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太後的心事
“程公……姑娘……”莫公公見到南宮景前腳剛走，立刻臉色慘白的跑了過來，見到他這個樣子，程十一的心裏一震，趕緊跟著他往內殿跑去。一路上，莫公公語氣裏諸多抱怨的說道：“準時剛才被景王爺給氣的，太後娘娘一回去寢宮就覺得身子不適，奴才本要去傳召太醫，可是娘娘卻不允，所以，奴才隻能等到景王走了，才敢來打擾程姑娘。”
雖說現在程十一的身份還有些尷尬，但是再過一段時間，她就會變成王妃，莫公公對她的態度比起之前，更加的要熱情了幾分。見風使舵，本來就是宮裏人存活的本能。
太後的臉色比起以前更要蒼白了，她躺在床上，居然讓程十一看到形同枯槁的感覺，將莫公公攔在門外，程十一心痛的衝到太後的床邊替她把脈。她的脈相更加的虛弱了，如果不細查，幾乎感覺不到。
從包裏掏出針盒，替太後紮針，她才緩了過來，對著程十一，有些虛弱的揚起唇角，“哀家就知道留著你在坤寧宮，那些牛鬼蛇神就不能輕易的帶哀家走。哀家已經在夢裏給先帝說了，讓他再給哀家一些時間，看來，先帝是太過無聊了。”
聽著這語氣，像是在自嘲，可是，程十一卻在太後的眼睛裏，看到一種幸福的期待，不覺，鼻子一酸，“太後娘娘……”
“喂，你現在沒換回女兒裝，這樣動不動就哭，看著很矯情。對了，景兒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見到太後想要起身，程十一趕緊將她扶了起來，沒想到，她居然順勢靠在程十一的肩上，還嫌棄太瘦靠著沒有先帝的舒服。太後現在的情況，幾乎已經可以算是在彌留，她卻不停的靠著一口氣，想到撐到她壽辰的當天。她一次又一次的給南宮景提到壽辰之後，是因為隻有到了那一天，南國候的兵馬回京，南宮景可確保不會再有危險，她才放心。
“丫頭，所有人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但是，每年都有無數的女子撞破頭也想要進這紅牆之中。哀家可以說是幸運，也可以說是不幸。家裏有五個姐姐，最後，卻是剛剛及笄的我嫁進宮來，卻有幸得到了先帝的寵愛。就算無此，後宮的爭鬥仍然無日無休，先帝打理朝政，根本就無瑕顧及更多，多少次，哀家也是死裏逃生，一步一步，走到今時今日。”
感覺到太後說話時氣喘得厲害，程十一輕輕的撫著太後的後背，“娘娘，你還是先休息一會吧，等到你精神好一點的時候，再來跟十一憶往事。”
“還會跟哀家開玩笑，就表示剛才景兒並沒有惹得你不開心。哀家知道，這次的事情確實是委屈了你，你不僅不怪哀家，還護著哀家，哀家沒有白疼你。”太後示意程十一扶她靠在床上，“在你心裏，一定覺得哀家處處維護景兒，若隻是因為景兒的性格像先皇，也未免太明顯了，對吧？嗬嗬，身為皇帝的母後，他的子子孫孫，隻要哀家還活著，就一定要盡全力去保護他們，至少，不能讓他們自相殘殺。”
太後看了一眼窗外，微微的閉了會眼睛，或許是感覺
身體有所恢複，“十一，陪哀家去一個地方吧。”
程十一知道反對無效，扶著太後走出來時，莫公公更加以一種敬仰無比的眼光看著她，是佩服她的醫術高明。太後並未讓莫公公跟著，指路讓程十一陪同。路程應該不是太遠，但是顧及到太後的身體，程十一刻意走得較慢，也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她們便站在那個讓她曾經感到恐怖的地方。
“太後娘娘……”
“隨哀家進去吧。”
她們剛剛走進去，從裏麵走出來一個婦人，年約三十出頭，身材婀娜，眉若秋色，妖嬈迷人。她便是南宮傾城的娘，那個來自蠻夷的歌妓。可是，雲碧歌曾經給她說過，這個歌妓，也極有可能是來自蠻夷皇室。
見她雖然打扮樸素，仍然難掩絕世風華，姿態高貴，絕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怪不得當年南宮遷會對她一見鍾情，如今見南宮遷雖然對南宮傾城不如對一般的皇子，但是，南宮傾城近來也犯了不少的宮規，仍然沒有受到處罰，便可知南宮遷對她的感情，並非外界傳的那樣薄情。
女子福身，“慕娜參見太後娘娘。”抬眸間，在看清程十一時，眼神微微一縮，但很快就恢複鎮定，“不知太後娘娘今日前來，可是有何要事？”更多的是擔憂，怕是南宮傾城在外麵又惹了什麽禍。
太後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輕聲說道：“那孩子沒事，這便是你的未來兒媳，哀家今日便是帶她前來讓你看看，也好讓你寬心。”
“什麽？”慕娜的眼神立刻停在程十一的身上，“傾城要成親了？為何慕娜從來沒有聽人提及？”
“這也是前不久的事。”太後示意十一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四周，“這些年，也確實是苦了你了。”
“太後娘娘言重了，你這樣說，讓慕娜如何承受得起？娘娘稍坐一下，慕娜去給你倒杯茶。”她的神情有些惶恐，趕緊轉身到桌邊去倒茶，走得急了些，腳下有些踉蹌，程十一趕緊上前將她扶住，碰到她手背上的一道傷疤，眼神微微一沉。
而慕娜並未注意到這些細節，客套而生疏的對著程十一點頭致謝。
“這是哀家親自替你挑選的兒媳，莫非你不喜歡？”太後似乎有些不悅，“傾城那孩子卻是喜歡得緊。”
程十一對著太後挑了挑眉，南宮傾城和她就像是前世的冤家，太後是從哪裏看出有喜歡這個東西存在了？不過，她也隻當太後是想寬慕娜的心，便也沒多加糾正。
“慕娜不敢，這些年多虧了太後娘娘暗中照拂，才護得傾城平安，慕娜就算是死，也報答不了太後娘娘你的恩德。”
太後輕歎口氣，從慕娜手裏接過茶，“他始終是哀家的皇孫，或許外麵的人都會認為哀家偏頗，但是哀家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等到他們成親之後，哀家便會安排人將他們送離京城，這也是哀家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慕娜眼神裏有些希冀，重重的跪在地上，“多謝太後。”
三人在慕
娜的別院裏聊了一會，太後就顯得有些乏意，程十一便扶著她準備回去坤寧宮，太後卻示意她想去禦花園裏走走。花香幽幽，天高氣爽，太後今日的心情大好，話也就多了些。
“紫菀終於順利的嫁了出去，相信她以後也會過得很幸福。”
程十一真的從來都不知道，太後的心裏，除了南宮景之外，真的還有其他人，就像太後之前所說的，在皇宮之內，就連親情也少得可憐。她卻居然想護著每一個人的周全，恨不得耗盡自己的最後一口氣。
“十一，哀家知道這一次哀家做得太過自私，可是，這麽多年，哀家有個心結始終沒有解開，也正是因為這樣，哀家現在也隻能這樣做。皇上是哀家所生，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哀家比誰都清楚。他恨景兒哀家明白，但是，哀家也相信，他絕對不會對景兒下那麽重的手。可是，這件事到現在也查不到任何的證據。眼看著他們父子倆的關係越來越惡劣，哀家縱然心痛萬分，卻也無可奈何。”
“娘娘。”程十一小心的將太後扶到亭子裏麵去坐著，她則站在太後的背後替她輕輕的按摩，“其實他們都已經長大了，應該能懂得明辯是非，你現在就應該好好的享清福，別管他們的事了。”
“如果生於普通百姓家，哀家確實也到了頤養天年的歲數了，可是，奈何生於皇室……”太後幽幽的歎了口氣，“哀家相信皇上的無辜，更相信有人已經等不及要除掉景兒了。這些年，景兒為了證明自己，四處征戰，建功無數，自然有功高蓋主之嫌。他自小受盡冷眼，好勝心強，這便是他的弱點，哀家擔心，這一天，很快就要來了。”
“沒事的太後，南國候不是馬上就要回京了麽？他一定能夠好好的保護景王。
“哼！”太後冷哼一聲，“可是，那個女人又回來了。哀家從來都不會相信巧合，德妃一死，屍骨未寒，就出現了這麽一個女人，接著，景兒間接受到冷落，當初所有人都認為太子之位非景兒莫屬，可是，轉眼間，太子易位，那女人失蹤。如今景兒正處危險關頭，那女人再次出現，所有的事，都巧合得可怕。”太後越說越顯得有些激動，相信是因為南宮景不聽她的話，偏要娶一個最讓太後放心不下的人。
“景王聰明剔透，是人是鬼，他總會分辨的。”
“景兒最為孝順他的母後，這雲碧歌卻又與德妃有幾分相似，光憑這一點，景兒就失去了常性。當年德妃性子內斂，哀家與她也並未有過多的交談，但卻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可是，傳聞中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皇上為什麽那麽篤定他與德妃之間的關係，而德妃為何又從未替自己爭取半句，這些哀家全都無從得知。但是，也總覺得這件事裏麵有些不尋常。如今，哀家老了，已經沒有心力再去管過去的事情，隻想著景兒可以平安的活下去，便已經夠了。”
程十一看著太後，頭頂上的白發一絲不苟的梳理得很仔細，鼻子更加的酸痛，抬高了些眉眼，控製住了一些心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