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金華夜宴



久晴天站在這據說是為李太後和明王接風的金華殿時著實有幾分恍惚,這金華殿大而空曠,殿中有四根十分吸引人眼球的柱子,皆雕刻著龍鳳之紋,意態多姿,端莊大氣。雖外麵天色已暮,但這大殿中亮如白晝。

一人著明黃色龍袍坐於當中,正沉沉地打量著自己,不隻是他,殿中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禦座右側的一眾妃嬪,禦座左側的一眾大臣。也包括坐於左側的司徒殊木,他看到自己也有幾分詫異,目光微閃,眸色便濃了幾分。

真沒想到自己還是來了皇宮,微微垂眼,久晴天盈盈下拜,“民女見過陛下,見過各位貴人。”

君煉雲嗬嗬一笑,聲音頗為緩和,“起來吧,久聞久姑娘大名,今日可見還是幸虧愛妃心細。”

久晴天看著地麵那光潔如鏡的大理石淡淡一笑,起身。

喬思蘭聞言顧盼巧笑,含著柔情的眸子看著君煉雲,“聽太後娘娘說,一路多虧了久姑娘的貼身照料,臣妾便想著如此宮宴也應請請久姑娘,以表謝意。”

真是見鬼了,久晴天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自己一路上除了給太後開了個治療頭暈的方子,一直待在司徒殊木的馬車上會周公,哪來的貼身照料?不過她依舊還是十分淡定地回答:“太後萬金之體,民女自該悉心照料。”

“朕聽聞江湖奇人皆有些孤高,今日見久姑娘大方赴宴,倒真看不出半點孤高之態。”君煉雲眼光一直定於久晴天麵容上,讚歎著。

這下久晴天更是挑眉,五百個禁衛軍圍了醫行請她赴宴,她能不來?所以她也客氣道:“皇家請人動輒派兵500,忒闊氣了,若不來民女也不好意思。”

喬思蘭沒想到她居然這麽直接便說出來了,不由噎了一下,而李太後在她開口前便截了話頭,頗有深意地看了眼喬思蘭,對久晴天笑道:“下人不懂規矩罷了,久姑娘莫要介意。”

喬思蘭也不在意這一番暗諷,轉而對君煉雲笑道:“久姑娘師承隨隱,隱公與明王爺之師乃至教,久姑娘又在若水莊長大,想必二人情分不同一般,陛下,臣妾看不若便讓久姑娘與王爺同坐一席如何?”

座分兩邊,一邊為皇宮內眷,一邊為諸王百官,諸王百官皆攜夫人赴宴,夫妻自是一席,未嫁的公主貴女卻是在宮妃那一側另辟了一處用屏風隔著。喬思蘭卻提議讓久晴天與司徒殊木同坐一席,場中之人都是人精,哪有不懂之理。便都看向司徒殊木,不知道這新封的明王會有何反應。

然而司徒殊木手中搖晃著玉杯,眼角微挑的看著久晴天,並不開口,眼神都沒變半分。

李太後眉頭微凝,她自然看出了喬思蘭的故意,但是很明顯這也是君煉雲樂見的。喬思蘭這麽說還刻意讓二人同坐一席,是想讓一介親王娶一江湖女子為妻?這怕是會被笑話罷……

君煉雲看司徒殊木並沒反應,故作沉吟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

“陛下。”久晴天清淩淩地目光看向君煉雲,打斷道。

君煉雲被那雙帶著慵懶笑意的眸子一看,就真的停住了,還忘了計較這女子竟敢打斷他說話。

“陛下最近可時感有精力不濟,脾胃不和,納少渴睡,偶爾還覺肋下疼痛,比如現在右季肋便有隱痛?”久晴天繼續道。

君煉雲不妨她如此一問,倒微微一愣,訝然點頭道:“確然,你是如何知曉?”

“陛下的禦醫中可有光憑望診便能將陛下病情看出十之七八的?”久晴天眼眸一抬,眼角眉梢帶出幾分傲氣。

君煉雲不語,禦醫中多的是把脈也瞧不出毛病的。

眾人眼中都帶著疑惑,不知道久晴天到底想說什麽。

久晴天卻輕輕一笑,“民女聽說陛下任人唯賢,曾親口對秦相說舉薦不需避嫌,凡才高者皆可,皆有禮待之。民女亦自認醫術才華不低於陛下任何禦醫,難道不值得陛下以禮相待麽?”

目光冷然地看了左側席麵一眼,又將目光盯向喬思蘭,繼而道:“半席之座豈為禮也?”

司徒殊木在眾人的驚愕的功夫嘴角綻開一抹笑意,指責得可真有藝術,例子舉得也真好,當年君煉雲親政不久,秦旭便不再管朝政,用的正是舉薦人才亦要避嫌的理由,但是君煉雲於朝政一道並無興趣,又最信任秦旭,便冠冕堂皇地對秦旭道:任人唯賢才是正道,秦相人品日月昭然,朕沒有信不過的,舉薦無需避嫌,凡才高者皆可。

可惜東陽將秦旭的底給翻了,君煉雲也下了好一批官員入獄,其中大部分都是秦旭一黨。

要說起來君煉雲對秦旭的感情也很是複雜,秦旭掌握帝都數十年,一手將君煉雲捧上王座,又費勁心機讓君煉雲明白皇權的至高無上,為所欲為,將其打造為剛愎自用喜怒無常的昏君。但是這也是雙刃劍,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又如何容得下他的背叛呢?

看喬思蘭那僵在麵上的笑容,便可知她用盡心思想讓君煉雲忘記的事,又在久晴天的提醒下記起來了。

君煉雲看著久晴天,一字一句道:“久姑娘所言有理,來人,給久姑娘備席。”

久晴天溫婉一笑,轉身的一霎眼角正好瞟過司徒殊木,司徒殊木則無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座位,很寬,完全還可以坐一人!不知道心裏該高興還是該歎息。

有些沉肅的氣氛在那些豔麗歌姬舞姬上場後才活躍起來,久晴天也未再開口,靜靜聽著君煉雲堪堪說著場麵話,百官敬酒奉承君煉雲重手足,亦客氣恭喜明王。喬思蘭那如淬了毒的冷箭似的目光時有掃到久晴天,久晴天起初並不理會,隻被看煩了時趁人不注意回以一笑,明媚,溫婉,帶著十足十的挑釁!

她從來如此,被人坑了,是肯定要坑回來的。有本事,你再坑回來我便是!

不過也因如此,李太後對久晴天更添好感,與其他嬪妃說話的空隙也會與她嘮叨兩句

晚宴結束後,久晴天十分上道地留下了兩個方子,對李太後道:“第一張方子口服,第二張方子著禦醫製成軟膏,不出一旬,陛下必然無恙。”

這下李太後親自著人送她出宮,君煉雲也未多說什麽了。

久晴天一臉疲倦地靠坐在馬車裏,告訴車夫直接駛去醫行。

已經月上中天,久晴天下了馬車,正待去敲醫行的門,卻見街角拐角處停著一輛馬車,一支玉笛堪堪拂開那車簾,露出一張顛倒眾生的臉,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欲敲門的手。

久晴天今日有點兒不想去明王府了,身形便有些猶豫,然而想了想還是向馬車走去。

走到馬車前,她還來不及動作,便被馬車裏的人一點也不溫柔的拉了進去。力道過大,久晴天的腦袋直直撞上了司徒殊木的下頜,然而鎖著她手臂的人卻絲毫不肯放開。

久晴天另一隻自由的手揉上額頭,“痛!你做什麽。”

司徒殊木一頓後將人稍稍鬆開,“不是說了去明王府的麽?”

久晴天後仰,又退開了一點,揉著額頭,“你今日幹嘛不說話?他們明顯想讓你娶一個沒有背景的江湖女子。”

“那又如何?”司徒殊木挑眉,其實君煉雲和喬思蘭讓久晴天赴宴不僅僅是如此,更重要的原因是君煉雲想告訴他他已經知道自己在意的是誰。

“這麽明顯的刁難,你也忍得住?”久晴天感歎。

“今日君煉雲在昭明殿看著我的藍田龍鳳佩的眼神便不對,或者說自他見我起眼神便沒有對過。有刁難很正常。”司徒殊木不以為意,“喬思蘭要借君煉雲的皇權保住秦旭的命,當然要投其所好。”

“這個投其所好便是讓我進宮?我有點兒暈。”久晴天有點沒弄懂邏輯。

久晴天並不知道喬思蘭在若水莊得出久晴天對司徒殊木而言不同一般的結論,而且這個論斷也被秦旭和君煉雲知道。不過司徒殊木也沒打算解釋,隻半真半假道:“她不是說了嗎,她認為我們認識多年,情分非同一般。”

“然後?”久晴天還是暈。

“拿你威脅我咯。”司徒殊木調侃地笑了一聲。

“有病。”久晴天翻了個白眼,低咒一聲。“要不是我不想連累醫行,那些人能請得動我?”

“我今日在城門大街,看到一個很有趣的人。”司徒殊木將手中的玉笛轉了一圈,看著久晴天。

久晴天有些口渴,便伸手去拿茶壺,一邊倒茶一邊不解道:“他有三隻眼睛?”

“眼睛隻有兩隻,不過微帶赤色。”司徒殊木悠悠道。

久晴天拿茶壺的手便一抖,茶水都灑在了杯子外。但她聲音仍然穩穩的,“赤色……的確比較有趣。”

司徒殊木掃了眼桌上的水漬,也伸手握住茶壺柄,正好將久晴天的手包裹在手中,微微傾斜將茶壺偏離的方向扶正,“你認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