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69章 雪珠的自殺
身側,蕭翎月目光也有些沉,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進去吧。”
該來的始終是不可避免的。
青陌走進去,入目就是雪珠的布滿了血花的百褶雪裙,在她身旁鋪散開,就像那日她在石洞裏看到的那般,隻是她的側臉有些蒼白。她想,她是不是隻是睡著了,畢竟她還在笑著,完全沒有絲毫的痛苦。她趴在青衣的胸膛上,那麽安詳,身下的人直直地睜著眼看著頭頂,一眼不眨,卻更像是一個死人,或者,被抽空了靈魂的人。
墨袍男子站在一旁,像是一尊雕像。
身後傳來一聲異動,顧沐風較快腳步趕來,讓入目看到眼前的情景時,也是渾身一僵,深邃的眸底有一抹異樣在其間攢動,久久不能平息。他走過去,伸手探向她脖間的動脈上,手指一僵,慢慢蜷縮起來,直起身。當看到一動不動的青衣時,臉色變了變,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玉瓶,倒出一枚丹藥送入到他的唇邊,後者的牙咬得緊緊的,顧沐風皺眉,“你想讓雪珠白死嗎?”
如果不在一個時辰內解毒的話,她的心血就白費了。
青衣原本無一絲波瀾的眸中激起了一道幽光,他唇動了動,吞下了那枚丹藥,隻是再也沒了反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做完這一切,顧沐風朝著眾人看去,兩個沉默不語,兩個毫不知情。
“墨玉,你來說!”
轉身看向墨袍男子,顧沐風眼底有著沉痛。
後者靜靜地垂著頭無聲無息,感覺不到他的哀傷,卻也感覺不到別的什麽氣息,他整個人就像是木偶一般,站在那裏,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有想,隻是那樣站著,讓人有種感覺,他想站到天荒地老。
四周沉寂一片,顧沐風有些無力地撫著眉心,這一個個的到底想要做什麽啊?
“還是我來說吧。”
突然,床上原本毫無反應的男子坐了起來,雙手把雪珠的身體擁在懷裏,緩緩地放好,站在了顧沐風的麵前,清秀的臉上什麽情緒都沒有隻是整個人卻散發出一種陰鬱的森冷感,讓人在這樣的夜色裏渾身發抖。他看著顧沐風,半垂著眼,明明是看著的,卻又像是沒有看著什麽,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因為某種原因傷到了聲帶一樣,“……今晚,雪珠來找我。她問我喜不喜歡她?我說喜歡,然後她就撲到了我,趁我呆愣之際給我喂了藥,然後就替我行了除血術,一杯脈血加上死前的心頭血。”
青衣說的很冷靜,可聽在青陌耳邊,不知道為什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顧沐風歎息了一聲,“你們這是為了什麽啊?”
當初這小丫頭是纏著他非要入血族,如今卻又用這麽決裂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性命,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非要這樣?
青衣突然吊著唇角詭異一笑,“為什麽嗎?這些,恐怕墨玉更清楚。”慢慢地,青衣轉身走到他麵前看著他,聲音輕輕地,“墨玉,你知道她臨死前跟我說什麽嗎?”
沉默了許久的男子終於有了反應。
他慢慢抬起頭,空洞的眸底有些蕭索的無助。
看著這樣的男子,青衣突然有種變態的報複欲,“她說
,五年的時間她耗盡了一切,她說,她知道你一直就在門外,那會兒,哪怕你出聲阻止一下她就不會死,可你沒有,你心裏哪怕有一丁點她的位置她都不會死,可你從頭至尾都是冷漠的。墨玉,她是因你而死的,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一遍遍地敘述著,直到男子的眼底變成一種類似瘋狂的血色,他笑了,“墨玉,其實有件事你一直都不知道。”
“雪珠她。”青衣抱緊了懷裏的女子,替她輕輕地梳理著有些淩亂的發絲,“是藥王穀的人,你可能還不知道吧,藥王穀的人都是百毒不侵的,普通的幻藥對他們來說,根本無用。所以,當初不是你迷惑了她,而是她……甘願被你迷惑。她甘願跟著你走,背棄了家人,背棄了自己應該肩負的責任,隻為了讓你多看她一眼,可你一直視她為無物,即使她一次次用自己的血替你解血離毒,可你從不知道感恩,反而一次次的傷害他,墨玉,你的心真的是石頭做得嗎?”
墨玉的身體晃了晃,他難以置信地向前走了一步,“你說什麽?”
“哈!終於肯說話了,雪珠死了你終於不用擔心再有人糾纏你了,這下你高興了吧?”
“……告訴我,替我解血離毒的是誰?不是……不是凝兒嗎?”
青衣愣了一下,突然嘲諷地笑了起來,“原來……你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難道每次雪珠替你解了毒之後累倒後替她照顧你的紫凝沒有告訴你,這些年你身上的毒到底是誰替你解的?”
墨玉的臉蒼白一片,他緩緩地搖著頭,“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一直以為是凝兒。”
“嗬……”
青衣以為不明地笑了笑,“墨玉,此刻裝得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給誰看呢?還是追著你的凝兒去吧!”
輕輕地說完這句話,他站起身,把她抱了起來。
雪色的長裙拖在地上像是一朵盛開的花瓣,在寂靜中悄然綻放。
突然,墨玉一隻手攥住了雪珠垂在空中的手臂,緊緊地攥著,不肯放手。
青衣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你想讓雪珠死都死得不安心嗎?她說遇到你,是她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所以,她不想再見到你,一點也不想!”
尖銳的話刺痛了墨玉的耳膜,他有些恍惚地鬆開手,看著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裏。
他轉過頭,低啞的聲音裏溢滿了不確定:“族長,他說的……”為什麽跟他從凝兒那裏聽到的完全不同?為什麽?
顧沐風看著他,皺眉,“玉兒,你真的不知道?老夫以為你是知道的。你從小受血離毒,得到的解藥在幾年前就沒有了,老夫也是沒有辦法,隻能用血替你延續生命,血離毒與血族族人相生相克,根本沒有其他的辦法。幸好後來,雪珠那丫頭甘願入血族替你解血離毒,每次你毒發,她都會用自己體內的血換下你一部分血,再采用特殊的藥物壓製住你體內的毒性,這樣五年下來,你的身體才會在兩年前徹底痊愈。這件事,老夫在第一次的時候就吩咐凝兒告訴你的,因著每次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凝兒又自發地要照顧你,所以……”
似乎想到了什麽,顧沐風眉頭皺了起來,“玉兒,你實
話告訴老夫,是不是凝兒給你說了什麽?”
“嗬嗬……”
墨玉突然向後倒退了一步,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笑得有些淒厲,“竟然是這樣?嗬嗬,竟然救我的一直是她……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這樣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
搖著頭,墨玉突然像是瘋了一般朝著外麵衝了出去。
顧沐風眉頭深鎖,朝著青陌兩人點了點頭,也朝著墨玉的方向追去……
青陌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這?”
蕭翎月搖頭,“那個紫凝心機未免也太重了。”因著她一個人,竟然間接地改變了幾人的命運,這樣的結果真的讓人不僅唏噓長歎,畢竟那男子的反應來看並不像是真的對那個喚作雪珠的女子沒有感情,恐怕隻是為了報答他所謂的救命之恩才會對那紫凝百依百順吧?
宿命糾纏,一切竟然都是錯!
再次見到顧沐風已經是兩日後,那夜青衣抱著雪珠的屍體出了血族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而墨玉則是完全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對外界的事也不聞不問。隻是當顧沐風把一封信放在兩人麵前時,青陌愣住了。
“這?”
顧沐風的神色有些複雜,“這是雪珠自殺之前放在老夫房間裏的。”
因著出事時他並未在房間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時隔兩日,再次看到這封信,他對自己女兒的行為更加感覺羞愧,她一個人的錯讓他們四人都陷入了一種絕境,恐怕這次的打擊對玉兒來說既是不是致命的,也是一種難以忘卻得痛了。
青陌接過信箋展開,越看神色越發凝重。
“這……”
“每一個想要入血族的人,老夫都會答應他們一個條件。或者交他們幻術或者別的什麽,雪珠那丫頭入血族的時候什麽也沒有要求,所以,她在死之前寫了這封信,她想,與其讓自己就這樣死了,還不如死得其所,所以,她一方麵用自己的死換得青衣的自由身,另一方麵,讓老夫許給她當年未說出的要求,她希望老夫能夠幫你們的忙,讓你們順利離開血族。”
青陌握著信箋的手有些緊,她似乎還能看到那個眼眶血紅的女子,朝著她低聲的嗚咽。
手上沒有溫度,那時,她暖了許久也暖不熱。
也許,是她的心冷了吧,所以才會那麽用那麽決絕的方式離開。
“既然如此,老夫也順了她這個人情,明日子時,老夫會在石洞裏替你們找到你們要找的那人的方位,其他的事情,老夫就愛莫能助了。如果可以順利離開血族的話,還是離開吧。這裏並不是什麽好地方,有那麽多的人進來卻又想要離開,成為血族的族人的確可以不生不死,可活得越久卻越孤獨,越來越耗盡最後的心血,等最後一抹希冀也不存在時,那時,也是徹底絕望的時候了。
翌日。
重新站在石洞裏,四周熟悉而又陌生。青陌看向那塊石壁,恍惚間似乎還能看到那個笑得肆意的女子淺淺的笑,向她訴說著心裏的哀傷,她想,那時的她應該還未真正的絕望。因為她還能跟她談心,還能念叨墨玉的無情,有時候,能夠說出來的悲傷,真的不算是真正的悲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