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6章：車禍
男人一語不發地將沈月扶坐起來，細心地在她背後墊了一個靠枕，再一次將水杯湊到她的嘴邊。等到一杯水喝盡，見沈月眼底依舊寫著渴求，他默默轉身到飲水機那裏又接了一杯熱水，以同樣的動作再次喂沈月喝光了水，確認她已經不渴了，才將杯子順手放在櫃子上，自己卻施施然地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一副欲與沈月長談的模樣。
許是因為男人親自給自己喂水的舉動太溫柔，沈月並不覺得他嚴肅的表情可怕，隻感到陣陣暖意。
輕輕牽動唇角，她對他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謝謝你沒有丟下我不管，還送我來了醫院，謝謝！”也謝謝你能在我失意的時候毫不吝嗇地展現出你的溫柔，讓那顆逐漸冰冷的心重新感受到溫暖，沈月默默在心底將未說完的話補充完整。
男人盯著沈月的眼睛，直直望進她的瞳眸深處，好一會兒才開口，“是我開車分心撞了你，送你來醫院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你不必道謝。”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比電視劇裏那些大明星的聲音還要好聽，沈月卻愣了愣，為這男人客氣的語氣，也為自己的可笑行徑——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無意之間施展出來的善意，就讓你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沈月，你到底是有多缺愛啊？
腦子裏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韓藝棋的臉，沈月疲憊地閉上眼睛，頭轉向另一邊去。
“我叫蘇陽生，”男人看著沈月蒼白卻美麗的側臉，注意到她眼角濕潤的晶瑩，不知為什麽心裏感到有些壓抑，卻還是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本來看你笑容滿麵地躺在我的車子前麵，我還以為是自己時運不濟遇到了碰瓷的人……”
沈月的眼睫輕輕顫了顫，掩蓋在被子下麵的手猛地攥緊。
蘇陽生將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也不點破，繼續說道，“後來注意到你滿臉淚水，才知道是我想錯了，但不管你到底絕望到什麽地步，我
都不讚同你輕易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想起當時沈月臉上那解脫似的微笑，蘇陽生眉間的褶皺加深，語氣也加重了幾分，“如果我那時沒有及時踩下刹車，你真的丟了性命，後果會如何，你有認真地思考過嗎？愛著你的人不知會傷心成什麽樣，我也會因為你的死亡而背上一條人命，這樣的結果，會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沈月猛地回頭，圓睜的眼睛裏滿是淚水，清澈的眸子裏倒映出蘇陽生英俊的臉，她想反駁，張嘴卻是啞然無聲。
她並沒有想要死在蘇陽生的車下，也沒打算讓那些始終愛著她關心她的人為她傷心難過，更不曾想讓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因她的死而背上殺人犯的罪名。她隻是，在車禍意外降臨的時候，懦弱地選擇了不作為罷了。
沈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看到蘇陽生的車子靠近時自己腦子裏的第一想法——死去，還是活著，聽天由命吧！
這麽一想，她果然是一個自私的人啊！
見沈月臉上露出愧疚和自責的神情，蘇陽生不忍再說什麽重話，隻抿了抿唇，目光不自在地看向窗外，“不過這場車禍的主要原因還在於我，要是我沒有在開車的時候分心的話，也就不會撞到你了，所以，”重新看向沈月，眼神真摯而誠懇，“對不起！”
沈月如遭雷擊！
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總覺得韓藝棋的解釋缺了點兒什麽了。
對不起，正是這簡單的三個字。
韓藝棋拉著她，抱著她，纏著她，求著她，一連說了那麽多話，他說他錯了，他說他愛她，他說求她不要離開，他說以後會陪著她，他說了那麽多那麽多，挖空心思地向她解釋、作保證，卻到最後，連一句抱歉、一句“對不起”，都不曾說出口。
為什麽，為什麽連簡單的道歉都做不到呢？難道他不愧疚、不自責嗎？
不，韓藝棋當然自責，沈月明白，他之所以
不說那三個字，隻是因為那可笑又可悲的所謂的“男人的自尊”，他要麵子，他好強，所以才會覺得“對不起”這三個字難以啟齒，但最重要的原因，怕還是因為“習慣”吧！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當她和韓藝棋因為楊陌的恣意尋事而爭吵甚至冷戰的時候，每次低頭道歉的人總是自己，總是她沈月啊！
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接連不斷地從臉頰滑落下來，滴在耳邊，很快就弄濕了枕下一大片。沈月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正對著蘇陽生所在的方向，卻什麽都沒有看進眼去，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也不去想自己為什麽要悲傷到這個地步，隻是眼淚太洶湧，她控製不住。
蘇陽生無聲輕歎，隻覺得眼前這個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女人脆弱得如同被全世界拋棄了，再禁不起半點兒刺激。
他默默掏出口袋裏的白色手帕，小心地為她擦幹眼淚，“別哭了，你還年輕！”
就像蘇陽生在電話裏所說的那樣，因為刹車及時，沈月的傷並不嚴重，隻是身體各處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被白色的繃帶包紮著，看起來很是誇張，動彈也頗有不便。
沈月一夜沒睡，雙目無神地躺在床上，四肢僵硬。
病房裏除了她再沒有其他人，她也就任由自己的思緒漫天飛舞。
也幸好蘇陽生刹車技術到位，那個剛剛降臨到她肚子裏不到兩個月的孩子才沒有出事，不然，就算她沒事，蘇陽生也注定要背負上一條新生命了，可是……
沈月慢慢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眼底一片黯淡。
就像沈月對楊陌而言的不受歡迎一樣，這個孩子的降臨，也同樣不被期待啊。
她才剛剛下定決心要跟韓藝棋、跟楊陌劃清界限，卻被突然告知，她的肚子裏有了一個以血緣聯係她與韓藝棋的紐帶，這讓她如何能夠接受？
要是沒有這個孩子，要是蘇陽生刹車稍微晚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