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三章: 是情亦是孽
“嘔！”
於哀慘白的手在黑袖下揪住了自己的胸前，她胸口一陣陣的翻湧和惡心。她生前隻是個小姑娘罷了，連見到老鼠的屍體都會驚叫。
她何曾見過這樣的情景，何曾聞過這樣讓人膽寒的味道。
她一直以為，死神不就是勾勾魂魄罷了，魂魄的樣子同人類並沒有什麽兩樣，所以她應該可以很輕鬆地擔任死神。
她以為她唯一要害怕的是無盡的黑暗，無盡的歲月，或者是那些稀少的凶魂。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竟然會害怕人類的屍體！
那樣慘烈的屍體清清楚楚地收容在自己的視野內，她忍不住滿腔翻滾的折磨。她是以死氣凝聚而成的軀體，她不需要進食，所以她隻能幹嘔。然而，幹嘔的感覺卻比真正的嘔吐更加的難受，就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一樣。
她是以死氣而成的軀體，卻不代表她不會痛。她甚至，還有心，還會畏懼。
於哀的眼睛更加的紅了，她產生了恐懼，她想要現在回頭就跑。因為在這一瞬間，關於人類各種各樣的死法，仿若潮水一樣紛紛湧入了她的腦海，一想到以後她要麵對這麽多可怕的屍體，她頓時發瘋了一樣，之前的堅持產生了動搖，亦產生了裂縫，她想要放棄死神這份職務了。
“世君，世君會同意我放棄的吧……”於哀搖著頭，在虛空中不斷地後退，她想要逃離這裏。
“可是……”於哀囁嚅著，“管簿大人說過，一旦當了死神便不能回頭……如果我放棄，我隻有死吧。”
“我死了，世君就沒有榮華富貴，他就要淪為下階魂魄了！不不不……”
一滴滴清澈的眼淚從於哀的眼角滾落了下來，她真的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究竟該做些什麽。她真的非常害怕這一切，如果夏侯世君不會淪為下階魂魄的，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退後。
“嗚嗚嗚……世君，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麽辦，我不敢下去，我不敢靠近他們。”於哀捧著臉，幽幽咽咽地啜泣著。
“世君現在還隻是一個剛出生兩天的嬰兒罷，他能給我什麽
辦法！桑，葉桑，幫幫我，幫幫我……”
夜風嗚嗚咽咽地吹著，它沒有送來夏侯世君的聲音，葉桑也沒有來幫助於哀。於哀還是站在虛空中啜泣著，進退兩難。
“嗚——”
然而，在那破敗的廢墟之前，情況卻是那麽的不容樂觀。隻見孟老的魂魄一聲嚎叫，竟然直接的鑽入了他的屍體。
孟老屍體的眼睛泛起了森森青光，在李玉惶恐求饒的下跪中，向李玉撲了過去！
“吼——我要你償命！還我女兒命啦！”孟老焦爛的黑手抓住了李玉的身體，在李玉的尖叫中將他摔在了充滿水漬的廢墟上。
“放過我！放過我！”
李玉爬起來不斷後退著，隨手抓起一根木棍向孟老瘋狂揮舞，並對小鳶的魂魄痛哭流涕道，“小鳶！讓你爹住手，放過我！小鳶！我知道錯了，我此生不會娶他人，我會把你供在我家的祠堂裏！你就饒我一命啊！小鳶！”
小鳶哭哭啼啼著：“李郎，既然你知道錯了，那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一起作一對鬼夫妻可好？”
“不好！我不想死！讓你爹滾啊！”李玉怒吼，“小鳶，你真不是好東西，枉我對你這麽好！”
孟老：“要你償命！”
嘭！
孟老再次將李玉抓了起來，狠狠地摔在地上，竟非常的力大無窮。
“小鳶……救我……”李玉接連被孟老摔了幾次，已經是氣若遊絲，奄奄一息，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眼看著又要多出一條魂魄來，於哀卻還渾身發抖著，不敢下去勾魂。而一旦於哀縱容孟老將李玉殺死，而作為守佑者的於哀便算是失職，而承守者夏侯世君必然會遭到相應的懲罰。
然而於哀似乎並沒有意識這點。
孟老再次舉起了李玉，這次麵對李玉的是一根尖銳的木樁，隻要孟老將其砸下，李玉必死無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把鐮刀劃破了虛空，一道黑色破空之刃直接從裂縫中打出，一瞬之間便擊在了孟老的身上！
“吼！是誰！”
孟老一聲怒吼，他的魂魄生生地從黑焦的屍體上剝離了出來，並且連魂體也淡化了許多，明顯虛弱了！
穿著黑袍的葉桑從裂縫中走出，她幽森的紅眸看了一眼於哀，發出了一聲歎息後，向廢墟前方走了下去，盡量與李玉保持了距離，並且對著孟老和小鳶的魂魄冷然道：“哼，我是來勾你魂魄的死神，膽敢作惡，莫非下輩子想當畜生？”
“死……死神！”孟老和小鳶的魂體皆是一陣顫抖，登時就跪在了地上，他們感受到了葉桑散發出來的可怕氣息。
葉桑隨手揮起一陣陰風，將不遠處白布吹落在孟老的屍體上，重新覆蓋了起來。然後她才對著上方大聲喚道：“哀，還不下來？”
“葉……葉桑？”於哀聽見呼喚，將手從臉上拿下，看到葉桑後，不知為何，竟鬆了一大口氣，發現屍體已經被覆蓋後，她施施然落在了葉桑的背後，“謝……謝謝。”
不料葉桑卻怒斥了於哀一聲“蠢貨”，並且訓斥道：“你可知你剛才差點害掉一條人命？你可知你這樣會害得你的承守者承擔什麽後果？若不是我勾完魂，擔心你這邊會出什麽岔子，指不定要發生什麽事情，以後不可這樣了！”
“是……是。”於哀隻能囁嚅地應了，“可是……”
“沒什麽可是，把他們帶走，等等自然會有人來尋走李玉。”葉桑斜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的李玉，又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小鳶，竟罵了一聲“狗男女”。
葉桑粗魯地將小鳶推進了裂縫，卻讓“凶惡”的孟老自己走進去，於哀一時沒摸著頭腦。
小鳶在黃泉道中還嬰嬰啼啼地喚著“李郎李郎”，讓葉桑非常的煩躁與憤怒，竟不斷地把死氣加在小鳶身上，讓她痛苦。
回到幽寂界中。
管簿對於小鳶與孟老的投胎判決，更是讓於哀吃驚。孟老的判決是農夫，隻可惜若不是他為了小鳶而去重傷李玉，他一生老實巴交，交善鄰裏，或許下輩子能當上一個小地主。
而小鳶的下世，竟然是一頭犁田牛。而她要投的胎，就在孟老下世的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