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算計



朱存意一通怒火發泄完畢,見她臉上刺目的紅痕,心頓時軟了一半,忙走到洗臉架上拎幹一條濕毛巾往她頰上敷著。

“織織,大齊要完了,趙綏帶領著十萬精兵已經駐紮在了城外逼皇帝退位,現時有個魏國公在前麵擋著,可魏國公估計也活不了幾天,到時候,魏家就是趙綏和楚王第一個打擊的對象,你想想,若錦顰嫁過去,不單害了她,就連你父親都有可能被牽連。”

陸雲織似乎已經沒了知覺,眼神空洞而絕望:“這麽說,你非要納她過門?侯爺何必這樣委屈她?好歹她是武安侯府的寶貝嫡女,不如你把我休了迎娶她做正妻吧。”

朱存意憤然摔掉毛巾,怒目圓睜,一甩袖:“哼!我沒想到你既是這般的善妒!早知你這樣潑蠻,當初我就不該違背母親把你風風光光的娶進門!”

是啊,他膩了她,厭了她,倦了她,她說什麽都是錯的,做什麽也都是錯的!

在朱家,她本來以為老夫人雖然處處刁難,可好歹有他罩著護著,為了他,她可以忍受老夫人的白眼,忍受侯府上下的冷嘲,可現在她算什麽?

她本來在府中就步步維艱,而如今又不得丈夫的意,她以後豈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雲織抖搐著肩膀,笑容漸漸擴大,笑著笑著淚水便洶湧而出。

“瘋女人!”朱存意厭惡的一瞥,不想多看,便冷漠的轉身揚長而去。

站在外麵的秋畫滿是淚的走進來,心疼看著傷慟哭泣的陸雲織。

“夫人莫哭,仔細身子。”秋畫坐在床沿旁為她輕輕拭著淚。

難道夫人和武安侯府的先夫人一樣命苦嗎?

“他都不要我了我心疼身子又有何用?我巴不得這幅身子讓陰司趕緊拿去,那樣也就可以解脫了……”可憐陸雲織抽抽噎噎,肝腸寸斷。

秋畫心中惱恨不已!

夫人心善癡情,事事都念著侯爺想著侯爺,可侯爺卻這樣對她,瞧她哭的那樣可憐,莫說是一個男子了,就連女子看了都心碎,為什麽侯爺既這樣的絕情!

“夫人,你不為自己著想,總該為小少爺想一想,若你一蹶不振,豈不是便宜了錦顰小姐?到那時,受苦的還是小少爺。夫人難道想讓自己的遭遇附在小少爺頭上嗎?”

陸雲織心一咯噔,忘記了哭泣。

五歲那年,母親被當瘟神一樣焚燒在侯府後院的一幕成了她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魘,她依稀記得竇識霞那得意歹毒的表情!

母親死後,她從一個堂堂的嫡出小姐淪為一個地位低下的庶女……

她自小在武安侯府總是小心翼翼的行事,即便是這樣,竇識霞仍是把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陸雲織那騰起的氤氳霧氣漸漸散去,眼睛變的清亮不少。

到了二日,陸雲織身著茜素青色的長衣,纖細的胳膊上戴著碧玉通透的翡翠鐲子,秀麗的臉上略撲一些胭脂便稍加遮擋了臉上的鬱色。秋畫為她挽了一個垂雲髻,不住的讚賞:“夫人真像畫上走出來的仙女。”

她苦澀一笑,在頭上斜插一支玉鴉釵。

胤哥兒歡快的撲倒陸雲織懷中,仰著頭笑著說:“娘親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娘親。”

陸雲織疼愛的在他如粉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胤哥兒,和娘親一塊去給奶奶請安。”

出了鬱鬱蔥蔥的後院,便是那別致古樸的抄手遊廊。過了遊廊,陸雲織便看見前院那些活絡的丫頭婆子忙出忙進。她們見陸雲織正朝這邊走來,均感到意外,幾個掃地的婆子便紮堆到一塊竊竊私語著。

胤哥兒見此,仰頭看了看陸雲織,不由鬆開她手自顧走到前麵。

見兒子這樣疏遠自己,陸雲織心中一陣難受。

“你們這些老刁奴竟敢編排主子的不是!”衛文侯府的老夫人朱陳氏突然出現在廂房門口,手裏的拐杖重重一頓,立刻,院落寂靜無聲。下人們各自驚惶散去,掃地的掃地,擦供桌的擦供桌。

朱陳氏平日總是對陸雲織冷言冷語,那張嚴厲的老臉沒有丁點的溫情,今日這樣護著她,倒是讓她倍感意外了。

陸雲織走過去恭敬的給朱陳氏請了安。

“起吧,我們娘倆進屋說說。”朱陳氏歎一口,拿著絲帕輕拭著眼角的淚。

莫不是朱存意將他和錦顰的事告訴給了老夫人?如果告訴了,想必老夫人不願意才表現的這樣無奈。

心下想著,陸雲織心中稍稍得以安慰。

婆媳二人進了廂房,朱陳氏命金鎖上了茶,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織兒,現下這個節骨眼,如果不巴結趙綏以後我們朱家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陸雲織心中納罕,莫非趙綏和楚王已經攻進了京城?

“母親,皇帝不是要自願退位嗎?”

“那又如何,趙綏雖不屠殺京城百姓,可但凡跟朝廷沾邊的大小官員他一律都不會放過的!他連自己的父親都敢殺何況還沾有皇親國戚的衛文侯府?織兒,我聽說那趙綏不殺投降者,你可否代意兒去城外……”

雲織終於明白婆婆為何要這般討好她了,原來是哄她去當替死鬼!

她臉色變了幾變:“母親,這些事恐怕我一個女子出頭總歸不妥。”

朱陳氏聽罷,臉上那股熱情勁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坐在那裏轉動著手上的佛珠冷笑著道:“你以為意兒是膽小怕事才讓你出麵的嗎

?他堂堂一個侯爺怎麽可以明目張膽的去城外拜見趙綏呢?現在皇帝還沒有退位,意兒總要顧及一下吧。陸雲織,若你不去,我就答應錦顰過門,若你去,我會拒絕她過門,從此衛文侯府由你當家,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陸雲織心中動搖了。隻要陸錦顰不進朱家,隻要能徹底斷了丈夫的心思她願意去冒這個險。

見陸雲織應允了下來,朱陳氏打點一箱金銀珠寶囑咐陸雲織務必送到城外,以表衛文侯府的誠心。臨行前由朱武和朱存意的兩個侍衛著便衣互送。

走出侯府,陸雲織轉身看著緩緩閉合的朱紅大門,流露著期盼的神色,那抹期盼瞬間被失落代替,朱存意定是聽了母親的話顧所以躲起來不送她。

自歎一番,便上了馬車。

天空黑雲滾滾,布滿低低的似要把人籠罩的陰霾。

看樣子,勢必有一場暴風驟雨來襲。

城郊,數不清的駐紮營地映入陸雲織的眼簾,所到之處全是那些持劍拿槍的楚軍。那凜冽自信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陸雲織掩住慌怕,走到站崗的士兵旁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並要求見楚軍統帥趙綏。

這段時間,來了不少京城王侯將相的家屬,楚兵似乎見怪不怪,便按照以往慣例隻允許一個人進去。

懷揣忐忑,她隨著楚兵進了一個布置寬敞的軍帳內。

居中而坐的是一個身披墨氅穿著鎧甲的魁梧男子。男子蓄著濃如墨的胡須,粗獷的外表下卻有著一種沉穩內斂的霸氣。他支撐著胳膊肘,那隻銅酒樽在他手裏晃蕩著,深邃冷冽的眸子上下打量著雲織。此時,雷電交加,一道道的白熾光打印在他殘酷嗜血的麵孔上,令雲織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衛文侯府的夫人?”他低沉開口,問的漫不經心。

“衛文侯府願意拿出十二分的誠心給趙將軍湊集軍餉。”陸雲織說完,身後的楚軍便將那一大箱金銀珠寶打開。

趙綏似乎不願多說,揮手命屬下將那箱珠寶搬了出去。

雲織又說了些聊表忠心的話,見趙綏一直盯著她看,心中不免有些發怵,便起身告退。幸而趙綏並沒有挽留。

走出駐紮營,雲織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才回歸到了原位。

“夫人,這天還在下著雨,我們不妨找一間客棧歇歇腳吧。等放晴了在走也不遲。”朱武建議。

“不了,還是趕路要緊。”陸雲織卻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府,便迅速上了馬車。

剛還沒坐穩,朱武便也跟著走了進來,嘴角露出獰笑:“夫人,對不起了……”

雲織還沒來得及反應,腦袋被重重的一敲,便不省人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