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飯



棠棠書生義結姊弟,花魁往事眾人生悲

某日目測某處,這某處一隅有處曰無名,有城曰閶者,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這閶門外有個勾欄街,街內有個八大巷,巷內有個書院,至於稱作什麽,暫且按下不表。書院旁赫然便是一座宅院,上麵亮堂堂兩個大字——“青丘”。隻是在不知時日內,一旁又多了個小宅院,名曰“秦宮”。其中寓意,不可言,不可表。

清晨,昨夜狂歡剛過,眾人尚在修生養眠,一嗓子尖叫卻驚得樓上樓下齊齊狂奔而出。

“有人要造反!”

來不及看樓下是何人狂叫,隻將這句話聽入耳中便換的青丘中眾姑娘哀聲怨道。

“開什麽玩笑啊,這種話在青丘裏麵三天便提一次,造反什麽的再正常不過了。”不論何時身上自帶一股酒香,迷蒙著永是睡不醒狀態的霜林雪對吵醒自己美夢的人最是深惡痛絕,“我說書生你啊,總不會是天天請安玩膩了,換套新招來找死啊。”

青衣簡袍,綸巾束發,抬手行禮皆有規有矩,大堂中所站男子似是知道錯了,睜著一雙惶恐不安眼,剔透不染風塵的可憐:“給……給姐姐們請安。”

再怎麽可憐也絕對是當真來找死的回答。

“不會吧,難道是真的啊。”得到果然如此答案的姑娘們頓時怒火熊熊。離書生最近的洛嵐開始揎拳擄袖,釵鬆髻歪的美人一臉怒容,另有種嬌懶嫵媚之態:“說吧,留上麵還是下麵!”

呃……著實跟形象不符……

事態還未失控,總算有人及時出麵化解。

“書生人小不懂事,還請各位姐姐多多包涵。月棠給姐姐們賠罪了。”薄紗宮扇將嬌美容顏半遮半掩,同是一早被書生吵醒,但是攢花步搖金華勝一樣不少,端端正正行禮之時隨身而動,分外搖曳生姿。青丘當紅頭牌璧月棠果然不負美人如玉、光華自耀之讚,無論何時都是傾城傾國姿態展露人前。

自家姐妹都已經站出來說話了,眾姑娘也隻能暫忍下這口氣。洛嵐無不鬱悶的抱怨:“知道你們姐弟情深,我又不會真揍他,你不用緊張啦。”

璧月棠與書生其實並不是姐弟,同青丘裏不問出處的姐妹們一樣,他們不過是逃荒路上有幸沒被餓死的活死人,千裏餓殍,相識不過是一句話。

“你家裏人呢。”

“全都餓死了。”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姐。”

小孩子的豪言壯語負擔不起饑荒的沉重。很快這兩個無人保護的孩子就被人盯上。彼時“米肉”已是天價,雖瘦骨嶙峋,但小孩子的細嫩,也是某些富人眼中的極品美味。

被抓住,捆綁運送,當街叫賣。可憐的孩子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隻剩麻木,無力反抗。

卻不想被人抓住臉,端詳個仔細。

“孩子你叫什麽名字?”問話的女子戴了頂罩紗鬥笠遮麵,窺不見絲毫容顏。

“要飯的。”咬牙不肯辱了祖名。

果然有趣。“隨我走,我不吃你。”

不吃?當即死死拽住身邊那比自

己還要纖細的胳膊:“買我,也必須買我弟弟。”

男娃子嗎?“入我青丘門,隻怕,他日你必恨今日多此一舉。”

“隻要不死,絕不後悔。”

琴棋書畫歌舞房.術百般去學;飯不能多吃,身材要窈窕;手要套模具,形體必須秀美;層層篩選,苦若地獄。那始終藏在紗幕之後的女子卻也不曾將他們囚禁,隻道:“青丘之門,我隻容你們出去一次,若再逃,則生死與我無關。”

果然有吃不了苦的孩子逃出去,不幾日回來,竟再不肯出門半步。是了,災荒連年,出去,也隻是被吃。卻也不見那女子何時出去,便將那些驚魂未定的孩子帶了回來。若是再跑,永不見其蹤跡了。

青丘門,青丘門,門中錦繡,三丈枯骨無處墳。

“姐姐。”書生怯懦懦的一聲將璧月棠拉回現實,“我沒有胡說,秦宮新進來的藍郎,他要逃呢,可還不是造反?”

哐啷一杯茶盞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二樓之上飄飄然跳下個妹紙,金線紅衫皂色靴,繞臂皮鞭荊棘梢,端的英氣非常,儼然如男兒一般。“男人造反?他可當我染染這秦宮當家是死的?妹紙們,走!”

“做什麽去?”多此一問。

“鞭打孺子牛。”

此等興事誰人肯落後,隻待染染踢開大門,卻不想門前居然已有了一人。

榆木板凳古樸甚雅,此人端坐其上仰頭望天,四十五度角不知憂傷明媚,但見口角一條銀絲,欲墜不墜。入神!入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