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50. 冷宮



入夜,安寧宮中一片寂靜,隻可聽見冬日冷風呼嘯地聲音。

“啊!”孝寧皇後驚夢,驟地睜開眼睛,支起身子,全身泛著冷汗。

守夜的宮女執著宮燈跑進來,“娘娘,怎麽了?”

“沒事,你下去休息吧。”皇後緩過聲音道。

怎麽會做這樣的夢?那個女人已經在冷宮這麽久了,她為何還會夢見她?

思及早上鹹帝看殷宛若的神情,孝寧皇後心髒一緊,難道她的噩夢要重新再來一遍?

不!不!必須阻止!

孝寧皇後端莊地臉上閃現猙獰,珠光色的指甲緊拽著緞麵被子,忽然掀開下床,披了件狐裘,不喚一人,從安寧宮出來。

偌大的皇宮,她快速穿梭,熟悉得躲過每一班巡邏地禁衛軍。

在離冷宮還有百米之遙的地方,就聽到裏麵傳來幽幽地歌聲,婉轉淒切。

孝寧皇後加快腳步,走到冷宮門前。

朱紅的門上接著蜘蛛網,匾額搖搖欲墜,台階上都長了青苔,一切都顯示著荒涼淒清。

咯吱一聲,孝寧皇後推開冷宮地大門,歌聲頓止。

穿過雜草繁蕪的院子,走到半敞的門前,紙糊的門窗殘破不堪,她一推門,木門便脆了似的散架落地。

木漓青倚著窗戶,仰著臉,不看一眼來人,聲如遠山的黃鶯:“你來了。”

沒有燭光,月華傾瀉在女人身上,更顯出高華的氣質。

散著烏發,身上隻著一件破舊地白色裏衣,赤著腳才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她卻一臉悠然自得的模樣。

這恰恰是孝寧皇後最恨的,憑什麽,憑什麽這個女人什麽都沒有,卻依舊可以擺出這麽開心自在地樣子,明明是輸了,為什麽可以全然不在乎!

“太後,知道臣妾會來看你?”孝寧皇後走近幾步,想看清楚她的樣子,也可以說是想看她是否是真的那麽自在。

“很久沒有聽人這麽叫了,都快忘記自己的身份了,邵寧你是來特意提醒我的嗎?”木漓青異常年輕的臉

和這個稱呼給人帶來的老太太印象完全不一樣。

她年近五十,得上天厚待,看上去最多三十年華,眼神清澈如泉水一般,和深宮怨婦完全劃不上等號。

反而是孝寧皇後,在後宮之中地位無人能及,凡是都又他人代勞,卻憂心地眼角生出細細的皺紋。

“太後過得好嗎?”被她喚起自己的閨名,心中驟怒,硬生生咽下來,笑道。

她不是二十年前的她了,不會因為一個舊稱而被激怒,無論從哪方麵看這個女人在自己麵前都是輸家,她沒有必要生氣。

“邵寧你覺得我過得好嗎?如果你心裏覺得我過得好,那我自然是過得好的,就算我過得再好,在你心裏我是落魄不堪,那我也便是過得不好的。”木漓青淺笑著,轉過身子看她。

月光照在她的左側,木漓青左臉上一道三公分的疤痕清晰可見,嘴角優雅的勾起,好似什麽都影響不到她的美麗。

孝寧皇後心中更恨,她憑什麽還能擁有笑容,在來冷宮之前,她心中設想這個女人該如何苦苦哀求她,讓她放她出去,可是她卻對這她笑得這麽歡快,笑得這麽自在。

不過這個女人就是一直這麽與眾不同,才惹來三父子的爭奪,景帝為她不惜從兒子手中奪妃;惠帝即位後,又不惜罔顧大臣們的意願,不讓她這個沒有生育子女的嬪妃殉葬,反而讓她住進了棲鳳殿,尊她為太後;鹹帝更是為他讓她弑兄奪位,這個女人的一生好像就是要為驗證紅顏禍水而存在。

“太後,是否想出這冷宮?”孝寧皇後在試探,若她心中懷有希望,那麽她便可以狠狠地擰她的心,讓她嚐嚐希望破碎的滋味。

“心若自由,在哪裏都一樣。”木漓青側轉過來,望著半圓的月亮,神態祥和。

如果說仇恨,當年木漓青對邵寧的仇恨,不必她來的少。

若不是她,她又怎麽會被景帝看上,若不是她,她又怎麽會和心愛的男人分離。

邵寧之於漓青早在二十三年前便死了,她寧願她死了,也不願知自己曾經視作妹妹

的女孩,竟有這般歹毒心腸。

“惠帝的忌日快要到了,太皇太後想不想去皇陵祭拜。”她偏不信,這個女人這麽深愛惠帝,會不想出去看祭拜,她不信沒有任何是可以牽動這個女人的心!

果然,漓青睫毛一顫,比剛剛又了點反應,孝寧皇後篤定地等著她來求她。

“是啊,惠帝的忌日要到了,這裏像月宮一樣沒有日頭,我竟然忘了。”漓青嗬嗬笑了兩聲,又道:“可能是心裏想著,總覺得其實他並沒有離開。”

“惠帝已經死了二十年了,你醒醒吧!”孝寧皇後疾步上前,扳過她的肩,惡毒道:“他死了!早就不在了!”

在觸到她的身體時,薄薄的裏衣竟透著灼人的熱度。

“他沒有死,他就在我身邊,每晚我都能聽到他的聲音,感覺到他的溫度。”若不是漓青恬靜地笑臉,和平和的神態,孝寧皇後會以為說這話的她是瘋。

但是就是因為她清楚她不是瘋了,而是看開了,超脫了,才會有那樣的笑容。

她恨這麽女人搶走了他丈夫的心,她恨這個女人為什麽能這麽輕易的擁有一切,美貌,智慧和引人探索深愛的性子,可是她最恨的是,自己始終對這個女人下不了狠手。

木漓青曾是她年少最要好的朋友,曾是她仰望著的姐姐。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她奪走了彥律的心?

“邵寧你哭了嗎?”漓青抬手拭去皇後滑落地淚珠,輕柔地,和兒時一樣的,慢慢地拭去。

“不!本宮為什麽要哭!本宮貴為天下之母,有什麽要哭的!木漓青收起你的菩薩嘴臉,本宮才是最後勝利的,你隻不過是死了心愛男人,囚在冷宮的怨婦!憑什麽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著本宮!”皇後激動地揮開漓青的手,把她推開。

沒想到這輕輕一推,木漓青的身子就像失去支點的木偶一般倒在地上。

額頭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血蜿蜒流出。

孝寧皇後掩著嘴,不敢置信,倒退幾步,見木漓青毫無反應,迅速跑出冷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