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為你做的我一向都考慮周全
太夫人病了。
許是年事已高,一聽到明哥兒失蹤的消息,太夫人捂著胸口就直接倒地。嘴唇醬紫,雙目緊閉,呼吸也時有時無,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模樣。
幸好沈欽的太醫院院使之名不是虛的,他用盡法子,還是將太夫人的命給吊了回來。
此時,太夫人在沈欽的照顧下,沉沉地睡著。由於飲了安眠湯,她一時半會兒且醒不回來。聽到房門被推開的嘈雜聲,沈欽不由地怒道:“是誰這麽不講規矩?!”
見衝進來的是綠衣,沈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沈月華跟前的這兩個丫鬟真是愈發的不懂尊卑了,仗著跟了沈月華十幾年,越來越不把這個家的家主放在眼裏。
他剛想斥責,看到繼而進來的顧呈瑜,好容易想好的詞兒又全部都咽了下去。
“殿下親臨,真是,真是蓬蓽生輝。”沈欽隻是個小小的院使,雖然知道顧呈瑜和沈月華有情,但總也不敢在顧呈瑜麵前放肆。
但畢竟是沈月華的生父,顧呈瑜還是比較收斂。
他微微頷首:“沈大人在這裏剛好,也省得本太子到處跑了。太夫人何在?讓她出來見本太子。”
沈欽急道:“家母歇下了,沒個把時辰醒不來。”
“是嗎?”顧呈瑜直接坐到上首的檀木圓交椅上,抬眼撇著沈欽,“若本太子非要她即刻醒來呢?”
沈欽是個孝子,他擔心太夫人再耗損心神真的歸了西,但又不敢駁顧呈瑜的麵子。左右為難了片刻,直接跪下道:“殿下容稟,家母她真的經不起折騰啊。”
“起來!”顧呈瑜不願見到沈欽跪自己。
被這一聲吼,沈欽登時就懵了,下意識地按照顧呈瑜的命令做,汗出如漿。
真把太夫人嚇出個好歹來也不太好看,顧呈瑜忖度了片刻,問沈欽:“今日太夫人去過馨院,和誰?”
“是,是華兒請太子來查明哥兒失蹤的事嗎?華兒也太……”他剛想輕微地數落一下沈月華,卻被顧呈瑜一瞪,沒敢繼續說下去。
“明哥兒已回府,你隻要照著本太子問的回答就是!”
“什麽?!”沈欽聽到好消息當即就喜笑顏開,“真好!明哥兒回來就好!”
顧呈瑜禁不住提高了音量,大聲道:“沈大人!”
沈欽嚇得一個哆嗦,腿腳都軟了,連忙回答:“家母今日並未與微臣同去,這……可以問李媽媽,她總是伺候家母左右。”
“叫進來!”
不一會兒,綠衣就拖著李媽媽進了內室。李媽媽被拽得踉踉蹌蹌,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跪地行禮。雖然李媽媽不認識顧呈瑜,但內室的情形簡直太明顯了,她頭都不敢抬,生怕惹了貴人的嫌,招惹禍亂。
紅裳柔聲道:“李媽媽,您別害怕。太子殿下來這裏,隻是想問問太夫人今兒來馨院瞧小少爺的時候,還帶了哪些人?”
這些日子,沈月華和顧呈瑜的桃色消息早就傳得滿天。
沈府裏的下人哪個會不知道能來沈府的太子是誰?原來這位就是堂堂大齊太子啊,模樣兒果然是萬裏挑一,跟大小姐真是配的。李媽媽心裏腹誹了兩句,沒有任何隱瞞地道:“太夫人和老奴都去了,還有雅姨娘,不過她時常陪太夫人嘮嗑,也經常跟著太夫人去看小少爺們
,倒也不稀奇。”
雅姨娘是什麽人?
顧呈瑜看了眼紅裳,紅裳點頭解釋道:“雅姨娘是二小姐和三小姐的親姨娘,夫人的陪房,隨著夫人嫁進沈府,頗為低調。奇怪的是,太夫人年前還因為寧遠伯夫人的事遷怒於她,現在卻肯與她相處,看來也是一名隱藏的厲害角色。”
紅裳更是厲害,她清楚顧呈瑜想問什麽,句句不差。
顧呈瑜讚賞地道:“很好。琴妙,盡快把她帶來。”
沈欽忍不住插嘴:“殿下,雅兒一向膽小可人,她不可能做什麽出格的事。更何況芹兒還待字閨中,她怎麽會給芹兒招惹是非呢?”
“沈星芹?”
“是啊,這些日子都是登門來向芹兒提親的貴人,大好形勢在此,她決計不會犯糊塗,她也不會私自行事的。”沈欽認為自己很了解雅姨娘,在他心目中,女子就是柔弱的具象。她們嬌媚和軟,應該活在男子的嗬護之中,就像菟絲花一般依附男子生存。
當然,沈月華的例外,已經讓他漸漸動搖了這種與身俱來的思維方式。
但大男子主義的心思早就根深蒂固,遇到女子,首先蹦入腦中的想法怎麽會變?
聽到這話,紅裳的眼神稍變,蔑視的神色一閃而過。
她才不會依附於任何人而活,父母雙亡,寒冬臘月裏靠乞討才僥幸活下來的小女孩兒,哪兒會信那一套“女子無才便是德”愚蠢的鬼話?任何時候,她都要努力攫取有用的東西,堅定信念,將命運牢牢捏在手心才是生命之道!
當然這一切,除了命運教給她,還有此刻不知在何地的小姐一直灌輸給她。
她的恩人,她此生最崇敬最愛的的大小姐,你一定要等我來救你!紅裳眼角有亮光閃爍,小得不能再小的淚滴剛出現就消失……
而現在,沈月華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許鳴選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帶著她進入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巷子。為了盡可能的抹除任何蛛絲馬跡,他真的是煞費苦心。
沈月華咬了咬唇,心中的漣漪微微泛起。
看來顧呈瑜的法子不會奏效了,以她對顧呈瑜的了解,他一定會去找最有效的途經來找到她。挖出內線,供出地址,如果她身臨其境也是第一選擇。
但許鳴換了藏匿地點,一切就又仿佛回歸到了迷霧中。
“沈星零也在這裏?”此時此刻,能拖一刻就是一刻,她知道顧呈瑜不會放棄,那她也會堅挺到最後。
“在。”許鳴微笑道,“以防你想隨時找她泄憤,臨行前,我便讓人將她送了過來。”
沈月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麵部表情沒有太大的起伏,嗓音依舊動聽且平靜:“殿下用心良苦,多謝。”
許鳴笑著靠近她:“隻要是為你做的,我一向都考慮周全。”
沈月華偏過頭,除了顧呈瑜,其他人的甜言蜜語都讓她一陣一陣地犯惡心。
“暗衛已經去帶她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華兒,不如你也喚我的小字可否?”許鳴不得不承認,每次聽到沈月華叫顧呈瑜“子瑾”,他都嫉妒得發狂。
沈月華蹙眉道:“太子殿下,你我交情並不深!”
“哦?”許鳴隨手拈了一塊糕點,湊到沈月華唇邊,“肌膚之親都不算嗎?我還記得華
兒凝脂般的肌膚,那口感……”
“許鳴!”沈月華霍地站了起來!
“叫名字也挺好。”許鳴轉而將糕點丟入自己的嘴裏,“這裏就是一個荒僻的小宅子,沒人認識你我,沒有太子,也沒有禦醫,不如放下你的重重戒備,聊聊?”
當然沈月華更願意聊天,她是真的應付不過來許鳴的動手動腳。
許鳴揮手讓下人把茶斟上,嫋嫋的茶香入鼻,稍微能舒緩一下身心。窗外已是華燈初上,離早朝不到幾個時辰了。幾個時辰後,那道聖旨會真正地改寫大陳的曆史。而本應該站在顧呈瑜身後陪他見證這一刻的沈月華,此刻卻與許鳴相向而坐。
真是不可謂不悲哀。
沈月華自嘲地笑了笑,安然落座:“聊什麽?”
“你應該對梁國皇室有所了解?”許鳴捧著茶盅慢慢地撇茶葉,仿佛注意力都在芽芽挺立的茶葉上,思緒卻逐漸渺遠了起來。
沈月華低頭輕輕地聞著茶香,很清很純,沒有添加任何東西。
她放心地呷了一小口,道:“大梁現今的皇帝陛下精力很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有整整十二個兄弟。而你,是三皇子。”
“是。”許鳴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慢慢道,“而且其中不乏賢能者,我能登上太子之位,靠的不僅是身為嫡子,更重要的是狠毒。”
沈月華心裏一個“咯噔。”
早就聽聞梁國大皇子和二皇子死得蹊蹺,難不成與許鳴有關?
“但我又不能將他們全部除掉,而現在,我遠在大陳履行一個太子應盡的職責,卻不知有多少人在父皇耳邊進言。如果大陳拿不下,我這太子之位大概也會丟了。”許鳴靜靜地訴說,看不出情感的起伏變化。
他放下茶盅,抬起頭看了眼沈月華,笑笑:“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顧呈瑜。論能力,我們二人不分伯仲,但他有一點遠勝於我。那便是不用顧忌被人背後放冷箭,齊國隻他一位皇子,地位十拿九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楚。”沈月華隻是輕聲道。
許鳴忙著與兄弟相爭,但顧呈瑜何嚐不必擔心其他人?例如他那早就輸掉但依舊賊心不死的皇叔?隻是幸好,他要提防的人也就淮王一個,而愚蠢的淮王早就被他“斬於馬下”。
想到顧呈瑜,沈月華眸中的冰冷逐漸融化,變得溫暖。
而許鳴還以為這變化是為了他,心裏如同被春風拂過,甚是欣慰。
“你呢?我一直都查不到你為何這般恨沈星零,還有舒良俊。”許鳴隻是好奇,也想這場難得的聊天能持續下去。如果他們二人能交心,那就離得到她的目標更進一步了。
沈月華臉色驟變,緊緊地攥著茶盅,指節泛白,看起來在極力控製著怒氣和恨意。
裏麵著實大有文章,若是能撬開這一點就太好了。不過替她殺了沈星零報仇,想必也有些效用,許鳴微微晃著茶盅,愈發感到黎王真是送給他一個絕佳的禮物。
此時,暗衛在門外敲門稟報,語氣裏帶著些畏懼:“殿下,出了點兒狀況。”
許鳴的聲音瞬間冰冷,他微微仰頭道:“說!”
這個節骨眼兒上,他最不願聽到的就是這句話。事關他的江山美人,如何不能運籌帷幄?就是出現一絲一毫的偏差都不能容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