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章 你將漂向何方



早晨,從山穀中吹來淡淡的風。淡淡的風中夾帶著白玉蘭溫馨的花香。盡管這裏開春已好久了,由於倒春寒,還是讓人有點‘風瀟瀟兮易水寒’的感覺。早熟的枇杷被販子吆喝著穿街走巷。農貿市場裏,白胖胖的洋芋,晶瑩剔透的蠶豆子,綠油油的三葉青、韭菜、小油菜,“青雲直上”的送你蔥……,可任君挑選。

早餐大家都沒吃東西,慕容師傅夫婦早早地在醫院門外翹首等待思橋的到來,慕容師傅低頭“吧達吧達”地抽著悶煙,一改往日的吐著煙圈,而把濃煙往肚裏壓,看不到一絲煙從他口中吐出來,其內心的痛難以用語言來表達。

思橋從醫院門口一百多米的地方走來。

早就等得心急如焚的爸爸媽媽跑了過去叫:“思橋。”

思橋撲在媽媽懷抱:“爸爸,媽媽。”

他們隻叫了一聲音,沒有更多的語言,抱成一團大哭。

思橋是坐早上最早的一班車來的,由於被煤車堵塞耽擱了時間,到這裏也九點多鍾了。雖然她起得很早,拿出了早上才烤的熱氣騰騰的洋芋給父母親吃,可沒有一個人有胃口。

我打開半扇的玻璃窗,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白書包,睹物思人,我的淚不禁滾滾而來。看到了他們好長一段時間在相抱而泣,直到引來許久圍觀者,他們夫婦才接過思橋手裏的東西,奔這裏而來。

白書包就快拿上來了,是不是有奇跡發生呢?我心潮澎湃,浮想聯翩。

他們一行很快就到了我的跟前,我低著頭甚至不敢看思橋一眼,以至於思橋把書包塞到我懷抱全然不知是誰給的。

隻聽到思橋拉著妹妹的手哭泣道:“妹,我是阿姐啊,能聽到嗎?你怎麽這麽好睡呢,難道真要跟我們永別了嗎?我和爸媽還有小妹幹爹都不會讓你走的喲……”

我此時拿著洗得幹幹淨淨的書包,翻來覆去地端詳著,平時一點不起眼的東西,此時覺得沉甸甸的格外珍貴,而且還有了特殊的意義。思秋的刺繡青鬆翠竹圖,又使我觸景生情,浮想聯翩。

我的思緒又回到了遠方……

在一個星期六的上午,我一邊喝著思秋泡給我的綠茶,一邊在聊天,我看著她青春亮麗的神態問:“思秋,你知道我的網名為何叫高原鬆竹嗎?”

“好玩唄!你崇洋媚外,是小日本鬼子的名字。”

她幹淨利落地說,雙手托著臉,斜著頭笑眯眯地看我。

我向著不遠的對麵指了指又說:“你看看對麵山上的鬆竹是長得啥樣子。”

她向遠山看了一眼說:“沒

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呀。”

“俗語說,處處留心皆學問,你時時要善於觀察事物。”

她正要回答,被我的手勢製住了。

我繼續說:“這裏的鬆竹因受氣候條件的限製普遍長得不挺拔,但很堅強很硬直,很有沉穩厚重的氣質,那是受高原氣候環境影響所致。我喜歡青鬆是因為它不怕風霜,它更喜歡雪。”

她認真又“富有哲理”地打斷了我的話:“幹爹,你說錯了吧,雪寒冷無比,浸人肌膚,雖然鬆不是人,植物也有生命呀,它為何喜歡雪呢?”

“雪是很漂亮的東西,動植物都喜歡它。它更能鍛煉人的意誌,革命家陶鑄有詩為證:

大雪壓青鬆,

青鬆挺且直。

要知鬆高潔,

待到雪化時。

這是革命家陶鑄對青鬆的最好評述,同時也表白了陶鑄自己在逆境中百折不撓的一種心境。

我繼續說道:“竹,千百年來被文人墨客所讚頌,它具有笑迎風霜雪雨的堅強品格,更以文靜、高雅、虛心進取、高風亮節、樂於奉獻的美德而給人留下完美的形象。”

她指了一下隻隔幾百米遠的山崗上的竹子,對我說:“幹爹,你等等,你看那山崗上的竹子,竹葉都有點發黃那有什麽生機呀,好像沒你說得這麽優秀。”

“這是高原,竹子還能長得這麽挺拔已經說明了它的堅強品格,如果你有機會,到我們江南看看,那裏的竹子一年到頭翠綠得要死,簡直像一片無邊無際的綠色海洋。”

“我愛竹、欣賞竹、崇拜竹、讚美竹,不僅是因為竹的萬般風情給人以藝術的美感,而是因為竹的自然天情和獨特品格給了我哲理的啟迪和人格的力量!還有讚美竹的詩為證: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千古流傳的佳句,可說把竹子堅貞不屈的精神品質寫得淋漓盡致。

修竹千竿,情牽曆代詩人,丹管一枝,寫盡人間春色。竹是一首無字的詩,竹是一曲奇妙的歌。

有了竹,你就會年年好,節節高。我喜歡高原上的鬆竹,更喜歡它的堅強品質。前幾年的大年三十,胡錦濤爺爺在紅土地的福建閩西上杭古田鎮五龍村過年時,與民同樂的胡爺爺跳的民間舞主題就是,“年年好,節節高!”那悠揚的旋律就像你們這邊的回鍋肉芳香撲鼻,令人回味無窮。節節高就是指我們老家稻田裏甜甜的甘蔗和山坡上修長的翠竹。”

她聽得搖頭

晃腦,喜形於色地說:“哇噻,幹爹,你懂得真多唉。我也要像它們一樣,不怕風霜,勇於向上。”

我借題發揮在教育她,說:“好呀,有誌向。多看書,所謂為‘書中自有黃金路’,多做筆記,你以後的知識比我還會豐富。”

我又問:“女兒,你有什麽理想,長大後想做些什麽呢?”

她很沉著地反問:“幹爹,我正要問你呢,你小的時候理想是什麽,我想聽聽你那個時代的心聲。”

“你真是個機靈鬼,你是想從我這裏得到有用的信息,以最完善的答案來回答我,是嗎?”

她衝我一笑:“你是大人,當然要先說羅。”

“好!好!好!我先說,我拗不過你,誰要讓你是我最愛的女兒呀。”

我喝了一口茶,說:“其實凡讀過書的人,老師都有問過這個問題。記得我小學時,當時老師問起這個問題,大家都說要當老師、解放軍、警察、醫生、工程師、科學家等等,沒有一個人說想當工人、農民。我的理想與眾不同,我說我的理想就想當一個旅遊家。到北京看巍巍萬裏長城;到世界屋脊西藏看迷人的布達拉宮;到內蒙呼倫貝爾看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到青海看碧綠的青海湖和三江源頭;到新疆看茫茫的戈壁灘;到……可是旅遊是要花很多錢的,錢從何來,當遙遠的理想與現實相抵觸時。於是,我報考了中國地質大學,為國家探寶的同時,帶著旅遊的心情工作,踏遍了祖國的山山水水……”

她靜靜地聽,然後輕輕地拍手,說:“幹爹,你說得太好了。不過我的理想不止一個,而是很多。我想和鄒市明叔叔一樣,當世界冠軍,為國爭光;我想和袁隆平爺爺一樣,當一個水稻科學家;我想和金庸爺爺一樣,當一個小說、評論家,不過我不寫武俠小說,專寫紀實小說,我要弘揚正氣,專門揭露社會的弊端;我想和雷鋒叔叔一樣,生命不止,戰鬥不息,在平凡的工作崗位上做一顆,永不生鏽的螺絲釘;我想和……”

我輕輕地拍手打斷了她的“理想”,說:“好,太好了,有鴻鵠之誌。”

……

我暗暗地想:她真是聰明絕頂,在小小的書包麵上,竟然能用被勁風吹得落花流水的杜鵑花來襯托鬆竹的高潔。有小溪,有綠葉,有紅花,互相襯托,相映成趣,不失為一幅構思巧妙精致,巧奪天工的刺繡。如果這幅圖,再配上一對展翅欲飛的花蝴蝶,那真是錦上添花了。

我很傷感地看著被勁風吹落,栩栩如生的漂零花瓣在小溪裏隨波逐流。我暗暗歎息:獨自漂零的杜鵑花,你將漂向何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