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後路



沈寧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驚道，“等等，殿下……那時候，謝公子說他約了人，正是藥鋪的對麵，他約的那個人，不會正好是殿下你吧？”

蘇玨微笑，算是默認了。

沈寧想起當日的場景，心中汗顏，好了，什麽都不用說了。若他就是謝淮衣當日約的那個人，那麽，自己在藥鋪前的事情，作為本來就在現場的蘇玨，那簡直是一清二楚。他自己都可以算是證人，根本不需要聽別人的解釋了。沈老夫人教給她的這個任務，真的更難了……可是沈寧並不想放棄，私心說，她算是利用了沈弄玉一把，怎麽也得把沈弄玉給救出來。不然，同樣是利用人，她和沈婉玉又有什麽區別呢？

看著十歲的小姑娘眸中神色變來變去，蘇玨心中覺得有趣，笑著問她，“四姑娘在想什麽？”

沈寧自然不能跟他說實話，隻看他態度似乎溫和，便大著膽子，“殿下，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四姑娘’？‘四姑娘’是我在沈家的排行，但說實話，我根本不喜歡這個叫法。”

蘇玨從善如流，想了想，“好吧，我記得你叫沈寧，我便叫你‘寧兒’好了。”

沈寧見他不生氣，膽子更大了，板著小臉，“‘寧兒’也不行，隻有我爹和老夫人他們才叫我‘寧兒’，我一樣不喜歡這個叫法。”

蘇玨好笑，道，“那‘阿寧’可好？”

沈寧想說“不好”，“阿寧”是我娘對我的叫法，你也不能這樣叫。可她抬眸，看到蘇玨手撐下巴的含笑神情，眉目溫潤，氣質典雅，手指如玉般勻稱幹淨，心中似被什麽撞了下，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麽。等她回神的時候，已經過了反駁的最好時期。蘇玨溫和道，“那麽阿寧，你特意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我大概清楚。若沒有旁的事，你可以走了，這事我大約是不會同意的。”

沈寧睜大眼睛，“你不許我為我二姐求情嗎？殿下，我二姐

隻是被人利用了，那藥鋪出現的虧損之事，真和她無關。”

蘇玨道，“我知道，隻是藥鋪查出來的一些東西和清王有關，沈家不能再插手了，我不會鬆口的。你想來也聽過我在外麵的名聲，凡事到了我手裏，便沒有徇私的可能。”

沈寧鼓著腮幫，“我又沒叫你徇私啊，隻要你不抓我二姐就好了，你直接找清王殿下唄。”

蘇玨輕輕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教我該如何行事。”他說完這話，抬目時，那種上位者特有的傲然清貴的氣質，讓沈寧愕然。

沈寧愣了一陣子，垂下頭，默然。好一會兒，又眼珠轉一轉，突然說道，“殿下，你隻說這事你‘大約’是不會同意的，卻沒說你一定不會同意是不是？”

蘇玨看她一眼，未置一詞。

沈寧眼睛卻微微亮了，笑起來，她得到了蘇玨的暗示和回答。她欠身行禮，“殿下，你放心，我一定有辦法讓你同意的。”

蘇玨看她行完禮便轉身走了，低頭笑一聲，目光落在手中書卷上，輕聲，“果然如淮衣所說，好聰明的小丫頭。”他向來行事，外人看來都是說一不二。但事實上身為皇子，又像他這樣身處高位，如何能隨心所欲呢？所以他一般做事說話，都會為自己留個後路。這條後路，從來沒人能看出來。也不是說大家都是蠢笨的，隻是明王殿下公正無私的形象，已經深入了所有人心中，誰也想象不出來他會徇私。就連謝淮衣，不也認為他從不講究情麵麽？

但事實不是那樣的。

蘇玨也會講情麵，隻是看你讓他講情麵的籌碼，夠不夠他為你改變而已。

目前，隻有沈寧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本來，也不願和沈家為敵。

沈寧回去，先回齋飯換衣梳洗，便去佛堂前陪老夫人。老夫人屏退眾人，坐在地上撿佛豆，問起她見明王的事情。沈寧大概說了下，隻說雖然明王未鬆

口，但自己會想辦法的。沈老夫人微微一歎，未曾責怪她。這個孫女年紀小，可能沒聽過外麵關於明王的說法，她卻很清楚。她自己不去求明王，隻讓沈寧去，便是已料到明王會拒絕。沈寧去被拒，總比自己一張老臉還被拒要好看些。

但聽聞沈寧並未放棄，她倒是詫異了下，回頭看，沈寧眼中並無戲言，沈老夫人心中稍慰，“你二姐能否平安，隻靠你了。但你也得當心，莫得罪了明王殿下。”沈寧自然應了，心裏卻沒怎麽在意。

下午見過蘇玨時，她已大概明白對方的性子。寬和平靜，並不斤斤計較。這樣的人，怎麽會在乎自己是否行為不當？恐怕根本落不到他心上。

沈寧微有些出神，這樣的人，看似溫潤如玉，謙遜有禮，實際上和人的距離很遠。他就像是神壇上的人物，和你隔著一道煙霞。你跨越千山萬水，也走不到他麵前。

沈寧隻是想了一想，便放下了此事。

當夜大雨，她在老夫人這裏吃過晚飯，才和青萍打了一把傘回去自己的屋裏。卻是剛進門，未來得及多想，脖頸便被一隻手掐住，青萍嚇得大叫，被兩道聲音同時喝止，“閉嘴！”

一個是沈寧的聲音，另一個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沈寧和對方互看一眼，對方容貌有些妖冶，卻無疑生的很好，唇角含著一抹嘲諷的笑意，也上下打量著沈寧。

沈寧垂頭看了看對方掐著自己脖頸的手，對青萍說，“收了傘，把地上的水擦一擦，進去歇息吧，沒我的吩咐不用出來。”

青萍本不肯，見自家姑娘被一個陌生男子挾持，她如何能放心的下？可是沈寧語氣雖然淡淡的，但那股熟悉的毋庸置疑，卻是沒得商量的。青萍略猶豫，姑娘這麽聰明，肯定有辦法，自家就算呆在這裏，恐怕也是為姑娘拖後腿。由是一想，她趕緊去了裏間，關上門，靠在門上，偷偷聽著外麵的動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