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矛隼



海東青叫陣冰雪郎,襲妖狐換戰紅線女

兩千兩白銀!葉非羽當真是拚了身家性命,就算當今宰相再能收受賄賂,也不可能讓他在如此非常時期做如此非常之事來招搖。葉非羽難道是腦子壞掉了不成?還是說,得到藍郎這件事當真對他有如此重要!

樓中達官貴人本多,此時再聞不出其中詭異味道也算他們白在世上活這一遭。想到若是再如此明目張膽的看笑話,誰知日後會不會無意間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稀稀散散的開始有人離開秦宮,更有為數不少之人躲在小倌們的房間之中隻透過窗縫窺視。

想必自明日起,閶城又少不了滿街的童謠可供人傳唱。

三樓房間中姑娘們聽得清晰,隻是不曉可以敏銳察覺其中玄機之處的又有幾人。唯見清茶以手掩嘴,故作口渴之態轉身倒水,眼神追著閉目養神的璧月棠瞟了好幾次。終於見她睜眼,更是不知引來了屋中幾道視線。

“告訴星子,不管多少銀兩,秦宮絕不會擅自讓藍郎賣身,一切但憑藍郎自行定奪。”兩千兩紋銀絕對不是小數目,璧月棠生怕星子老鴇一個忍受不了誘惑,當真將藍郎打包送給葉非羽就麻煩了!所以趕緊未雨綢繆,將可能出現的狀況扼死在搖籃裏。

君澈微偏頭,側目好好看了看這個之前不言不語的青丘花魁。此時的敏銳,突兀而下的命令……看來她該是猜測出什麽才對。前後細盤算,玉指在唇上緩慢描摹,忽然勾唇:有趣~有趣~

“我去。”有熱鬧不往前湊就不是青丘好姑娘,初雲早就躍躍欲試,隻能在這裏遙遙而望多無聊。推開門,生怕被人搶一般俯身在欄杆上,粉帕扔在天井之中有多麽招搖:“狐爺有令,藍郎奇貨可居。”

眾姑娘皆無語……出個門就成狐爺有令了,初雲這家夥是要有多大膽。先前裝個國師也就算了,現如今竟然偽裝到背後當家“狐爺”身上,須知“縣官不如現管”。她莫是不想活了……

就連君澈都不禁一皺眉。這天底下還有這姑娘不敢做之事嗎?

樓下不知底細的眾人卻想不到其他。星子老鴇見有大頭頭兒親自下令,這生意就好做很多。也不用葉非羽將那些箱子打開耀花人眼,但凡想在青丘裏安身立命之人都知道:天皇老子算個啥,唯有狐爺最大。

“葉少爺您看,並非我膽大有意刁難。隻是美人難得,青丘開門做生意,哪裏有貨物賤賣的道理。”

自己還真被當做貨品一般的被這些人當眾討價還價,心裏著實還無法適應的藍郎隻將一張臉憋到通紅,也不知在心底將葉非羽咒罵了幾千回。欲不理會卻又被葉非羽那勢在必得的囂張笑臉惹得滿心煩躁,怎麽能忍耐。凶狠瞪回去,便是無言也要給些警告,但見葉非羽將扇收入袖中,口中含指,哨聲急促。

樓上君澈暗道一聲:不好。其餘眾人一時又哪裏猜測得出,但聞鷹鳴已破空而來。

黑影從秦宮正門飛入,見葉

非羽手指方向以燕子抄水之姿將即將飄落在地的粉紅絹帕抓住,順勢勁飛衝天,直對走在樓梯之間兀自妖嬈的初雲而去。

此影雙翼伸展大若磨盤,雙爪銳過金鉤,氣勢凶猛當頭直撲。秦宮眾人之中唯有君澈一早便知此鷹的神速勇狠,但是見它隻向初雲而去,方動了下身又停下來。染染就算再如何武功高強也鞭長莫及,他倒要看看這女子該當如何自救。

抬袖遮麵,初雲唯餘一雙琥珀美目直勾勾盯向撲來的鷹爪,雖不曾驚惶亂叫,可也似全無辦法般呆立著不躲不動。

恍若空中下了場及時雨,一壺小酒壺直砸向那隻凶猛飛鷹,潑灑而出的酒水淅淅瀝瀝洋灑成片。雖然不見得威力如何,好在速度趕上了,酒壺離著鷹身飛過去,直砸到柱子上碎片又波及了不少人,可見這準頭也著實是不佳。

好在這雄鷹也立刻一擊而退,半空中一擰身俯衝而下,忽閃著翅膀穩穩落在葉非羽已經帶了護臂的手臂上。將鷹收在胸前,手指挑弄鷹首,赫赫然白底黑斑極為神駿的海東青一隻。此等神物便是與葉非羽這樣偏於嫵媚的桃花美男相形映襯,也頓時令這朵桃花少年意氣風發、英武逼人。

見鷹羽上沾了幾滴酒水,手指將那露珠接住,抿入口中,葉非羽不禁眼眸一亮,讚聲:“好酒。”自己尚未在青丘之中喝到過如此美酒,抬頭仰望,這青丘裏可還真不知道藏了多少好東西。

“喂,一隻破鳥嚇到你沒?”霜林雪從窗口探出那副永遠睡不醒的尊榮,打著哈氣問仍站在樓梯間不動的初雲。

哪裏就真的被嚇到了。初雲隨便擺兩下手,給了句承諾:“下次青丘再進美酒之時,我獨為你買下三壇。”算是補償今日霜林雪的損失。

等的就是這句話。對此間鬧劇毫無興致,霜林雪縮回去重新睡覺。

沒想到扔出這樣一壺好酒的竟然是個迷蒙到眼睛都睜不開的女子。想到那酒壺扔出來連準頭都沒有,必然對自己毫無威脅,葉非羽將注意力轉回來,對著藍郎公然挑釁:“爺未來青丘之時便聽眾人皆傳,青丘女子詩詞歌賦,十八武藝,天文地理,醫卜星相,奇門遁甲,絲竹彈唱,琴棋朽廁,飛鷹走狗,蹴鞠射覆,百樣技藝百樣去玩,從不輸於人前。”

“爺雖不才,對於飛鷹之技頗有心得。青丘若是不屑於銀錢,不知本少爺在此叫陣,藍郎你這個青丘中人敢不敢應下來。”葉非羽若真是處處低於下風,那他這個宰相府的小少爺又如何能與君澈相交十數年,“染染姑娘武藝卓絕,世人有目共睹。你在青丘之中與她習了不少時日,不若在此賭一把。爺這隻海東青隻在這樓中天井盤旋,給你三箭機會,若能射傷一根羽毛,你隨意提出要求,隻要爺力所能及,無不應承與你。反之,想必也不用我多說。”

硬取不成便智取,這小子總算沒讓他太失望。君澈手指在窗沿之上緩敲,此事頗為不妙啊,葉非羽的海東青一直是他最引以為傲之物。此戰對

藍郎極為不利。雖說最終讓他得到藍郎是必須,可是太過輕易得到之物,葉非羽又怎肯視若珍寶。

這世間事君澈又怎麽可能盡數預料。他尚在苦思冥想,葉非羽便自己惹禍臨頭。將海東青方才抓住的粉紅絹帕取在手中,往地上一扔:“如若有違,便如此帕。”絹帕這種東西最是嬌柔,經過鷹爪撕扯,飄忽落在地上的粉紅絹帕雖然仍為一體,卻早便是破碎不堪。

“葉少爺此言差矣。”站在樓梯上隔空看了許久,初雲此刻不出言,她便不是最能挑事又最能平事的姑娘,“葉少爺說了半天,不懼世人挑釁的可是我青丘姑娘。藍郎生得再美,便是有雙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是男人。葉公子既然發下了戰帖,也該是我們青丘女子接下來才對。”

不去理會葉非羽一瞬間難看下來的臉色,初雲自有辦法讓他乖乖往坑裏麵跳:“方才葉少爺也誇染染武藝卓絕,海東青便是再神駿,這樓中天井細窄,雄鷹無展翅之餘地。若是染染出手,則對葉少爺太不公平。”

“如此這般可好?我青丘隻選一名女子,不論方法,隻要能傷到葉少爺這隻海東青,便算我青丘贏。反之亦然。”初雲伸出一隻手指,笑容嬌俏中仍是訴不盡的嫵媚,“時限,一炷香。”

以海東青的速度與耐力,便是在這天井中高高盤旋一炷香時間又有何難。況且除了染染,葉非羽還真沒聽說這青丘之中有誰可以飛簷走壁,彎弓神射。見樓上樓下所有人都看著他,若是不敢接受這麽一個小女子的挑釁,他葉非羽豈不被人笑掉大牙。

再不猶豫,葉非羽愛撫著臂上海東青,微抬下巴,滿臉傲氣:“爺便是答應你又如何。來人,點香。”

男人啊男人,他們總覺得若是連名小小女子的挑釁都不敢應下來,是丟了極大臉麵的事情,恨不得不答應下來便該自刎以謝其罪。之前的李孜省是,現在的葉非羽也是。他們為什麽就不動用腦子想想,青丘的名氣闖到今天,她初雲如果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又如何肯貿貿然的出言挑釁。

隻是尚還不清楚,葉非羽今日如此不惜代價也要得到藍郎一事,究竟有沒有上次李孜省試探綺千斬真假一事那般性命攸關。無妨,反正她隻需贏得此事,其他……可從不在考慮之中。

“葉少爺之前說了零零總總,若在常人看來倒也算是將世間百藝囊括個盡數。隻是,青丘女子偏好玩個旁門左道,也不知葉少爺是否有所耳聞。”這一炷香都點上了,初雲還倚在欄杆上將話句句說的悠揚。等到葉非羽將海東青放飛空中疾速盤旋,她才有個正在比試的正經樣,微微探頭看向姑娘們所在的窗戶,當先便見到君澈正滿麵含笑,陰陽臉實在奪目。

唉,個子高就是好啊,怎麽看姑娘裏麵都先能看見他。抬手對著窗戶搖搖,衣袖落下盡顯雪白臂藕,其上瑪瑙紅玉手鐲鮮紅晶然。初雲手指點將——

“風淩妹子~來來~這事你擺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