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相知,未相逢(二十九)



第七卷:相知,未相逢(二十九)

時間過得那樣的快,錦瑟的傷依舊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的恢複著,除了身上的鞭上還有隱隱的疤痕未褪去外,竟是連斷骨的腳傷,都在這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全部恢複了。

甘泉宮自從錦瑟住進來後,從來沒有過的安靜。

因為這是一個特俗的宮殿,所以從她住進來的那一天起,這裏就從來沒有平靜過。

如今又一個冬天來臨了,初冬的天陰沉沉的,雲彩厚厚的壓在宮殿之上,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

而甘泉宮裏依舊繁華,隻是再沒有當初那樣的熱鬧了。

自從錦瑟從死牢裏撿回來一條命,她的死刑再沒有人提過,人人都以為那個冠絕後宮的錦妃娘娘再一次創造的了奇跡,都以為她回來後,與當上了皇後的納蘭忻難免有一場惡鬥。

可是一切都那樣的平靜,皇帝三個月來從沒有踏足過甘泉宮,那皇宮所有人關注的錦妃娘娘,幾乎也從來沒有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裏。

皇後那裏,更是一片風平浪靜。

人人都在這樣的平靜中漸漸的忘卻了危機,而錦瑟總覺得……這樣的平靜,叫人覺得不安。

她擔憂的自然不是後宮這些繁瑣的事情,而是……一盤更大的棋局,以南陵的天下為棋盤的棋局,所有的人還安於表麵,卻隻有身在其中的人能明白其中的波濤洶湧。

錦瑟看著窗外壓抑的天空,似乎整個世界都變得灰蒙蒙的一片,天氣比上一個冬日來得更冷,幽幽的歎了一聲,白霧般的氣息在空氣裏彌漫開來。

“真是叫人覺得不愉快!”錦瑟轉身,一邊的香雪已經將藥碗端了上來。

錦瑟微微皺眉,卻也沒有多問什麽了,因為關於這個有些奇怪的藥,香雪是閉口不談的,她也問不出什麽來,最近似乎感覺藥裏那種血腥的味道淡了些許,藥的苦味更濃厚了一些。

也許是傷已經好了的緣故吧?

錦瑟也沒有多想,香雪便已經開口道:“姑娘快喝吧,待會兒便涼了!”

知道不論說什麽香雪都不會允許她耍賴一次的,錦瑟有些認命,抬起碗來一滴不剩的將藥喝光了,才道:“怎麽樣?公子最近有沒有什麽話傳來?”

香雪搖了搖頭,“倒是沒什麽事情,隻是說讓姑娘不要總悶在屋子裏,如今傷好了,偶爾出去活動活動也是好的,不過要注意安全,還說是,有人會暗中保護姑娘的。”

錦瑟點了點頭,想起上次及時出現的清竺。

那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表麵邪魅狂狷,仿佛什麽都無所謂,但卻是個深藏不露的角色,錦瑟倒是很在意,這樣一個隱藏著如同毒蛇一樣陰冷的狠辣男人,究竟與慕容修雲有什麽交易?

或者說,慕容修雲有什麽東西,是值得他哪怕屈居在下,也心甘情願的?

還是不想了,錦瑟知道,有的事情若是慕容修雲誠心不讓她知道,那麽她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的。

或許在慕容修雲的麵前,她就是這麽蠢笨的。

“那我們出去走走吧,這屋子裏太悶了。”錦瑟看了看天,仿佛要下雪了一般。

今年的第一場雪……該是很美的吧?外麵雖然冷,但是卻總比屋內暢快得多了。

雖說是出去逛逛,但是錦瑟知道自己應該注意安全,更應該避免撞到一些不該遇到的人,所以選擇的路線也是比較偏僻的,更何況還沒落雪這天氣就冷得隻叫人打哆嗦,幾乎花園裏都沒有什麽人。

錦瑟也不知道怎麽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她第一次從訓練宮女出來時來的

蓮池,也是第一次遇到慕容尚宇的地方。

冬日裏蓮池異常的頹敗,幾乎蓮花的影子都沒有了,水邊的風更加的冷。

“姑娘,這裏太冷了,你身子才好,可不要著涼了!”香雪擔憂的站在她的身後,雖說是披著裘毛大氅,可是還是覺得冷風刺骨。

錦瑟點了點頭,轉身正要離去,卻猛然看見不遠處快速離去的身影,那明黃色的身影那樣的熟悉,在這皇宮之中,還在這個地方,身上能穿著那樣顏色的衣服。

是慕容尚宇。

雖然錦瑟看得很清楚,他在遠處匆匆離去的身影顯得有些狼狽,像是故意要躲開她似的。

“姑娘……剛才皇上看到你就轉身跑了。”一邊的香雪更是肯定的說了出來。

錦瑟沒有說什麽,隻是轉過了頭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其實她當然知道原因,因為之前她說了很絕情的話,也許他是害怕他出現在她的麵前吧?

錦瑟心裏有些難受,畢竟有的話說出去便收不回,當時若她不這樣的話,也許慕容尚宇一輩子也不明白。現在他明白了,錦瑟卻又覺得可憐。

因為他的命運啊,竟是所有人裏,最無辜的一個。

他是那樣好的一個人,錦瑟心裏很不是滋味,但是她知道,她什麽也做不了,因為她答應了慕容修雲,她什麽都不能做!

“走吧!回去了!”錦瑟不想再逛了,也不知道是天冷還是心冷,總覺得渾身都沒有一絲的溫暖,仿佛置身在冰凍的無底深淵裏一樣。

轉身離去,錦瑟不免加快了腳步,她知道她始終是不適合這個皇宮的,從她跨進這裏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沒有喜歡過這裏。

可是她的命運,卻與這裏牽扯不清,也許以後的一輩子,她都要在這裏渡過的,因為她相信慕容修雲一定會成功,他會成為這裏新的主宰,成為南陵最優秀的帝王。

而她……隻能呆在這裏,才能陪伴在他的身邊。

錦瑟抬頭看天,此刻她真的很懷念當初的生活……雖然小時候的事情已經不大記得了,隻是她知道,雖然窮苦,但是有父親在時……她是快樂並且自由的。

哪怕是後來被慕容修雲帶走,在納蘭府裏潛伏的那四年,和慕容修雲在深山裏修行,那樣苦,那樣累……可如今想來……那種自由的感覺,已經那樣的遙遠了。

“姑娘……”香雪猛然小聲出聲,打斷了錦瑟遊走的思緒。

一回神,便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納蘭忻。

如今她已經是高貴的皇後了,鳳冠鳳袍,還有身上尊貴的銀狐大氅,處處透著尊貴大氣。

納蘭忻向來是美的,在錦瑟的印象裏,很潑辣很任性,囂張跋扈,有時候很討人厭,卻又不得不叫人承認,她的活力和她的一切,都是叫人羨慕的。

有個完整的家,從小衣食無憂,有那樣的性子也是因為有寵愛自己的家人,雖然錦瑟討厭她,但是卻也羨慕她。

如今看著她時,錦瑟覺得仿佛哪裏不一樣了,她還是美麗,顯得越發的成熟高貴,但是卻沒有了以往叫人羨慕的活力,仿佛整個人都變得失去了色彩,變得蒼白。

錦瑟站在原地,已經感受不到當初納蘭忻看著她時,那種敵意和嫌棄她的感覺了。

納蘭忻那樣的平和,默默的看著錦瑟,然後一步步輕輕的走來,那種眼神和平淡冷漠的表情,竟叫人有一種過盡千帆的感覺。

錦瑟呆愣著站在原地,直到納蘭忻走近了,平靜的道:“我們談談吧!”

聲音裏竟是有幾分冷意,再不是錦瑟熟悉的那個納蘭忻了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能叫一個人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有了這麽大的改變,也許……這便是皇宮的可怕之處?

錦瑟不由得想起了葉玲……一樣充滿活力,並且自信滿滿,單純善良的葉玲……會不會也會改變?

隻是容不得她細想,納蘭忻已經轉身離開,錦瑟看了香雪一眼,示意她在原地等著,便跟了上去。

香雪遠遠的看著,不敢放鬆哪怕一秒。

錦瑟和納蘭忻走到了一個僻靜的涼亭處,天氣很冷,風從四處吹來,納蘭忻就那樣對著一池冰湖水站立著,任由風吹打在她的臉上。

“皇後娘娘有什麽事?”錦瑟有些看不過去,因為這樣的納蘭忻叫人捉摸不透,而且竟是有一種讓人覺得可憐的模樣!

“你打算離開皇宮嗎?”納蘭忻開口,還是一樣的直來直去,這一點叫錦瑟看到了當年她身上保留下來的可貴的東西。

隻是這樣的問題叫錦瑟微微一愣,並不知道納蘭忻為什麽如此說,但是她……怎麽可能離開皇宮呢?就算現在離開,隻要慕容修雲成功,她一樣會回來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別的去處……她隻想呆在慕容修雲的身邊而已。

“怎麽這麽問?我為什麽要離開皇宮?”錦瑟的回答,似乎並不叫納蘭忻意外,她輕輕的轉過身來,沉默著,就那樣看著錦瑟。

她是平靜,可是誰又知道她內心的澎湃?她不想平靜,甚至有些掩飾不住她對錦瑟的恨。

是的,當初若她隻是討厭錦瑟,隻是嫌棄錦瑟,那麽如今……她是真的恨她。而她更恨的是,如今她已經不能對錦瑟做什麽了,因為她知道,不論錦瑟出什麽樣的狀況,慕容追風都一定會以命相守。

她鬥不過……卻不是鬥不過錦瑟,而是鬥不過慕容追風。

納蘭忻緊緊的閉眼,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輸,而且輸的原因竟是這樣的叫自己心服口服……

“不要拐彎抹角了!我隻是問你,若是慕容追風帶你離開,你願意放棄你現在擁有的一切,跟他離開嗎?我不想問你們是什麽關係,隻是……若你願意,那麽我會幫你!”

納蘭忻一口氣將自己的話說完,這些話說出口來,對她來說需要太多的勇氣了,她盡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可是還是忍不住嘴角顫抖,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就如同她現在渾身冰冷一樣,比這冬日的冰湖還要冷。

因為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真的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是這樣的痛苦……而最悲哀的是,哪怕得承受著這樣的痛苦,自己卻還是……隻想幫助他。

因為她知道,她與慕容追風永遠不會有什麽,也不會發生什麽!

她是皇後,是他的皇嫂!而他心裏的人,不是她。

納蘭忻看著錦瑟,有那麽一刻,錦瑟感受到了她眼睛裏的悲涼和絕望,甚至是對她的恨意,或者……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叫錦瑟一時根本無法回應。

兩個人就那樣呆呆的站著,良久,錦瑟才幽幽的道:“你……你剛才說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納蘭忻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為什麽她會知道自己和慕容追風的事情,而且知道了卻沒有用這件事情來打壓她陷害她,而是……想要幫助她和慕容追風?

難道……她當上皇後以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性格轉變?

不……不可能,她不會在意自己的,錦瑟很明白這一點,起碼到現在,納蘭忻都一樣討厭她,恨她的!

那麽隻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便是納蘭忻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慕容追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