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八章 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我知道她想問:“思秋的父母親在哪裏?為什麽見不到她最親的人呢的?”

思秋家的親戚朋友不多,來探望的大多還是鄉裏鄉親的眾鄉親。在過去的幾十個小時的時間裏,隻要在家沒出門打工,或能夠走得動的眾鄉親,都在第一時間內,自發地陸陸續續在最短時間裏趕到醫院探望思秋。

這是思秋的外婆,已經體弱多病,年老體衰。她是親戚中第一個聞聲趕來的,她沒買什麽華貴的禮物,急匆匆地帶了一點思秋平時最愛吃的烤洋芋(馬鈴薯),一進門當看到病懨懨的外孫女趟在病床上時,腳一軟差點跌倒,但她還是把三步並成二步走,幾乎是跌跌撞撞,顛躓著撲上去的,親著思秋的臉老淚縱橫地說:“我的寶貝乖乖孫女,你命是很好的呀,你怎麽啦?你先睜開眼睛給外婆看看,給外婆說一句話呀,你展示一下平時最陽光最好看的笑一笑也好呀。”

她雙手拿起她的玉手輕輕地搓著,又拿到嘴邊親吻。歇了一口氣說: “乖乖孫女,你平時都最喜歡逗外婆笑的,就是外婆外公吵架打架了,滿臉的霜打茄子苦瓜臉,你隻要向我們扮一下‘鬼臉’一笑,我們都會被逗笑得人仰馬翻,感動得熱淚盈眶,把剛發生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我坐在思秋的床邊,能清楚看到她老淚橫飛,還不時地拿起手帕擦眼淚。她對思秋訴說著,是想喚醒昏迷中的思秋。

她繼續在訴說著:“最不會忘記的是那一次,你外公在外麵賭博贏了一千多塊錢,公然在‘雞婆’店帶了一個比我還難看的臭婆娘(比我好看還罷了)回來,喝得臉紅耳赤的跟我吵吵鬧鬧要離婚,我一氣之下,用力過猛一腳把他踹到門外,他的前額被門外的喂豬槽(水泥做的長方形的)碰出了一道大口子,鮮血直流,嚇得那臭婆娘丟下手中的一件斬新的風衣,屁滾尿流地跑了,我把臭婆娘的風衣丟進了廁所,並在上麵親身解下了很長的小便,我很解恨,在廁所裏我暗自笑了。”

外婆說到高興之處,還是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自己先“咯、咯、咯”地笑了出來。引得在場的護士醫生及親朋好友無不心花怒放、喜

笑顏開。

這次笑得最燦爛的當然是我,自從這次人身事故至今,我的臉自始至終都繃得就像劍拔弩張的弦。她的故事很經典,很樸素無華,沒有半點虛構的成分,更不是道聽途說,確實能讓人奉腹大笑。

她越說越有勁,好像打開了話匣子繼續說:“其實那次出手那麽恨,也出乎我自己的意料之外。一個文瘦弱老太婆哪有這麽大的力氣,竟然把一個七尺男兒踹到幾米遠的門外,純屬看到那個臭裱子被氣的。等臭裱子走了之後,雖然我很及時地用紗布給你外公包紮。但之後我們夫妻一個星期沒有說話,這件事傳到你們父母親那裏之後,第二天你和媽媽就趕過來了,但我和你外公的臉孔依然霜打茄子苦瓜臉,是你的一席幽默俏皮話使我們大家都樂了。”

說到這裏她可能有點渴了,喝了一口思橋送過來的礦泉水,臉上再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她接著說:“你故意諷刺說:外公,這次不小心碰傷了額頭不要緊的,下次出門要帶手電筒哎,不要再摔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了。你把‘頭破血流’四個字說得很慢,學電視裏說相聲演小品的,對準你外公的臉突出了‘破’字,把你香噴噴的口水故意噴到了你外公臉上。你外公一樂說:‘小乖乖,就你會說、會唱、會演,你真敢把口水噴到我的臉上,我要噴回來。’說完先把你攬在懷抱親了個夠,又做出一個要噴口水的動作。引得全家一下子樂開了花,從此我和你外公又和好如初。”

她的故事也許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卻講得與眾不同,既新鮮又生動,在座的人無不聽得鴉雀無聲、津津有味,還看到有人在輕輕地鼓掌歡呼。

“小乖乖,外婆講的故事是你更小時候的事,你忘記了沒有呀?你隻說一句話好不好呀,你點點頭也可以呀,或者睜開眼睛看一下外婆好嗎?”她用右手理了理思秋的鬢發,又摸了摸思秋任何時候都逗人喜愛的臉。她越說越悲傷了,淚水已經濕透了她手裏擦了又擦的紫紅色手絹。我看清了外婆的雙手,她的手在明亮的燈光下清晰起來,它汗毛稀疏,粗糙不堪,手指像芋頭皮。這雙手摸在思秋的臉上,一定

像砂紙一樣粗糙。我的心頓時痛了起來。

不知是上帝的造化,還是人間的賜福。意想不到的奇跡出現了,在場的大家都看見了,思秋的臉突然桃紅了一陣子,眉毛稍稍鬆弛起來,眼皮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很堅難地眯開了一條縫,嘴唇嚅動向上奴了奴,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似乎能聽到思秋微乎其微的聲音:“shu…shu…”“shu…shu…”

“叔在這,美麗的公主,你就是孝順懂事,就是跟我親,一張口就叫‘shu’,看來叔平時沒白疼你。”我貼著她的耳朵誇獎說,希望她能更清醒起來。

同時我也一直很納悶,思秋為何爭眼閉眼都叫“shu…shu…”卻不叫平時的幹爹呢?難道叔叔比較順口好叫嗎?

“小乖乖,還想說些什麽,平時最疼愛你的外婆就在你的身邊呢,叫外婆呀,叫呀,快叫呀。”外婆拽著我的頭離開,她自己卻如獲至寶地把頭靠了過去。

看到思秋緩緩從昏迷中醒來,隻見外婆把她手裏一直捏著的紫紅色手絹往褲子口袋一塞,兩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又擦,端著外孫女的臉親吻起來說:“小乖乖,你醒來了,你好聽話,再笑一下給外婆看看,把你笑得燦爛的一麵展示給大家看看。”

不知是歡喜還是激動,外婆的二行熱淚依然像“滾滾長江東逝水。”偶爾滴在思秋的臉上,在燈光下頓時化為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麵。

思秋緩緩從昏迷中醒來的消息不徑而走,人們從四麵八方慕名趕來探望,本來不大的病房曾經一度被圍得水泄不通。

一個觀眾從思秋的病房走出時滿臉喜色地說:“美人胚子就是美,怎麽看怎麽美,上次看的是病態睡美人的無限美,這次看到的是又一種猶如初春的山水自然美,給我的感覺總是看不夠愛不夠似的。”

這是一個中年男人說的話。

一個小少女不高興地接口說:“爸,就整天聽你在誇獎別人,你都說了幾十遍了,難道你愛她就一點不愛我嗎?我知道我在她麵前顯得很醜。她如果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玫瑰,我就是長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