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95. 紅顏賭命



宴席收聲之後,鹹帝在崇華殿批閱奏章,這幾日他一直在想,也不能讓木漓青這麽沒名沒分的住在棲鳳宮,大臣暫時沒有上湊,那也是在自己的強製壓力下,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安德烈守在崇華殿外,燈影灼灼,長廊的一頭,殷宛若款款向大殿走來,粉色羅衫,衣袂翩飛。

“參見宛妃娘娘。”安德烈作勢要叩拜,殷宛若虛扶了一把,往崇華殿裏一看,道:“這麽晚了,皇上還在批奏折嗎?本宮熬了參湯,還請安公公通報一聲。”

安德烈有些為難地看著殷宛若端著的盤子,他對殷宛若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在宮裏這麽多年,那些一朝得誌,尾巴翹到天上去的女人還少嗎?殷宛若是被封了妃納進宮中的,可是說是一步登天,一直都還是不驕不躁,得體大方,自從木漓青搬出冷宮之後,鹹帝也許久沒有去她那裏,卻依舊淡然自處,沒有如其他妃嬪一般三天兩頭來這崇華殿鬧。

燈火下,殷宛若年輕的麵龐透著蒼白,安德烈輕輕地搖搖頭,心歎又是個可憐女人,收斂心神,對殷宛若道:“奴才去通報一聲,見不見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有勞公公了。”殷宛若頷首。

初春的晚上還透著寒意,漸圓的月亮皎潔地似在發著寒光,殷宛若穿的單薄,冷風灌進袖攏,身子不由瑟縮了一下。今晚是一場賭博,她不可以輸,殷家和自己的命運都在此一役了,後宮的女人沒有皇帝的寵幸是終究不能活的,她必須為自己賭一把。

安德烈進去了一會兒便出來了,臉上帶著笑意,對殷宛若道:“娘娘,皇上傳。”

“多謝安公公。”殷宛若舒了一口氣,端著參湯,踏進殿內,正好聞著鹹帝一聲咳嗽,趕緊疾步過去,放下參湯,輕拍著他的背脊。

“皇上,小心龍體。”

軟噥的聲音自耳邊蕩開,鹹帝側過臉,一手拍了拍殷宛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觸到的時竟感覺像是冰涼無骨。鹹帝抬起頭正眼瞧她,殷宛若入宮近半年,記得當時是應天要出征舉行宮宴,她從陰暗的角落走到宮燈中央是的驚豔,她和漓青有幾分相像,聲音幾乎一樣,他下令納的時候看似那麽草率,實則心中是千回百轉。

不僅因為她和木漓青有著三分像似的麵容,更是因為當時應天出征,他要穩住局勢,不讓皇後獨大,他處處表現專寵,卻

在木漓青出現之後,忘記了她。

此刻在燭燈搖曳下,才發現自己竟有些往了她的麵容。殷宛若不過比佑嘉長了兩歲,是他緬懷木漓青的犧牲品,是用來穩定朝局的犧牲品,心裏多少對她有點愧疚。

“坐。”鹹帝拉下她的手,示意她坐到一邊,以殷宛若從不主動親近他的性子,今日她來的原因,他多少是有些知道的。

河間省知州柯家獨子搶占民地、強搶民女,最後弄出人命,前些日子就有人參上本,他不動聲色是想看殷家是否會徇私瞞下這事。顯然殷正德還算是正直,雖然有奔走求情,卻沒試圖瞞天過海,殷宛若今天恐怕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皇上,日理萬機,要保重龍體啊,臣妾燉了參湯,現在應該剛剛好可以入口。”殷宛若用手摸了摸盅,確定是溫熱可以入口的,便倒進被子,端到鹹帝麵前。

“你有心了。”鹹帝接過被子,吹了吹,淺酌一口,放下杯子。看著殷宛若清麗的麵龐,她比進宮的時候消瘦蒼白了許多,讓人不禁生起一份憐意,幹燥的略帶薄繭的手指捏起她額前的一縷發絲別到耳後,輕歎了一聲:“朕最近冷落了你,可在心裏怨朕了?”

殷宛若垂下眼瞼,手規規矩矩地交放在膝上,眼睫扇了幾下,密密的睫毛上就沾了水汽,輕輕地搖了搖頭。

鹹帝拍拍她的肩,當初殷宛若就是這樣半低著頭的樣子的,讓他憶起了木漓青,隻不過殷宛若對著他要柔弱無助的多,他是天子,除了木漓青,哪一個不是有求於他,對著他時總是一副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的模樣。

“你是來替你表哥柯俊向朕求情的嗎?”鹹帝抽出一本藍色的奏折,放在殷宛若麵前,“他犯得罪,就算是皇子,也難逃一死,你明白嗎?”

“皇上,臣妾不是來替柯俊求情的,臣妾知柯俊犯得罪是死路一條,不敢請求皇上徇私。”殷宛若義正言辭。

“哦?”鹹帝奇怪。

殷宛若深吸一口氣,忽然跪下身子,音帶哭腔:“宛若求皇上刺死宛若。”

鹹帝聞言大驚,殷宛若在他的認知裏總是柔弱的乖巧的,這樣的話怎麽會出現在她嘴裏,這顛覆了他對殷宛若的認知,起身彎腰要扶著她起來,這個時候她卻表現的異常倔強,鹹帝無奈歎了一聲:“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求皇上應了臣

妾。”殷宛若低著頭,垂放在兩側的手緊拽著裙邊,榮辱就在這一役了。

“總要讓朕知道原因吧,是後宮誰欺負了你不成?”若是為了陷害別人在他麵前演苦肉計,那她就令他大失所望了,他以為殷宛若不是個善妒的人。

“並沒有後妃欺負臣妾,”殷宛若頓了一下,嘴唇有些顫抖,還是出口道:“欺負臣妾的是皇上。”

“你還是怪朕冷落了你。”鹹帝坐回龍椅,手指摩挲著椅柄上的龍頭,有些不耐。

殷宛若沉靜了一會,聲音穩了穩,道:“當初三皇子出征,皇上為了要平衡皇子們暗爭,抑製皇後的勢力做大,才選了兩邊都不偏幫的殷家,才納臣妾為妃的吧?”

“三皇子現在得勝歸來與二皇子勢力旗鼓相當,臣妾的價值到這裏也就結束了。”殷宛若這一把賭地大,如果觸怒了龍顏,那就真是如她一開始所祈求的那樣了,手心滲了些汗,見鹹帝沒什麽反應,繼續道:“臣妾的價值完了,但是之前的專寵現在卻化作了萬把利劍一樣射向殷家,風光不再,記恨的人卻沒有忘記打壓殷家,全是因為臣妾還在這宮廷之中。”

“如果臣妾死了,他們便會覺得殷家不會在翻起,對他們沒有威脅了,也就不會再從中陷害,處處針對了,父親年紀漸長,沒幾年就能告老還鄉了。”殷宛若語畢,雙手疊在額前叩首,高聲道:“求皇上成全。”

鹹帝看著跪在地上的殷宛若,說不震驚是不可能,他遠沒料想到她竟然可以說出這樣一番話,就憑這些話就可以治她一個大逆不道之罪,但是她說的那些卻都是事實。一介養在深閨裏的女流,年紀不過比佑嘉長了兩歲,心思卻是這樣的通透,這不得不讓鹹帝對她刮目相看。

不過她也是在逼他,也是在賭,刺死也許可以換來殷家安寧,讓其不再卷入奪嫡之爭,但這明顯是下乘的法子,要想殷家平安,殷宛若在這宮裏的處境才是最重要。現在殷宛若給了他兩個選擇,一則是刺死,平息朝中幾股勢力對殷家的嫉恨,二則是盛寵殷宛若,讓人忌憚殷家,不敢下手。

殷宛若現在把她和殷家的未來都交給他來抉擇,都說皇帝一念之間定生死,又有誰來考慮他所想的呢。

“起來吧,朕知道該怎麽做,沒有人敢對殷家下手。”鹹帝閉了閉眼,睜開看掛在窗外的一輪皎月,若有所思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