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4章:屋子裏的孤墳



她有些不安的抽回被握住的手,頭也不抬道“時間不早了,該去接叔叔了。”

手心的空蕩,一聲叔叔,讓蕭楠辰心裏怔了一下。

他看著她低著頭的模樣,鳳眼劃過一抹傷痛。

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會失去一樣,可是說不出來是什麽。

兩人不知沉默了許久,蕭楠辰將西裝穿在身上,斜視了一眼林落曉,“我在外麵等你。”

他的話依然是那種薄涼的語氣,沒有一分感情。

腳步聲,關門聲,最後隻剩下林落曉自己的心跳跟呼吸聲。

林落曉側身看著那禁閉的房門,苦澀一笑。

她一手握著自己的一手,仿佛上麵還殘留著蕭楠辰的溫度。

剛剛他的柔情跟親吻,無疑不是讓她心裏再次泛起了漣漪。

可是,她真的怕了。

眼角不知為何又流出了眼淚,林落曉抬頭看著天花板,最後將無聲的淚水擦拭幹淨。

她穿起外套,看了一眼時間,隨手抓起一個包包走了出去。

一輛銀白色的大奔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上,林落曉坐在副駕駛看著車窗外的風景,駕駛位上的蕭楠辰則看著前方一言不發。

從莊園出來,她跟蕭楠辰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沉默。

蕭瑟言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村莊,而這個村莊又剛好屬於B市管轄的範圍。

蕭氏在B市的企業不少於A市,隻是在B市沒有老爺子。

當年,蕭瑟言選擇這裏就是因為這是其中一個的原因,而另外一個則是,蕭瑟言所在的村莊是他愛的那個女人的故鄉。

大奔走了三個小時的路程終於駛進村莊裏。

此時的村莊被白雪覆蓋,林落曉不得不驚歎大自然的奇特,剛剛在A市時還是豔陽天,卻在這裏是一片雪地。

雪的厚度幾乎沒過一半的輪胎,在雪地裏,車子無法行駛。

蕭楠辰不得不將車子停在原地。

打開車門,林落曉剛邁出腳步,那積厚的雪便沒過她的腳腕滲入褲腳沾濕她的皮膚。

林落曉冷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早知道A市的天氣是下雪天,那麽她就該穿靴子來的。

比起林落曉,蕭楠辰倒舒服的多,他的黑皮靴正好與雪的厚度一樣高,雪水根本無法浸濕他的身子。

出門時,蕭楠辰將西裝換成了風衣,下身配了條小腳黑色牛仔褲,仿佛有備而來一樣。

林落曉踉蹌著身子在雪地而行,蕭楠辰修長的身高,他手放在風衣口袋,沿途慢慢的一邊欣賞風景一邊悠然自得的走著,隻是偶爾會停住腳步等著後麵的林落曉。

他不催促林落曉快點,林落曉也不說讓他等她。

兩人一路都唱著無言戲,雖然知道身邊有這麽一個人,但自己卻又把他當空氣一樣。

林落曉穿著有毛絨的高跟鞋,一身呢子大衣寬鬆的有些讓她看不清路線。

雪路又滑又濕,如果稍不注意,要麽摔個狗啃屎,要麽摔個屁股開花。

林落曉走著蕭楠辰走過的腳印,他走過的地方,積雪都硬硬的貼在了地上變了顏色,有的還融化了。

不知走了多久,林落曉覺得腳跟都

有些脹痛的時候,蕭楠辰在一家民舍木籬樁前聽了下來。

林落曉尾隨其後,她看著民舍,臉上有些好奇。

民舍是個很普通的農家茅屋,在茅屋外有口水井,在井旁,有顆很大的常青樹,樹上是滿滿的白色積雪,在樹的旁邊,是個小小的菜園,因為是冬季,林落曉不知道菜園裏到底栽了什麽樹。

蕭楠辰推開木籬樁,林落曉能清楚的看見他走起路來的樣子有些僵硬。

她遲疑了一會,跟著蕭楠辰的腳步進去了茅屋。

或許是知道有人闖入,在茅屋裏,走出來一個身穿灰色棉衣的男人,男人穿著厚厚的衣服,戴著一頂軍用大帽,他不停的搓著雙手呼著熱氣,男人在看見蕭楠辰的時候,他停止了動作,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出現在門外的蕭楠辰。

“爺爺讓我接你回去。”蕭楠辰首先開口。

他看著這茅屋,在看了看蕭家的大少爺,心裏開始有些矛盾。

他真的能撇下蕭家的一切,隻為生活在這冬冷夏熱的茅屋裏嗎。

林落曉同樣看著男人,隻是她禮貌的對他彎了彎腰,表示尊敬。

“進來吧。”男人正是蕭瑟言,他打開茅屋的竹門,邀請著兩人。

隻是蕭楠辰站在原地,絲毫沒有進去的意思。

反倒林落曉比較聽話,因為她想,她完全沒有必要站在門外吹冷風。

她越過蕭楠辰的身子時白了他一眼,然後昂首挺胸的走進了茅屋,隻是剛一進去,林落曉滲白著臉就出來了。

出來後,蕭楠辰就一直看著她笑。

“裏麵,怎麽樣。”蕭楠辰的神情有些戲謔,他就知道,進去後的林落曉一定會出來的,畢竟裏麵可不是真正的屋子。

“怎麽,怎麽有墳。”林落曉吞了吞口水,有些語無倫次。

她剛一進去,入眼的不是家具,而是一個用泥巴堆成的墳墓,而在墳墓旁,有個用草席鋪成的床,在房子的角落,是炒菜做飯的用品。

而裏麵隻有一盞小小的日光燈,那燈光根本照不全屋子,反而讓人感覺陰森森的。

蕭楠辰看著因為害怕而主動跟自己說話的女人,笑容更加深切了,他隻是看著她,不說話。

那個墳墓是蕭瑟言所愛的女人的,也是因為這個女人,他的母親才會因此離世,而他的父親出席了他母親的葬禮後一直帶著那個女人居住如此。

這房子本不是這麽寒酸,是因為蕭瑟言想給那個女人一個婚禮,而蕭家又封殺於他,所以他不得不變賣家具而籌備資金。

以前他不懂蕭瑟言,自從五年前的事發生後,他明白了愛情被拆散的感覺,第一次,他來到了這裏。

那時的屋子裏起碼還有像樣的家具,有床,有電視,有沙發,隻是那時候,那個女人就已經臥病在床了,她說不出話,生活也不能自理。

他記得那個女人很消瘦,但病情的折磨並沒有讓她變得難看,反而有種病態美。

在帶著同病相憐的心情,那樣的情況下,蕭楠辰看見了自己的父親親手去處理那個女人拉在床上排泄物,歲月並沒有剝奪他帥氣的容顏,反而讓他蛻變的更加成熟。

想著從小在蕭家追捧下長大的父親,在看到他去接女

人排泄物的那一刻。

第一次,蕭楠辰流下了眼淚。

那是他的父親,一直逃離蕭家的父親…

卻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所有尊嚴。

現在這茅屋變成這幅模樣,不用想,也是因為那個女人的葬禮。

“嚇到你了吧。”蕭瑟言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看著臉色因為驚嚇變得滲白的林落曉沒有喜歡,也沒有不喜歡。

“嗯…”林落曉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是真的嚇到了沒錯,但又不想讓蕭瑟言難過,隻好否認。

“嗬嗬,孩子,得誠實。”蕭瑟言一笑,他的笑容有些滄桑,那成熟不失俊逸的容顏在看著蕭楠辰的時候,笑容淡了下去。

蕭瑟言看著這個幾乎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眼眸劃過一抹疼惜。

對於這個自己唯一的兒子,蕭瑟言是愛又怕愛。

“沒想到你會來。”兩父子間雖然沒有了仇恨,但一種生疏感徘徊在兩人間無法散去。

“快過年了,爺爺讓我接你回去。”蕭楠辰實話實說,完全沒有一句客套話。

隻是後麵的林落曉卻有些擔心,她上前一步剛想說著好話,卻被蕭楠辰抓住了手腕然後握住了手心。

他的手很熱,林落曉似乎還能感覺到他手心的薄汗。

剛想說的話又咽回喉嚨,她看著他的側臉,眼眸中有些溫柔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我不回去。”短短四個字,讓蕭楠辰握緊林落曉手心的力度更重了一些。

“爺爺年紀大了,如果還不回去,你想等到什麽時候。”蕭楠辰並沒有把老爺子的狀況說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老爺子怎麽了,隻是身子骨不比以前了。

聽到蕭楠辰的話,蕭瑟言眼眸一沉。

“年紀大了麽。”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何必在懷。”蕭楠辰跟蕭瑟言的表情如出一轍。

“那麽你呢,有了林落曉還是放不開滕翹楚,或者兩者相反,有了滕翹楚,放不開林落曉。”

蕭瑟言突然問向蕭楠辰。

一旁的林落曉也看著蕭楠辰。

對於這個答案,她比蕭瑟言更想知道。

隻是蕭楠辰皺著眉頭看著蕭瑟言不說話。

“魚跟熊掌不能兼得。”蕭瑟言輕笑道。

他這一生失去的太多了,他在怎麽惋惜,也隻是徒增傷悲罷了。

如今他隻想守著當初的執念孤獨終老。

“你還記得媽媽嗎。”蕭楠辰眼眸染上傷痛,他看著敞開竹門的屋子,喃喃道。

蕭瑟言守著孤墳,可又想到他母親的孤墳。

蕭瑟言身子一怔。

記憶裏,一個唇紅齒白,膚如凝脂的驚豔美人正優雅的替自己沏著一壺熱茶。

那是他的妻子,蕭楠辰的母親。

“媽媽跟你做了七年夫妻,雖然我不記得你們的過往,但聽爺爺說過,你們也相愛過吧。”

“那是偽裝。”蕭瑟言想也沒想到脫口而出,然後有些後悔,果然,蕭楠辰的眸子冷了下去。

偽裝?

假裝恩愛蒙蔽視線麽?

蕭楠辰自嘲一笑,他有些沉痛的吞了吞口水,閉著鳳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