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交易



第四十九章·交易

寂靜的牢房,留下一片銀白色月光與斑駁的腥紅。焰焱雙手環胸,靠在牢房門邊,看著屈膝坐在牆邊的她,目光中燃著火焰。

焰焱並未派人去追逃犯,就這般默不作聲的看著她,不知過了多久。放虎歸山嗎?罷了,這樣遊戲才更刺激。更何況,再過幾日發動血咒,尋得扶沙樹的下落,他帶人前去,他不可能不出現。

祭天林與他本就是相互利用,他會叛逃,他一早便知。不過,他夥同宇無淚將人救走也就罷了,為何她會出現於此?明明說過隻是看看而已。人已見過,為何還要三更半夜偷跑出來,甚至參與其中。要如何才能將她那顆心奪過來?為何她就是這般頑固!

夜晚的空氣帶著些許涼意,牢中更甚。湄葭冷得發顫,不由的拽緊了衣襟。

他脫下外套,隨手甩了過去。“回去。”

“不要。”湄葭反手丟了過去。他如此待他,她早已將他視做大惡人,自當沒有好臉色。

將外套罩在她身上,將人直接扛上肩頭。別忘了,他也正在氣頭上,任她拳打腳踢撲騰。她拿他沒轍,就這般被扛到雪陽殿,丟在床上。他摔門離開,之後便是一連幾日未曾出現。

這天,一個渾身帶血的侍衛闖入她的寢宮,身後跟著的是盛氣臨人的灼冉。他憑著最後一點力氣,勉強支撐身體跪在她的跟前,求她搭救黎妃。淩亂的頭發後麵是一張滿是血汙的臉龐,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他就是黎妃的青梅竹馬,身為影衛的追影。他實在是沒人可求了,才會甘冒身命危險前來找她求助。

灼冉皺眉。早知道就一擊斃命了事,要不是她閑來無聊,戲虐獵物,又怎會讓他逃到這,還鬧出這些個有的沒的。

宮中侍女傻呆呆的站在一旁,被眼前的景象嚇的夠嗆。湄葭將追影擋在身後,深怕灼冉再傷了他。與她對視,她不是害怕而是憤怒,為何他們火族之人都這般的殘酷。“黎妃怎麽了?”

灼冉略顯煩躁,“莫要多管閑事。”

“好。”湄葭料定她不會說,也不再費那口舌,說道:“也罷,我要見焰焱。”

“殿下現不在宮中。待殿下回宮自會前來與姑娘相見。”灼冉自是不敢私自做主,帶她前去的。

何奈湄葭拾起地上追影的佩刀便往脖子上抹,以死相逼。灼冉將刀奪下,她卻說,想死還不容易,撞牆或是咬斷自己的舌頭之類的,何許借助刀槍。又問,究竟是讓她死了這罪名大呢,還是帶她去見焰焱這罪名大?見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便又說,帶她前去,她自然不會讓她擔這罪名,若是他不同意,她大不了再抹一次脖子。

灼冉心想,既已被她所知,殿下回宮後,她必然會拿他是問,這罪罰想逃也逃不過,萬一又見著她哪兒傷著了,還不勃然大怒?再說了,就算帶她去了,她又能如何?就憑她區區人類,還能破壞血祭?

揮手,喚出巨蛇魂兵,灼冉拎著湄葭後頸的衣領,將她丟上高昂的蛇頭。

蛇皮光滑,又沒有什麽地方可抓,湄葭頓時慌了神,恍惚間還以為自己患了恐高症。

灼冉一躍跳至她的身旁,湄葭趕忙往她懷裏撲,惹得她一臉黑線,想推卻又推不開。對湄葭來說,她可謂是救命稻草般的存在,還不死死拽著?隻是抱的太緊,讓她好不舒服,一揮手,命腳下巨蛇一快再快,趕忙把這煩人的家夥送去主子身邊。

湄葭全程緊閉雙眼,將頭埋在她的胸前。火族女子大多身材火辣,灼冉也不例外,這胸前軟乎乎的,倒挺舒服。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迎著如此烈風,她竟是紋絲不動,實在厲害。湄葭在心底佩服

著,又覺著這些個超級賽亞人的交通工具真是太便利了,比飛機還強好多倍,隻是對於她而言,飛機上的座椅要更加舒適一些。

晃眼便到赤峰嶺山頂。

眼前,巨大圖騰似是胭脂所畫,豔紅且帶著迷離的香氣,混合著血的腥膩,中間是一個墨黑色石台,上麵有多道凹槽。石台之上躺著一個女子,不著衣縷,披頭散發,一張本是美麗清秀的麵容被刀子劃出無數道血痕。血已經止住了,半結痂的傷痕似是古老的語言書寫成的咒語。她的腹部插著一把赤紅金屬所鑄的短劍。短劍刺穿腹部,插在石台之上。鮮血流過凹槽,與地上的圖騰融為一體。

觸目驚心。

台上女子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湄葭趕忙脫了自己的外套,哭喊著跑過去,替她遮體。顫抖著手指試探她的鼻息,氣若遊絲,但還活著,還好。

腳印破壞了圖騰,焰焱也不阻止。石台上的不過是個冒牌貨,血咒無法發動。真是沒想到,祭天昀居然會娶個冒牌貨糊弄他父王。萬世之戰後,雪氏一脈幸存之人本就不多,他要去哪再找個雪氏族人發動血咒?心中惱怒,又見她在眼前哭鬧,不甚煩心。隔空一揮手,便將灼冉打飛出去。她纖細的後腰與粗壯的樹幹撞出聲響,嘴角落下一絲腥紅血跡。

“焰焱,你還是不是人?”湄葭瞪著滿是淚水的雙眼,眼中的冷漠更勝於憤怒。

曾經,她嘟著嘴生氣的模樣好是可愛。然而這一次,卻隻是令他心有不快。

“是我以死相逼,灼冉才帶我來的。錯不在她,在我。”她並不是有意要替她求情,事實本如此,而且事先也已做約定。一人做事一人當,她並不想牽連他人。“你不問緣由,便出狠手。如此狠毒,你還是人嗎?”

張口閉口說他不是人,焰焱惱怒,又不忍拿她撒氣,就她那弱小到一彈指就可了結的性命,再未達目的前,要他如何下的去手。一掌擊碎她身旁的石台,她卻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真是越看越氣。

“劈歪了吧。”湄葭冷笑,“殿下下次可得看準了劈。”

瞬移至她身旁,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嘴角牽起一絲嗜血的笑容,“你以為我不敢?”

淚水從眼角劃過被迫揚起的臉龐,“救她,求你。”追影對黎妃的情,她看在眼裏,縱使未曾有人言明,她也早已察覺。況且,白帝尤寵黎妃,可見在昀心中,她亦是特殊的存在。撇開這些不說,她也是昀的妹妹啊!她死了,會有很多人為她肝腸寸斷。更何況往昔,她待她如親人,處處照顧,她又怎能眼睜睜看她死去。隻是,她還有什麽辦法?除了求他。

為什麽我這麽弱,為什麽我不是超級賽亞人。罷了,就算是超級賽亞人又如何,灼冉不也是嗎,麵對他卻也一樣弱小。不由的在心中暗暗抱怨,為何要讓我遇見如此強悍的壞人!

嘴角的笑容深了幾分,目光中的殘忍也淡了些許,“不是不可。”

她那漆黑的雙眸如夜空一般閃著點點星光,“救活她,然後放了她,放了追影,也不追究灼冉?”

“亦可。”帶著危險的笑容,他的臉離她越來越近,“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她目不斜視,一副似死如歸的模樣。

他放開手,站直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我要你忘記與祭天昀有關的所有記憶。”

“這可不是說忘就忘的了的。”她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她明白,無論是冰族或是火族,皆擁有常人沒有的神力,一些常人無法想象之事,對於他們而言,並非做不到。真的要以自己的珍貴回憶與之交易嗎?

「隻有生

命是絕對不可以放棄的。」迷茫之時,就想想殷天大叔的話,好像也沒有那麽難下決斷嘛。湄葭心想,隻要活著,總歸會有辦法的。回憶丟了還可以再造。再次相見,或許我已經記不起你了,但我相信緣分。若是有緣,也一定會再度愛上你。若是不能,那也倒好,我用不著為你傷心,你亦不會被我所煩。

然而,這不過是阿Q精神,自欺欺人罷了。湄葭十分清楚,自己擁有的這段感情是無法開花結果的。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我們是兩條平行線,各自在各自的世界?再說得本質一點,品種不同如何談戀愛?100年後,我隻是一堆黃土,而你仍然年輕。即便你愛上了我,我又如何看你傷心寂寞一個人生活。忘了就好。是時候結束這段單相思了。

嘴角的微笑帶著眼淚的苦澀,“好。”她道。

灼冉抹去嘴角血跡,蹣跚而至,拔出黎妃腹部的赤紅色匕首,又不知灑了些什麽在傷口傷,扯了布條隨意包紮一通。血算是止住了,看樣子命是保住了。

“送她離開,同我宮裏的追影一起。”湄葭替她理好衣衫,對焰焱說到。

焰焱不知何時命人搬了桌椅,正舒舒服服的坐在樹陰之下喝茶。“你隨炙痕前去,待一切完成後,我自會命人將他們送去朱雀山莊。”

湄葭點頭,隨齊知痕進了地宮。穿梭過層層石柱,無數石門。眼前的密室,更像是一個陰森恐怖的秘密實驗室。無數瓶瓶罐罐,裏麵裝著顏色各異的粉末、**或是氣體,又有許多叫不出名的器具,不知道作何用途。

齊知痕拿起一根不知是什麽動物的肋骨,半月形狀,沾了一點藍色的**,在她的額頭畫下奇怪的圖紋。

“這是什麽?涼涼的。”直接塗在皮膚上的東西,難免讓她有所顧慮,一個不小心過敏了怎麽辦?她可不是他們超級賽亞人。

齊知痕答:“人魚血。”

“這樣就可以了?我什麽時候可以洗臉?”隻覺得額頭像是塗滿了清涼油,越來越涼,涼的她眼睛都睜不開了。

“當然不是。”齊知痕邊說邊打開另個一瓶子,用裏麵的金粉塗抹掌心,“我話說在前麵。我隻能封印一段時間內的記憶,無法讓你僅僅忘記某個人而記得其他。所以,要讓你忘記祭天昀,就是要封印你遇見他之後的所有記憶。不過,你別無選擇。施咒之時,你必須心甘情願,不然咒語無效。當然,若是如此,你與殿下的交易亦不做數。”

“這般強人所難?心情又豈是自己能輕易左右的了的?若是如此,眼淚這東西又怎會存在。我自當盡力便是。”湄葭笑道。

“多謝姑娘配合。那便開始吧。”他將沾滿金粉的手覆上她的額頭,蓋住那人與血留下的咒文。

他口裏念的咒語,是湄葭從未聽過的語言,唯獨最後一句:“你是否願意將遇見祭天昀之後的記憶全部封印?”

怎麽覺得有點像教堂裏,男女攜手神父跟前的那一段?

神父手捧《聖經》,站在莊嚴的十字架前,麵對新人說道:“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女人)成為你的丈夫(妻子)與他(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然後新人答:“Yes,Ido.”

“是的,我願意。”這太滑稽了吧!湄葭笑了,笑了好一陣子,彎腰捧腹的,連眼淚都笑出來了。然後,她收斂了笑容,用噙著淚的目光直視麵前的“神父”又說了一遍,“我、願意。”

額前的咒文隨淺藍色熒光漸漸淡去,消失的無影無蹤。齊知痕鬆了口氣,安心一笑。封印成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