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一章 鴻門宴



主仆二人裝扮完已是酉時,分明是用晚膳的點卻無人來請,嫣然有些急了。

雲清歌還坐在窗邊,撥了顆晶瑩透亮的葡萄,纖細的手指仿若下一刻就會斷。嫣然有些擔憂,又見晚來風急,趕忙要關上窗,這時雲清歌竟開口了:“你看天邊火燒一般的雲朵,絢爛美麗,再過一會兒就要消失了。”

順著夕陽看去,雲紅彤彤的樣子的確美不勝收,映在雲清歌臉上像是給她鍍了曾金光,美麗不可方物。

隻是,現在的她已經琢磨不透小姐的心思了。這次小姐失蹤七日歸來倒像是徹頭徹尾的變了個人,聰明膽大了不少。許多時候,小姐都溫溫柔柔地坐在那裏,簡直要讓人心疼進心裏,可是她那雙溫柔的眸子下那森冷的寒意卻是怎麽都無法忽視的,冷漠、嘲諷,還有太多她看不懂的神色了。

她想得入神,雲清歌卻輕聲道:“該去用膳了,給我拿件披風吧,要最鮮豔的大紅色。”

那可真顯眼,嫣然念叨著,迅速拿了來,陪著雲清歌去了正廳。

三角的白玉圓桌上,大房和二房的小姐少爺夫人們都坐在一起說著什麽,隻有主位上的雲青山還沒出現,其餘便再也沒有座位了。

雲清歌出現的那一刻,無視目光朝她看來,有嫉妒、有驚豔、有滿意、有毫不在意,還有許許多多更加隱晦的眼色。片刻的寂靜似乎要冷落下雲清歌了,可她卻恍若未覺,含笑邁步上前,福了福身:“雲清歌見過母親、二伯母、二伯父。”

她怎麽來了!還以為她會像平常那樣躲在院子裏不見人!

劉氏險些掐斷手中的折扇,目光毒蛇一般地射向嫣然,嫣然卻連個正眼都沒給她。

“真是出落地格外水靈,與秦婉似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王氏起身,拉過雲清歌細細看了會兒:“當年秦婉素顏便名動京城,相必你日後也不差!”

這字字句句都戳在了劉氏的心上,她捏扇子的手都緊了。

同樣一臉不喜的是雲玲瓏,她趁眾人都在注視雲清歌,悄悄湊近劉氏道:“娘,這小賤人怎麽來了!”

凡事爬在她頭上,比她好的,她都喜歡。更何況,雲清歌隻是庶出,不比她這個嫡出的尊貴,樣樣都不該比她好。這是她一向奉承的心思,現在見眾人的目光已經要盯在雲清歌身上轉不開了,她更是火冒三丈。

從小到大,她都是眾星捧月般得光彩照人。而今日分去眾人注意力的雲清歌一直默默無聞,雖然容顏美麗卻從不爭搶什麽,低調地穿著破舊的衣裳,住著發黴的屋子。就連未婚夫三皇子都險些被自己搶來了,她原以為這個溫順的女孩會一直這麽聽話下去。

可突然雲清歌開始知道要畫點妝容了,也知道要打扮收拾了,稍微收拾一下竟好看得讓人驚豔,這落差太大她雲玲瓏是受不了。

眉眼如魅卻又幹淨得很,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朱唇單薄,一副活色生香的模樣。衣裳雖是不如自己,可佩帶的首飾可都是自己很少見得,式樣倒是與公

主們的首飾有些相像。

雲清歌將眾人的目光一一收下,又同王氏說了會兒話,才聽王氏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怎麽沒人給你收拾一個位置坐下?”

目含惱怒,王氏高聲道:“收拾晚膳的丫鬟們呢,這是死了麽,沒見大小姐來了還不給位置坐?”

尋常雲清歌不出院子,用膳、學習等一切生活都在小小的院子裏進行。若非近日,她與三皇子的婚事被雲玲瓏李代桃僵而又沒成,大家都要忘記相府裏有這麽位小姐了!

丫鬟們再好的眼力勁兒,也認不出來啊,何況大夫人今日特地吩咐要按往常晚膳安排來排放座位……

座椅很快搬來了,就放在了王氏的身旁,雲清歌彎了彎嘴角:“今日母親吩咐我同大家一起用晚膳,也許是母親忙於宅子裏的事務給忘記了。以後我也是希望與大家一同用膳的,隻是大家別嫌棄我太麻煩就更好了,雲清歌年紀小還有許多事情不太懂。”

劉氏麵上的平靜已經化作了一陣風雷,雲清歌眼底閃過鋒芒,卻見木竹給劉氏倒了杯茶:“夫人,您累了。”

是啊,自己是累了,累得連個小丫頭都要看不清了。一次兩次三次,那賤人留下的小丫頭已經頂撞了自己多少次,自己不計較她還蹬鼻子上臉的。

既然她已經來了,還和王氏那賤人關係不錯,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輕輕咳嗽了一聲,劉氏眼眸如春水蕩漾,溫柔極了:“今日叫你過來是想讓你見見大家,以免以後見了你還不認識。往日你不喜歡與人交往,我便也不能勉強你來用膳,但你既然將我的話聽岔了又願意一起用膳,那便坐下。”

“將我珍藏的那幅琉璃碗筷拿給雲清歌用,她平日裏在院子吃得精致,今日與我們同食該不習慣了。”劉氏依舊溫和,對對麵坐著的雲清歌似是關心了解。

雲清歌隻是點頭稱謝,半分解釋的心思都沒有。

氣氛怪異,眾人卻像是沒意識到一樣相互寒暄,雲清歌前世便知在座的是誰,現在也讓眾人知曉她的一些事了。

直到說到雲青山來,眾人才叫上菜。

雲青山先是習慣性地說了今日事務繁忙忘了時間,一瞥道雲清歌麵目詫異,便多問了句:“雲清歌今日身子可是好些了?”

難得他記得自己的死活,雲清歌勾唇斂眉:“爹,女兒身子骨壯實著呢,許久不見你們實在想念,這就跑出院子了,您不會怪我吧?”

“你難得出來走動,爹高興還來不及!”

雲清歌隻是笑笑,起身倒了兩杯酒。

將一杯酒杯酒遞給雲青山,雲清歌恭敬道:“爹,往日女兒讓您操心太多,一杯酒一定是要敬您的!”

即便再不喜歡這個女兒,雲青山也因為她的孝敬笑開了,笑嗬嗬地一飲而盡,他難得誇了句:“這樣孝順,雲清歌長大了,我書房裏恰好有套夜光杯,一會兒著人給你送去。”

雲清歌點頭應下,順服的模樣讓雲青山更加滿意。

本來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平日裏和個泥塑的人一樣,死氣沉沉地愛一個人待在屋裏。現在稍一換個著裝打扮,明豔照人地都要將雲玲瓏比下去了,怎麽看怎麽落落大方。

可雲玲瓏已經坐不住,磨蹭著要站起來。

這套夜光杯可是由一整塊漢白石打造出來的,她眼饞好久了,每次纏著爹要這套酒杯都被回絕了。現在雲清歌竟然輕輕鬆鬆地就得到了,憑什麽!

往日裏有好東西,還不都往她屋裏送!這個庶出的賤人,有什麽資格?

這麽快就坐不住了?雲清歌彎唇笑了笑,與眾人寒暄了幾句就吃了起來,看得雲玲瓏窩了一肚子火隻能幹生氣。

流水一般的菜不斷地送上桌,桌上有些菜動了緊緊一塊就又被換了下去,眾人麵色絲毫不變,顯然習以為常。

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一片,雲清歌賠著笑坐著,心頭一片清明。

看來,自己這個爹的清廉簡樸不是真的,光是一頓飯就至少要用去五十兩白銀,宮裏三等份位以下妃嬪都享用不起!若是皇上知道了,那該是有些意思吧?

她正想著,門外突然衝撞進來個灰頭土臉的丫鬟,一下子撞在了柱子上。

血花四濺,“砰”的一聲她就倒在了飯桌前麵,看得眾人具是一愣,膽子小的驚叫了會兒還閉上了嘴。

雲青山的臉色像是蒙了塊陰沉沉的黑布,他拍桌而起,打罵道:“誰將這麽個不知體統的東西放了進來,不知現在是用餐的時辰麽!”

一片混亂中,無數個丫鬟婆子都跪在地上,桌上的貴人們也是一聲不吭地看著雲青山,目光灼灼。

隻有劉氏站在雲青山身旁,低聲勸著他息怒。可雲清歌看得分明,劉氏在冷笑,隻那麽一瞬間那冷笑的痕跡都看不出來了。

雲清歌與二夫人王氏換了個眼神,彼此微微一笑,又低下了頭,極力削減存在感。

眾人屏息凝神時,雲青山一個杯子砸了下去,怒氣衝衝:“還不將這大膽的賤奴押下去!”

“且慢!”劉氏迎上雲青山怒氣衝衝的麵孔,凝重勸道:“這丫鬟指不定是有什麽苦衷,她是小廚房裏管事的丫鬟,總不會無緣無故地上來尋死。就妾所知,這丫鬟名黃鶯,家有一老母要養,怎能好端端地在咱們麵前尋短見呢?”

這話雖說不錯,可是為一個丫鬟說話實在是落了臉麵!

雲青山思緒急轉直下,雲清歌起身盈盈一拜:“爹,一個丫鬟而已,有什麽苦衷非要在咱們麵前耍花樣,難不成是想讓爹您為官正直的名聲受損?”

雲清歌的眼簾微微顫動,話說得四平八穩,卻是聲音微弱低沉得很。

雲青山剛要揮手了結此事,雲玲瓏一下子推開椅子站起來,走到黃鶯麵前走了一圈道:“這丫頭這些日子還給我做了燕窩,巴巴地讓我賞了她十兩錢銀,怎麽說要死就死了呢?”

若是這樣,的確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雲清歌彎了彎嘴角,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