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要玩命
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時候,在山區家裏的小院子中,在藤蘿架下,她最喜歡坐在小凳子上,纏著爸爸給自己講好聽的故事。
爸爸沒讀過什麽書,可對《西遊記》的故事卻耳熟能詳,所以,爸爸最愛講的就是《西遊記》裏的精彩故事。
紫藤架下常常傳來父女倆開心愉悅的笑聲,女孩子特有的銀鈴般嬌脆笑聲,夾著爸爸憨實爽朗的笑聲,在庭院中回旋飄蕩,久久不能消失。
父女倆那種相依為命的日子,雖然在外人看來清苦,可紫荊卻覺得是最溫暖最幸福的生活。
那時,因為有了爸爸的陪伴,她對自己的生活很滿足。
當然,更小的時候,在她才牙牙學語時,看到山裏其他的小夥伴都有爸爸,媽媽,她曾經也哭著要找媽媽。
後來,爸爸告訴她,她媽媽是個心狠的女人,在生下她沒多久,因為家裏窮,拋下了還在繈褓中的她,一人去外麵世界闖蕩,從此再也沒有媽媽的音訊了。
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後,她再也沒有找過媽媽,一個拋棄了丈夫和女兒的女人,她實在是無法也不願提起。
索性,和爸爸生活的日子,總是那麽溫馨和快樂。
可為什麽她的快樂生活總是那麽短暫?爸爸竟然因為救她而離開了人世,拋下她一人孤零零地在這世上強撐著。
如果沒有複仇欲望的支撐,或許,她早就隨爸爸去了。
她想著,恍惚中,眼前又浮現出爸爸慈祥憨厚的笑臉。
“小蘿……”
“好孩子……”
不,爸,小蘿不是好孩子,如果是好孩子,為什麽會讓仇人暢快生活到今天?為什麽會被仇人逼到這個地步?
楚瑾彥……!!
我恨你,真的好恨好恨你!!
風雲突變,轉瞬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周圍的行人加快了步伐,紫荊卻像個遊魂,無意識地機械邁步。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時間……
直到大雨瓢潑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她的臉上,身
上……她才似清醒般看了看四周。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車輛,偶爾一個撐著傘走過的路人,也會像看怪物般看一眼她,然後像避瘟疫似的極速離開。
此刻,她真的是個孤魂野鬼,在這雷雨天的大街上遊蕩。
街上的車輛越來越少了,行人也難得見到了,一片寂靜中,她卻感到了暢快淋漓。
她仰著脖子,伸出臂膀,迎接這暴雨的洗禮。
她似乎成了一個真正的瘋子,可她不管,她覺得痛快極了。
一輛黑色的限量版勞斯萊斯跟在她身後已經很長時間了。透過迷蒙的車窗,倒映出一道刀削般深邃立體的男人完美側臉,可以模糊看出男人的唇抿得很緊,很冷,成一條無間隙的直線。
在這輛車後的十幾米遠處,另有一輛加長林肯房車緊隨其後。
這輛車裏坐著兩個男人,他們麵無表情地看著前麵的一人一車。
終於,模樣清秀的框架眼鏡男眉宇間似乎多了點淡淡的憂慮:“霍總,我們要不要下車把葉小姐帶上來?葉小姐才剛出院,如果一直在這種瓢潑大雨裏淋雨,傷口很容易複發……”
“哲翰,你太沉不住氣了,我們不妨賭一把,我賭他一定會下車把她帶走。”
“不會吧?楚瑾彥對葉小姐那麽絕情,他怎麽可能會……”哲翰吃驚得眼鏡都快要掛不住了。
“耐心看,他會讓你大跌眼鏡。”霍易風唇角掛著抹淡然篤定的笑。
果不其然,沒多久,前麵的豪車沒有征兆地停在了路邊,一道俊拔不凡的男人身影在黑色大傘的庇蔭下出現在了驟急的雨霧中。
紫荊在雨中行走著。
大仇不能得報,用這種自虐的方式懲罰自己的愚笨,她一點都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隻是一種暢快淋漓的宣泄……可是,表麵的暢快仍然掩飾不了內心的痛楚,怎樣才能為最愛的親人報仇?
腳下一個踉蹌,她萬分狼狽地跌倒在水花四濺的地麵上。
望著密急迷蒙的雨簾,她才驀然意識到自己糟糕的處境,匆忙從挎著的包包裏取出手機,想要撥打電話
,卻發現無論她如何觸摸屏幕,都沒有一點反應。
手機沒電了!
她該怎麽辦?這是什麽地方?這一刻,她才有了惶恐之意。
雖然她痛苦,那也隻是無法為父報仇的痛苦,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輕生。
後背上似乎有一道火辣辣的疼傳來,她雙手撐地,正要狼狽起身,一雙男人穿的特製黑色皮鞋出現在了她的視野,緊接著,她感覺到……雨,停了。
視線緩緩上移,西褲包裹下的筆直長腿,特製手工頂級西裝,白色的襯衫,淺藍色的領帶,英俊立體的五官……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性麵孔。
她瞪大翦水瞳眸,張著小嘴,怔怔地望著居高臨下凝著她的男人。
男人凝視她好大一會,臉色很冰,薄唇抿得很緊,他沒有說話,而是向斜身蹲坐在水漉漉地麵上的她伸出了一隻大手。
紫荊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是個路人也絕對想不到會是他伸出援手,前幾天他絕情的話語還在耳畔響起:
“……把她送到警局……”
“我不喜歡對付女人,可我卻有百種千種讓女人痛不欲生的手段,比如,把你賣到黑市做暗娼,再比如,送你到非洲做性奴……”
她迷蒙的美眸裏漏出一抹深深痛楚,輕輕搖了搖頭,無視那伸出的大手,她踉蹌著就要起身。
她葉紫荊不需要來自仇人廉價的憐憫,她有她做人的底線和尊嚴。
清麗蒼白的臉透出一股執拗的冷傲,黏在臉頰上的濕卷發如它的主人般倔強不屈的上揚……
微微眯了眯狹長漂亮的鳳眼,她的倔強執拗在他眼裏顯得那麽幼稚……而又可笑。可他卻也壓抑不住心底深處漸漸上湧的怒意和燥意。
“你,真的要玩命?”低沉醇厚的男音攜著抹清涼凜冽,透出男人特有的涼薄,怎麽聽都是刺耳。
玩命?大仇未報,她很惜命,好不好?可她,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一揚胳膊,揮開麵前礙事的大手,冷冷一笑,她腳步不穩地走出黑色大傘的蔭庇,朝著密急的雨霧中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