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離婚未遂



幾張薄紙在江洋的手裏已經有些發皺,可他不知該怎麽辦,不論是直接將這離婚協議書撕個粉碎,還是故作淡定地直接簽了它,他都覺得不妥當。

不過是一份還沒不具備任何法律效應的協議書,他卻覺得它太重,以至於手指不堪重負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沉默著思量了不知多久,男人天生帶著的那份驕傲終於還是在家庭責任麵前敗下陣來。雖然明知力挽狂瀾的幾率並不高,但他還是願意一試。

“文萱,我們……”

他剛開口想挽留,卻立時被季文萱沉聲打斷了話語。

“以後再沒有‘我們’了。”她一瞬不瞬地盯著江洋修長的手指,逼著自己收起心底最後一抹柔情,落字有聲,“從今往後,你是你,我是我。”

聞言,江洋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而後低頭看了一眼已經快被他捏碎了的離婚協議,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她這擺明了是不給彼此留任何商量的餘地,鐵了心的就要離婚。

這種時候,但凡是個知道“自尊”為何物的男人,一定都不會死皮賴臉地拖著不肯簽字。更何況,江洋不僅有著很強的自尊,而且他自認,自己並不是有多愛身邊這女人。

從一旁的公文包裏翻出萬年不離身的黑色簽字筆,江洋甚至沒有瀏覽協議的具體內容,就將協議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整個動作一氣嗬成,看他那副輕車熟路的樣子,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隻是準備簽署一份再普通不過的商業合作協議。

隻是翻開合同的功夫,江洋已經平複好自己的情緒。他拿著簽字筆的手很穩,仿佛幾秒鍾之前指尖微顫的人並不是他,而他,一直就是鎮定自若的江老板。

誰都沒有再多說一個字,江洋的簽字筆沒有感情地落下,筆尖壓在潔白得刺目的紙張上,留下如同傷痕一般的墨色軌跡。

然而鬼使神差的,他竟沒有按照正常順序先簽名字再簽日期。

江洋龍飛鳳舞地先在兩份協議上都寫好了日期,然後,就做出了一個令季文萱驚詫的舉動——他

直接把簽字筆,又收回去了……

他沒有看文萱的反應,好整以暇地把離婚協議書丟在茶幾上,起身徑自往書房走去。

一時之間,客廳裏隻剩下季文萱一個人。

她半天都沒從江洋這匪夷所思的舉動中緩過神來來,隻能目瞪口呆地望了望書房的方向,又回過頭來看了看茶幾上那兩份簽和沒簽一樣的協議書,心底湧出一股深切的無奈。

遇到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她隻覺得她的婚姻就是麵前這個茶幾,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杯具。

有些苦惱地抬手揉一揉眉心,文萱勸自己不要跟他生氣,更不要因為這個就動搖自己離婚的決心。

一旦找回了心裏的那份執拗,她立刻命令自己那顆當機了半晌的腦袋趕快開工,積極思索如何應對目前的情況。

書房裏,江洋從書架上隨手拿了一本《道德經》,坐在皮質轉椅裏心不在焉地翻了幾頁。

書裏寫著——“道可道,非常道,道法自然”。

可是他自認沒有成為聖人的潛質,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知道自己要通過怎樣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

如他所料,過了沒多久,文萱冷著臉出現在書房門口,手裏緊緊地攥著那兩份離婚協議書,指尖微微顫抖,就像是剛看到協議時的他。

他對於她的出現視若無睹,雖然知道自己完全沒有心思看什麽道德經,但他還是低垂著沒麵目,“看”得有模有樣。

文萱往裏走了幾步,站在書桌的對麵,居高臨下地看著江洋的臉。

他這才抬頭,挑眉看向她,沉默著不發一言,隻等她先開口。

這個時候,江洋已經完全找回了身為江老板應該有的氣場,這種氣場太強大,以至於文萱漸漸開始不自信起來。

但是很快她又默默地給自己鼓足了勇氣,畢竟,離婚這事兒並不是她一個人的過錯。

她將手裏的離婚協議書甩在書桌上,言簡意賅地說:“你還沒簽名字。”

江洋抿著唇角,似是意味不明

地笑了一下,而後一本正經地衝她點點頭,說道:“我本來就沒打算簽。”

“那你簽個日期耍我?!”她語氣不善,臉色更是差得可以。

他淡定自若地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色,神色嚴肅地說:“不,我不是耍你,我是怕被你耍。”

文萱不解,揚眉看著他,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誰曉得你會不會……咳咳,”他輕咳一聲,在心裏悄悄地把“狗急跳牆”四個換成了另外一個還算文明的詞,“不擇手段。我隻是防止有人在我不想簽合同的時候,直接替我簽了。”

她一怔,他居然把她當成這樣的人!

剛想開口替自己分辨什麽,文萱轉念一想,又覺得現在任何爭辯都實在多餘。說到底,她不過是希望過了今天,就和他成為陌路人。

她強迫自己深呼吸兩次,默念“不要理他”三遍,然後語聲平和地說:“你明知道,這段婚姻已經是名存實亡了。”

文萱本以為“名存實亡”這麽真實又淒涼的詞語已經足夠點醒江洋了,可是她怎麽也料想不到,縱然是在不爭的狼狽事實麵前,江洋還是在最短時間內,極其成功地搬出了他自己的一套歪理。

江洋未語先笑,那不是苦笑,也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一種輕鬆自在的很真實的笑容。

他淡淡地反問她一句:“目前確實是名存實亡,但那又怎樣?”

不知為什麽,他意有所指地著重強調了“目前”兩個字,仿佛一切還有轉寰的餘地,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他的神色可謂悠閑自得,帶著那麽點兒自信和篤定,仿佛壓根就沒把文萱所提及的“離婚”一事當成是多大的不幸。

甚至,文萱懷疑,他的篤定等同於死纏爛打。不論她怎麽瞪他,這個混蛋男人就是擺明了一副“我就是不簽,你能拿我怎樣”的強硬態度。

有些氣急的文萱剛想嗬斥他,卻因他一句輕輕淺淺的話語,遣散了滿腔的怒火。

他的然在笑,可這一次,卻是苦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