字,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來簽字……你們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救她……”李想緊緊攥住醫生的手,苦苦哀求著,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

“你……你畢竟隻是朋友,能決定她的生死嗎?”情急之下醫生依然很是慎重,然後把目光定格在周正身上,很是不屑地問道,“那你是幹什麽的?自己的老婆都要被你弄死了,難道簽字的勇氣都沒有嗎?難道你不希望她活過來嗎?”

我是幹什麽的?是啊,我是幹什麽的?

周正被醫生這般質問著,也不由得捫心自問——自己到底算個什麽東西,借複仇的名義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麽男人?那麽自己到底希望不希望她活過來,自己不是說希望她愛上自己嗎?自己不是已經有些愛上她了嗎?為什麽連簽字的勇氣都沒有,為什麽?

“醫生,我來簽字!快,我來簽字!你們一定要救活她,我不能失去她,不能!”心底有一個聲音叫囂著,讓周正再也不能沉默和懦弱下去,他一定要救她,“醫生,你們一定要救活她,哪怕讓我拿出我所有的錢,哪怕抽幹我的血,也一定要救活她,求你們了,我不能……不能失去她……”

“好,這才像一句男人說的話話!”醫生把手術協議書遞給周正,因為在醫生的心目中這要的協議書最好是家屬來簽字,更何況當“老公”的就在現場,又怎麽能讓一個作朋友的人來簽字呢?

周正顫抖著手接過手術協議書,瞬間就在協議書上留下幾個血手指印;攥住那隻簽字筆的時候,他真的覺得那仿佛就是千鈞重的鐵筆啊,莫離的命就凝聚在自己的筆端:老天爺!救她,一定要救她!

“你有什麽資格給她簽字?放下筆,我來簽字!給我!”李想氣憤地去搶那張協議,她是莫離的好朋友,而周正是莫離的敵人,有自己在,怎麽可能讓他簽字呢?“滾開,禽獸不如的東西,把筆給我……”

“李想,請你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吧,以前都是我錯了,今後我一定會改的,請你相信我!”周正固執地不願意放開那紙協議書,是的,他要贖罪,就從

此時開始,“今天的事情我慢慢會向你解釋,請相信我,我真的不希望她死……”

“解釋?難道想解釋你為什麽沒害死莫離嗎?你沒有資格簽字,把筆給我!”李想氣得咬牙切齒。

“李想,真的請你相信我!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但是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謝謝你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謝謝你!”周正的偏執精神又占了上風,顫抖著雙手就在那紙協議上簽上了“周正”兩個字。

“不要假惺惺地感謝我,以為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我就會感動就會相信你嗎?我警告你,如果莫離的血真的流沒了,我就殺死你,把人的血抽幹了去祭奠她!”

“好,如果她真的因此而……死去,你就殺死我為她償命吧……用我的血,祭奠她……和她的孩子……”周正很理解李想的心情,其實他自己何嚐不是深度自責著呢?但願醫生們都是華佗在世,把那個無辜的女人給救回來,同時也“救”了自己……

孩子?!

李想被這兩個字給震動了一下,是啊,剛剛由於情緒太過緊張和激動,雖然聽到醫生說什麽“懷孕”什麽“流產”的,卻也沒有仔細考慮一下前因後果——怎麽可能懷孕呢?

隻是剛剛忘記問了,孕期有多久了?到底是車禍之前,還是發生在車禍之後?那個早早夭折的小生命,到底是誰的骨肉?若是秦沐桐的,就更讓人可憐了,一個xing*無能的男人,最後一點兒骨血,沒了……

“哈哈,混賬王八蛋,這就是你太作惡多端了,才會遭到天譴!你知道那個孩子是誰的嗎?你知道嗎?”李想真想一刀劈死這個可惡的魔鬼,好吧,現在自己手上沒有刀,那就用殘酷的現實殺死他吧!管那個孩子是誰的,都要讓這個家夥受到最嚴厲的心理懲罰——

“你知道那個孩子是誰的嗎?姓周的,那個孩子很可能就是你的骨肉,哈哈,真是報應啊!是你親手殺死了你的孩子!報應!你現在還有什麽臉麵在這裏假裝慈悲?去死吧,跟你的孩子一起去死吧!!!”

“你不要胡說八道,不是我的孩子!你怎麽知道是我的孩子!你在胡說!”周正頭搖得像個波浪鼓,然後極力否認著這種可能,那太殘酷了,盡管不是他把莫離推下樓的,但是如果真的是自己的骨肉,那又何嚐不是等於自己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呢?

“哈哈,我怎麽知道?我告訴你,我就是知道,因為車禍過後莫離從來沒跟他老公做過愛,明白嗎?從來沒有!”李想看到周正這般痛苦和震驚的樣子,終於有了一絲報複的快感,如果不是有所顧忌,真想把秦沐桐失去xing功能的事情說出來,以便更嚴厲的刺激這個魔鬼!

什麽?自從跟她自己,莫離竟然真的沒跟秦沐桐做過愛?難道,她……真的遵守著與自己的約定,不讓任何男人碰她,包括她老公?這個笨蛋女人,就像今晚,寧可跳樓,也絕不屈從於歹徒的強暴——

她,她真的是太傻了……

“那好啊!你不相信是不是?那有膽量你去問問醫生,看看孕期是多久,看看到底是不是你親手殺死了你的孩子!”李想冷冷地盯著周正額頭上的汗珠,魔鬼,去死吧,現在就一頭撞死在牆上,替莫離償命去吧!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那個秦沐桐的野種,一定是的!自己殺死的是那個混蛋的孩子,因此沒有什麽好後悔的,一定就是對那個混蛋最好的報複!今天的局麵都是他造成的,那麽自己殺死他的孩子,又有什麽不應該的嗎?老天爺,對我周正公平點兒好不好?我不僅要殺死這個沒出生的野種,我還要、還要折磨死活著的那個……

“怎麽了?膽怯了?不敢去麵對現實是不是?我告訴你,不管你敢不敢麵對,事實就是如此,你姓周的是一個魔鬼,是你親手殺死了你的孩子,事實就是這樣!”李想真是解恨啊,莫離啊莫離,我現在在替你教訓這個變態的家夥,若他真的痛苦得自殺,你就解脫了!

周正怔怔地盯著搶救室的門,心裏亂糟糟的一團麻,理也理不清,解也解不開。無論如何一條小生命都是因為自己而死亡的,那麽自己就是一個罪人!門就在前方,可憐的冤魂應該還沒走遠,自己,真的要下地獄去陪他嗎?真的要以死謝罪嗎?

然而這時,搶救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張病床被推了出來,上麵覆蓋著雪白的床單,在燈光的映射下,顯得有些慘兮兮地白……

“莫離,莫離……醫生,情況怎麽樣?莫離,莫離……”李想趕緊迎上前去;莫離,你到底是生是死啊?

“可以說手術相當成功,應該算是一個奇跡了。隻是患者此時各方麵機能都特別薄弱,內傷和外傷並存,至於能不能闖過未來的二十四小時,就看她生存的意誌了……”

明白了,也就是說,莫離並沒死,至少現在還沒有死!一邊的周正聽著醫生的解釋,這才鼓足勇氣戰戰兢兢地把目光鎖定在病床上,老天爺!那是怎樣慘白的一張臉龐啊?周正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更深度的愧疚和自責感排山倒海地襲卷而來。

原本白皙嫩滑的臉龐此刻慘白得像一張沒有溫度的紙,原本紅潤飽滿的嘴唇此刻變得幹癟蒼白,一雙單眼皮無力地緊閉著,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種種調皮、倔強和善良的眼神在流淌……

好幾根管子在病床的周圍環繞著,有輸氧的、有輸血的、有輸液的、有導尿的、有引流的,像極了當初秦沐桐被推出手術室時的樣子。原來生命都是如此的脆弱,無論弱小的女子還是健壯的男人,在生與的的邊緣遊走的時候,同樣的孤獨無助,同樣的聽天由命……

二十四小時既短暫又漫長啊,對於活著的人來說,隻不過是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罷了;而對於生命垂危的人來說,那就是一道最難闖的關口

,這二十四小時很可能是她生命最後的時光,也很可能是新生的開始。因此,情況同樣是不容樂觀的……

“怎麽了?現在知道害怕了是不是?我還是要批評批評你這個當老公的,兩口子過日子,並不隻是過xing*生活,還要真心實意地愛她,嗬護她!有句話說得好,這女人是需要男人來疼的,而不是要你們摧殘和迫害的!”醫生實在是太同情這個被赤身luo體送到手術台上的莫離,因此對周正的怨恨溢於言表。

“是……女人是男人需要男人來疼愛的,我記住了……”周正沒有對醫生解釋他不是莫離的老公這件事,其實解釋有什麽用呢?無論是不是有夫妻之名,他們這一個月實際上早就有了夫妻之實,那麽自己哪裏做到了心疼與嗬護呢?因此說,莫說人家批評了,就是像李想那樣打自己一頓,也必須受著。

“從情形來分析,不僅是你們不知道她懷孕,很可能連患者自己也不知道。因為這次受孕的原因是避孕環偏離所致;再加上胚芽形成隻有四周時間,或許患者妊娠反應遲緩,因此並沒有發覺……”醫生解釋說。

四周?也就是說,莫離剛剛被流掉的胎兒,隻有將近一個月的孕齡?

如果說今天經曆了太多的晴天霹靂,那麽這次這個就是帶著利箭的霹靂,直接震到了他的心靈之上,然後一刀一刀地使勁紮下去,血淋淋地昭示著一個事實——那個孩子果然就是他周正的!然後因為他周正,那個孩子死了,死了……

“醫生,你真的敢確定嗎?患者真的是懷孕,而不是其它原因?那麽可……不可以求您件事……”李想得到醫生的證實,恨恨地瞪了周正一眼,然後對醫生提出了一個意外地請求,“醫生,可不可以將那個胚芽還給我們……”

呃?什麽意思?把胚芽還給他們?

在場的所有醫護人員都愣住了,根本沒明白李想想幹什麽?作為醫院,對於流產引產的情況真是屢見不鮮了,但是很少遇到有家屬想要那個胚芽、死胎的呢。難道這個女人還是不相信剛剛的解釋,非得要看到胚芽才甘心嗎?

“我說你到底想怎麽樣?莫說一個小小的流產,就是再大的疾症我們醫院也會實事求是的。你究竟要那個血肉模糊的胚芽做什麽?”另一名醫生也覺得李想太無理取鬧了,大家拚了一切力量爭分奪秒挽救住了患者的生命,沒料到作為家屬的卻如此不理解,真是讓人氣憤。

“哦,對不起,醫生、醫生,那個……你們千萬不要誤會,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事情是這樣的,你們也知道這個混蛋男人他沒有人性,如今不僅害我朋友生死一線,還同時殺死了他自己的骨肉!”李想這才明白自己的話語讓醫生反感了,趕緊道歉並解釋著——

“我要那個胚芽的目的不是不相信醫生,隻是想去做一個親子鑒定,我要讓這個混蛋相信,就是他殺死了他的親骨肉,他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殺人凶手!俗話說虎毒還不食子呢,他姓周的根本不是人,不是人!!”

“不要,不要!我不要做什麽親子鑒定,我不要!”周正痛苦得心如刀割,李想這樣的做法真的是太狠了,根本不給他留一絲一毫僥幸的餘地,而是直接想把他殺死才罷休!“李想,你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對不起……放過我吧……”

周正哪裏有勇氣做那個親子鑒定呢?盡管他是那麽強烈地渴望有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孩子,可是,他怕了,真的怕了!害怕醫生把證明拿給他,害怕上麵彎來彎去的數據和圖形,雖然看不懂,卻能聽得懂醫生的診斷……

隻是之前做親子鑒定,他周正害怕的是孩子不是自己的,於是帶著憎恨和不安;而這次,他周正卻害怕孩子是自己的,於是更深的卻是恐懼和愧疚,還有強烈地心疼!

“姓周的,你說不做就不做嗎?我告訴你,事實就是事實,你這個可惡的家夥,我一定要把那個胚芽做成標本,到時候就供在你的大床上,讓你天天看著他,讓他向你索命!”李想恨得咬牙切齒。

李想不敢想象那樣的後果,如果莫離死了,不要說殘腿的秦沐桐會徹底崩潰掉,不要說三歲的小寧寧沒法活了,就是她這個做朋友的,也無法麵對啊!

恨來恨去,歸根結底都恨在一個“錢”字上!如果自己的錢不是被那個負心的男人給拐了去,那麽在莫離最需要錢的時候,自己便可以伸出手救她一把!那麽又何苦讓這個混蛋周正折磨莫離?

“這位家屬,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這樣吧,患者剛剛從手術台上下來,最需要的是安靜地休息和真情的呼喚,而不是做什麽所謂的親子鑒定。”醫生們總算聽明白了李想的意思,但是那是別人的家庭糾紛,他們可管不了——

“而且這裏也不是吵架的地方,如果你們真要那個胚芽,可以給你們。可是你們必須保證不要影響到患者的康複。要知道,這二十四個小時對患者來說至關重要,如果你們真的愛她,就用真心呼喚她快醒來吧,這比無謂的親子鑒定有價值多了……”

“姓周的,今天就暫時放過你,如果莫離能醒過來,那麽做不做親子鑒定就由她決定;若是她真的……姓周的,你走著瞧!”李想隨著醫護人員往病房裏走,莫離啊莫離,別怕,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直到你醒過來。

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滿身的血汙、赤luo著上身,然後像一個罪犯一樣受著大家的審訓和責備,還有詛咒和耳光。但是周正都默默承受了下來,莫離為了躲避三個歹徒的強暴而跳樓,這種行為讓他認識到,她真的不是一般貞烈的女子;那麽自己之前對她的迫害,在她的心靈上留下多麽大的傷害?

接下來,怎麽辦?周正痛苦得想把自己殺死,莫離啊莫離,為什麽你會是如此讓我欲罷不能的女人?為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