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西苑探病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整個國公府難得的籠罩在一片祥和寧靜之中,雲悠然用過了晚膳便早早的靠在榻上,半開著窗,任由窗外的徐徐涼風打進來,吹動著微垂的紗簾,浮動著盈盈的暗香。
燈火隨著微動搖曳著仿佛是斜風細雨中一把小傘,籠氣微黃的溫馨,雲悠然慵懶的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準備放下書安歇,忽然外頭廊上響起了一陣雨腳般的步子。
不一會兒,桃葉便推門進來,可以看見半闔著的門外站著一個婆子,年紀有些大了,卻臉生的很。
“發生什麽事情了。”雲悠然已經從榻上走向了床邊,坐在床上仰頭看著走進來的桃葉。
桃葉的臉上到沒有幾分急色,眉眼很是平淡,仿佛那大半夜跑來找雲悠然的婆子並不是為了什麽急事一般,可是雲悠然卻很清楚,若不是有什麽著急的事情也不會這個點來打擾她。
“梅小姐身邊的婆子來報,說是梅小姐上吊了。”桃葉癟了癟嘴,很是不屑的模樣,顯然對著那梅子雙沒有什麽好印象。
也難怪,梅子雙上一回剛剛用毒蜂謀害過雲悠然,也難怪桃葉這般。桃葉甚至覺得這一回,梅子雙並不是真的想死,不過是裝裝樣子為了討人可憐罷了。
“到底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就上吊了?”雲悠然一聽到是梅子雙的事情也就不著急了,看著桃葉的樣子,顯然是那梅子雙已經被救回來了,否則的話也不會這般悠然自得了。
桃葉拿過放在一旁橘子,細細剝開,隨後將一片片放在白瓷小盞裏頭放在床上的小幾上頭,讓雲悠然能夠夠的著:“梅小姐前些日子臉被毀了,之後雖然消了腫,可是臉上的紅點卻沒法消除,因而老太太和老爺一致覺得還是將梅小姐送回老家去比較好,原本是明個兒就要啟程的,沒想到今晚就上吊了,幸而隨身的嬤嬤發現得早已經救下來了。”
桃葉的意思很明顯,梅子雙來帝都原本就是為了擇一個良婿的,而雲陣和雲老太君心想著能多一個女子代表榮國公府出去聯姻也是好的。可是如今梅子雙的臉毀了,前途自然也沒了,榮國公府不會養閑人,梅子雙自然是要送回去。
至於梅子雙自己,自然是不肯回去,畢竟她是一個庶女,而今臉毀了,回去之後還不知道要受到嫡母和嫡女怎樣的欺負淩辱,因此想了這一招苦肉計死命要留在這裏。
“老爺和老太太可知道了?”雲悠然倒也不著急,隻是一邊吃著橘子一邊開口問道,她對於害過自己的人從來就沒有什麽善良可言,不踩一腳已經算對得起梅子雙了。
“老爺讓小姐看著辦,至於老太太那裏……自然是沒有人敢去叨擾的。”桃葉一五一十的開口回稟道。
雲悠然漠漠一笑,同她想的差不離,榮國公府是什麽地方,豈是梅子雙這樣的小角色能耍的開得,她的這一番心機恐怕也要付諸東流了。
對於雲陣和雲老太太來說,梅子雙本身已經沒有用處了,因而別說苦肉計,哪怕她真的死了,恐怕也沒有人會來多看她一眼,更何況這個時候老太太正病重,沒治她一個叨擾之
罪似乎已經很好了。
“讓大夫過去瞧瞧吧。”雲悠然吃完了白瓷小碟之中橘子,拿過桃葉端上的白鹽洗了牙漱了口,就躺在了床上準備安寢。
桃葉一邊伺候著洗漱,一邊開口回稟梅子雙那邊的情況:“如今梅子雙已經離開了浣萱館,被送到了西苑的偏角一處小院住著,府裏頭的人那個不是牆頭草,就連府醫也不願意過去給她看看,聽說還是貼身的嬤嬤花了錢去府外請來的大夫。”
雲悠然聽到這話,眼中忽而閃過一絲什麽,撩開了被子穿了鞋就下床穿衣:“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去看看她吧,也免得讓外人說我榮國公府毫無人性。”
桃葉沒想到雲悠然竟然改變了主意,還要親自屈駕去看望梅子雙,急忙上前攔住了自家小姐:“小姐,如今天色已晚,夜路不好早,更何況西苑偏角本來就是下人住的地方,您這個時候過去也不方便。”
雲悠然卻搖了搖頭,繞過了桃葉笑得淡漠:“我隻不過是在榮國公府裏頭轉轉,還能有什麽不方便的,你快些去準備吧。”
桃葉聽了這話沒法子,急忙取了雲悠然的軟煙羅披風給她係上,免得外頭風大將她吹著涼了,這才找了三四個小丫頭,取了琉璃宮燈扶著雲悠然朝著西苑偏角而去。
不同於南苑北苑的繁花似錦,華麗耀目,西苑的陳設構架就要精簡許多,雖然相比於一般人家家裏頭自然是要好上許多,可是對於看慣了玉宇瓊樓、飛閣翔丹的雲悠然來說卻是要用簡陋來形容了。
晚間的時候,在西苑走動的下人也比較多,雖然有專門的院子讓他們活動,可是雲悠然從青石小徑之上路過之時還是能夠看得見矮牆之後,那些攢動忙碌的人頭。
“小姐小心腳下的青苔,走過這長廊前頭就是梅小姐住的院落了。”桃葉扶著的雲悠然,輕聲的提醒道。
雲悠然點了點頭,攏了攏風帽扶著桃葉的手朝著前頭繼續走去,不出半刻鍾的功夫已經到了梅子雙所住的清心閣。
清心閣還是雲悠然的母親嫁過來的時候建造的,如今已經多年未有整修了,顯得有些破敗,暗沉的木門早已經掉了漆,而閭門之上也纏繞著晦暗的蛛絲,至於那些白牆也早就掉了灰,顯出一道道裂縫來。
“開門!開門,二小姐來看梅小姐了。”桃葉敲了敲門,衝著裏頭喊了幾聲。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婆子卑躬屈膝的開了門,看見真的是雲悠然來了,急忙奴顏婢膝的迎了她進來:“奴婢不知道二小姐大駕,當真是該打。”
清心閣裏頭草木枯槁,本該是綠茵繁盛的時候,可是卻唯見枯枝滿地,院子裏原本種著的芍藥也都隻剩下焦黃的葉片,滿目瘡痍。
“梅姐姐呢?”雲悠然並不理會那個的婆子的諂笑,眯著眼望著正屋昏黃的燈光,明知故問。
那婆子卻是知道雲悠然其實是在問梅子雙的身子怎麽樣了,急忙笑著回答道:“梅小姐已經救回來了,大夫也看過了開了藥方如今正在煎藥,除了精神有些不濟其餘都還是好的。”
這婆子也是精明的,明白這大半夜的雲悠
然大老遠的跑來這裏就是因為梅子雙自殺的事情,若是讓雲悠然知道了她們的怠慢必定要責罰。
說話間,雲悠然已經走進了屋子裏頭,之間梅子雙懨懨得躺在床上,脖子上仍舊留著一圈青紫,臉色蒼白,雙唇龜裂,臉上籠著薄薄的麵紗卻還是能夠隱約看出臉上的紅點。
梅子雙的雙眸緊闔著,聽到開門聲也隻是以為是下人罷了,嘶啞著聲音怒道:“都說了讓你們出去,還進來做什麽!”
被梅子雙這樣以後,那個婆子臉色變了變,轉頭見雲悠然麵色平靜,仿佛根本沒有聽見梅子雙說話一般,隻好弓著身子上前道:“梅小姐,是二小姐來看您來了。”
梅子雙聽到婆子的話,倏然睜開了眼睛,看見隻有雲悠然一個到來眼中閃過一抹失落,卻很快就恢複了原本的淡漠,輕輕啟:“你怎麽來了?”
梅子雙的屋子裏頭隻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端著藥碗伺候著,是她從家裏頭帶來的小丫頭,同那老嬤嬤是一道兒,至於其他身邊伺候的人皆是榮國公府之前派過去的,聽說梅子雙失了勢,自然也就懶殆了。
雲悠然恍若不知一般,對著屋子裏頭的人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我同梅姐姐單獨說說話。”
那端著藥碗的小丫頭躊躇了半晌,卻見雲悠然已經從她的手中端過了藥碗,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已經被進來的婆子給扯了出去,最後一個離開的是桃葉,關緊了門便守在門口免得有人偷聽主子說話。
“你有什麽話要說的?如今看見我的臉成了這樣你得意了,高興了?我明個兒就要被趕出國公府了,回到那個窮鄉僻壤,被那些姿色遠遠不如我的嫡姐庶妹們淩辱!”屋子裏頭隻剩下雲悠然和梅子雙兩個人了,梅子雙終於忍不住朝著麵前這個淡漠的好似窗外照進的月光一般的女子。
她恨,為什麽眼前這個人擁有她羨慕的一切,她並不比她差,可是為什麽她這麽努力最後結局卻是毀了容貌被打回原形,甚至要過上連原本的日子還不如的生活。
“先把藥喝了,喝完了藥明個兒才有力氣趕路。”雲悠然緩緩的在梅子雙的床邊坐了下來,將手中的藥碗遞到了她的麵前,說出的話聽著溫柔和善,卻無疑如一把冰錐直直刺進了梅子雙的心中。
梅子雙抬頭望著那一雙平靜的猶如月光下粼粼湖水的眼眸,想要透過那一雙眼睛望進雲悠然的心裏,卻發現雲悠然的眸如同一麵鏡子,將所有一切的探視全都反射了回去,讓人全然猜不透。
梅子雙隻覺得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因為病痛而變得更加煩躁起來,伸手一揮便將那藥碗掃了出去,隻聽見“嘩啦”一聲淺褐色的湯藥飛濺,碎瓷滿地,更有不少的藥汁濺到了雲悠然身上那件淺粉色的軟煙羅披風上頭。
梅子雙咧著嘴,露出森白的牙齒,冷笑了幾聲,仿佛是因為看見雲悠然身上那貴重的披風被她弄髒了而感到暢快,又似乎是因為怒氣得到發泄。
“不過是件衣服罷了,你弄髒了一件,明日我便能讓人再做十件。”雲悠然轉頭靜默的望著梅子雙,聲音有沒有點起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