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章: 罪孽誰來承



於哀咂舌,已然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以為這位穿著素白書生服的管簿會是幽寂界裏最溫和的人,沒想到他翻臉如此之快,就猶如幾個時辰前那場船難一般,讓人沒有絲毫的準備!

“啊!”管簿敲了敲畫扇,兀自笑道,“剛才說擔任了死神就不能夠再投胎,你們可有疑議?”

夏侯世君警惕地看著管簿,皺眉道:“歸元是什麽?”

“以魂魄的方式再死一次,也就是魂飛魄散。”

“那個人的守佑者如何歸元的?”

“投河。”

“為何投河?”

管簿搖了搖扇子歎道:“如主上所說,你的問題真的很多。她為何投河,我又如何知道?”

夏侯世君肅然:“既然如此,我不願她沉淪黑暗,她亦不願我久呆於此,那我們拒絕這門差事,我們選擇投胎。”

於哀急道:“不!我願意當死神!”

夏侯世君皺眉道:“不可!事情絕對沒這麽簡單,既然死神都會選擇再死一次,那這必定是一個非常痛苦的職務。”

“可我不願意忘記你,我不想投胎!”

“既然如此,那我去當死神如何?”

“不行!”於哀執拗道,與其看著心上人受苦,還不如自己受苦。但她又何嚐不是不知道夏侯世君亦有這樣的想法,她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困境,夏侯世君也是非常的無奈。

掌禦忽然道:“夏侯氏不能擔任死神。”。

“為什麽?”夏侯世君疑惑了。

掌禦閉著眼睛,冷漠道:“你的魂魄罪惡,下階魂魄沒有資格擔任高貴的死神。”

夏侯世君皺眉道:“魂魄罪惡?何以見得!我生前並沒有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他的聲音嘎然而止。

掌禦冷漠的聲音已然再次響起:“你殺過人。”

殺過人?

於哀猛然扭頭看向夏侯世君,難以置信像他這樣溫和的人會殺過人!

“你……”

“那是一場意外

!我本不想讓你知曉,若你知道我手中喪失了一條人命,我不知你會怎樣看我!”夏侯世君連忙道,他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慌亂,甚至比船難時還慌亂。

“意外……是你大哥吧,你跟我說過他是意外溺水,莫非是你……”

夏侯世君歎了口氣道:“是的,我大哥夏侯運書為人好逸惡勞,且做事欠缺考慮,不受父親喜歡,聽聞父親這些日子要帶我出省經商,遂起歹意,約我在秋湖釣魚。我本無疑慮,之前我倆也時常一起釣魚消磨時間。然而……豈料他趁我不備,將我的頭按進了湖裏,掙紮間,我不小心將他推進了湖裏。他並不會泅水……”

於哀挑眉:“你沒有救他,把舟劃走了?”

“是……”夏侯世君仿若孩童承認錯誤般低著頭,當他瞧見於哀古井無波的眼神後,慌道,“你是否覺得我很壞?”

於哀看著他的手足無措,出乎意料地綻放出一個美麗笑顏:“怎麽會?你大哥是罪有應得。夏侯運書隻是好吃懶做的蠢蛋一個,平日裏又對我動手動腳的,呆在夏侯家也是敗壞家風。”

夏侯世君總算鬆口氣。

於哀轉向掌禦問道:“掌禦主上,既然上階魂魄有很好的待遇,那麽下階魂魄又會如何?”

於哀,生前也僅是人間界十八歲的姑娘罷了,盡管再懂事聰明,在麵對絕對力量的時候也會害怕,但是在這種境遇下,她已經拋去了所有的恐懼,一心隻想知道世君的後路如何。

“管簿。”掌禦喚了一聲,旋即歸於沉寂。

管簿點了點頭,解釋道:“魂魄有三類。上階魂魄、中階魂魄、下階魂魄。中階魂魄遵守輪回規矩,據上輩子的功德決定下輩子的投胎好壞和壽命長短。而下階魂魄具是上輩子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被判處要投胎成為牲畜野獸,如豬狗牛羊虎獅狼豹等。”

不妙的預感爬上心頭,於哀咬牙問道:“那世君的下輩子是……”

“一頭豬。”管簿搖了搖扇子無辜道。

“什麽?!”

於哀大吃一驚,若是平

時,她定然會樂得捧腹,然而此時她心裏卻是濃濃的悲戚。她活著的時候時常笑話夏侯世君起床起得晚,相約也總是晚些時候到,說他不如下輩子投胎做豬也好。此等玩笑話竟真的應驗,她又怎能笑得出來?

就連夏侯世君亦是驚詫不已,嘴角抽搐不斷。此生如此高貴的夏侯府二公子,下輩子竟然會投胎成為一頭豬?

“不僅如此,他本應搭救夏侯運書,但他執意劃了走船,構成弑兄的大逆不道之罪。正因為如此,他要承受八輩子的輪回之苦。”管簿依稀是那人畜無害的笑容,好似他講的並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他的下下輩子是一條狗,下下下輩子是一隻雞,下下下下輩子是一頭牛,下下——”

“夠了!”於哀倏然抬起頭來嗬斥,著實把管簿嗆了一下。

“嘖嘖!敢打斷我說話的,古往今來除了掌禦主上,也就你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夥。”

管簿收起扇子,就欲在於哀的額頭上敲一下,不料他的扇子卻被夏侯世君抓了住。這個世上隻允許他,夏侯世君一人對於哀作出此番親昵動作,他人不許。

“你們兩個……”管簿搖了搖頭,無奈了,“罷了罷了,如我之前所說,你們兩個還執意去投胎的話,就去吧!於哀下輩子宿命還不錯,是個小公主。”

夏侯世君聽著,臉上便露出了笑意,他拂著於哀的眉宇,溫言道:“你去投胎吧,是個小國公主多好。我自己造成的罪孽,就由我自己來承受吧。不過是頭豬而已,投胎了什麽也不記得,哪裏還會記得自己上輩子是個人。況且你一投胎,也會遺忘我,何談難過。”

“嗬。”於哀搖了搖頭,淡淡地笑了,“你覺得我會拋棄要承受輪回之苦的你獨自去享福?你這是在質疑我們的感情!”

“你知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如此甚好。”於哀拍了拍夏侯世君的肩膀,嘻嘻一笑,“既然信任我,瞧得起我,那事情就這麽定了罷。”

夏侯世君瞧著於哀堅定的眸子,歎了口道:“你究竟堅持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