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不受控製（四）
在謝寂愣愣地盯著空蕩蕩的床前，正瞠目結舌激動不已的當口，下一秒眼前又是一花，她整個人被又鬼魅般出現的容煥抱起，風一樣向前飄了兩三步遠的地方，如同薄紙一般輕飄飄落在地板上，正好趴在她原先所躺的位置中。
這時門彭的一聲被人從外麵用力……踹開。
謝寂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她一抬起頭就剛好看到用整個身體擋在門口的六皇子。他身上繡著錦雲下擺，在半空中徐徐落下劃出一段優美的弧線，落在門檻上。
“剛才在門外，我確定有聽到男人說話的聲音。”
六皇子站在門口，深深地看了一眼大開窗戶，才慢慢走到謝寂身前，嘴角一抹微笑，如綻放的春花般明媚，卻又如帶刺的玫瑰般危險。
“剛才的那個男人是誰？”
他微微低下頭，看著她，語氣淡淡地問道。
身體正傳來一陣一陣強烈的不適感，六皇子蔑視的眼神和令人聽著就覺得很不舒服語氣，讓謝寂心裏不由得大皺眉頭。
尤其是，某人的腳隻差一公分就要踩到她的臉，真是個不懂禮貌的小屁孩。
“不說是嗎？”他嘴角的笑意更深，美豔如桃花，悠悠然猜測道：“難道是你的情人不成？還是親人？或者朋友？”
瞬間，眼前的修長美腿向前一動，謝寂隻覺下巴一痛，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咯到肉，就是不知道破皮了沒有。
古代的男人都有用腳抬人家臉的變態癖好嗎？
謝寂皺了皺眉頭，想想她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自身本就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憑借著過人的能力和手腕，除了剛出社會那年敢有人給她臉色以外，哪裏曾經遭受過這樣受辱的待遇。
她很想破口大罵，但又忍住了。因為她沒有把握不會被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六皇子，一怒之下千刀萬剮或者五馬分屍又或者活埋下油鍋給整死。
“嘖嘖，看你這恨不得吃了我的表情，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還這麽嘴硬，連兩句奉承也不會說，看來不是情人，便是血親。”
謝寂心裏暗道，那又怎麽樣？別把很正常的猜測說得跟你有重大發現似的，你以為你是柯南還是福爾摩斯？
“隻不過能通過重重守衛冒著生命危險隻是想看你一眼的人，本事很不錯，並且對你很是關心，你螻蟻一般的人倒是比本皇子有福氣。”
六皇子說這就話的時候，不知道在看什麽，微微側著腦袋，藏在燭光照不到的陰影裏的半張臉，閃過一絲羨慕夾雜著苦澀的情緒。
看來深宮中的男人過的也都不怎麽快活。謝寂剛一看到時，心中便有些黯然，暗暗下定決心，一有機會絕對要離開皇家這座華麗的牢籠，走的遠遠的，過自己一直以來想要的自由田園生活。
六皇子發了一會呆，便把腳放下，轉身對外麵早就候著的幾個丫頭，神情一瞬間又嚴肅起來，隻聽他低聲吩咐道：“進來，給夫人好好梳洗打扮一番。”
在被左右兩個丫鬟扶到梳妝台前的椅子上之前，謝寂垂目飛快瞟了一眼弄疼她的罪魁禍首，兩隻眼睛瞬間就紅了。
眼饞的！
六皇子所穿的金色靴子，尖尖的腳麵上鑲嵌著一顆龍眼那麽大的紅寶石，在燭光的映襯之下，讓整間本來昏沉沉的屋子都亮堂不少。
丫這得值多少銀子？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謝寂深深地咽了一口口水，仿佛看見眼前有無數毛爺爺歡快地飛過。
身體一邊任手腳麻利地丫鬟隨意地擺弄，一邊心裏盤算著要是有一天，她偷偷地從上麵把它們摳下來拿出去當，夠不夠她下半輩子瀟灑過活。
六皇子問道：“都弄好了嗎？”
“一切準備就緒，請六殿下過目。”
謝寂對於未來逍遙自在的生活幻想的太入神，聽到丫鬟門的齊聲回答，聲調有些高，她才回過神來。
甫一抬眸，與巨大銅鏡中人的盈盈雙目一對，不由自主地一愣。
隻見鏡中人白紗遮麵，白玉般的額間一朵小小的五瓣紅梅熨貼，眉目沉靜清麗，氣質高貴冷豔不可褻瀆。尤其是她僅留在外的一雙美目，顧盼流轉之間，如同漆黑夜幕中的寒星，熒光閃閃，異常奪人魂魄。
在銅鏡中，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春風滿麵的六皇子。他美得如同凡間修煉成精的妖怪，而她清新脫俗如同落入滾滾紅塵之中的精靈。
謝寂驚奇的發現，鏡中兩張臉互相襯托輝映，看起來真的像是金童玉女般，十分搭配。
六皇子伸出雙臂從背後緊緊摟住謝寂的柳腰，把下巴磕到她的肩頭上，欣賞了半天，才開口由衷讚歎道：
“美人，你果然不負本殿下的期望。”轉而又勾起嘴角衝銅鏡中的她，忽而輕佻一笑，不正經道：“這樣一看，你我還真是一對璧人。不過我們本來就是神仙眷侶，幾個時辰前比神仙還要快活，你說對不對？”
聽到從身後傳來幾聲丫鬟的輕笑，謝寂遮擋在麵紗下的老臉，不由一紅。
大庭廣眾之下，居然說這出這樣的話來……這個家夥真是無恥！齷齪！下三濫！
身體突然騰空，謝寂驚呼出聲，出於對摔落在堅硬地麵的恐懼心理，驚慌失措之下，下意識伸出雙手急急忙忙攀住男人修長優美的脖頸。
“美人這麽用力，是想勒死本殿下嗎？難道美人怕痛？不過，如此妙人在懷，本殿下牡丹花下死，做鬼想必也是個風流鬼。”
謝寂心中鄙視地呸了一聲，順帶無數枚白眼，暗歎小小年紀就這麽流氓，將來非變成絕世大淫魔不可。
誰家媽生的，趕緊塞回去重新造一造！
“不過……”男人突然湊進她的臉，神情纏綿，溫柔地在上麵印下一吻，笑意不達眼底，低聲道：“好戲就要開始，我的美人你準備好了沒有？”
謝寂心裏一慌，蹙眉道：“什麽好戲？”
六皇子的神情深不可測，回答也是模棱兩可，“讓你出頭，同樣讓我受益的好戲。而關於你的好戲，想必也很精彩，隻不過是在不遠的將來，本殿下真的非常期待。”
謝寂一頭霧水，覺得他說了和沒說根本沒有什麽區別。任他抱著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六皇子剛邁出門檻，她就見身後和旁邊呼啦啦跪了一地下人。
白梅花瓣鋪路，空氣中暗香浮動。謝寂呼吸著新鮮的氣息，耳邊是六皇子心髒平緩跳動的細微聲。她自從來到這個全新的世界後，內心種種惶恐不安如今才得到慢慢地得到平複。
即使，很可能下一刻就會有更多的突發狀況等著她，並且威脅生死存亡。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平安喜樂。
皓月當空，一路上走來，出了十幾座宮殿，隱隱約約可見許多假山玉橋，珍貴花卉，在夜色之中華貴神秘。
她似乎聽到了流水聲，又似乎沒有。耳邊最多的還是抱著她的六皇子邁著大步踩在白雪上的聲音。
穩健的，一下一下，和她的心跳聲正好合拍，又仿佛和他胸膛中的聲音也恰好一致。
由彎腰提燈神色恭敬太監領路，不多時，設宴的地方就到了。
門口略微年老，臉色發黃看起來十分滄桑，眼神卻又淩利非常的太監，看著他們這群人浩浩蕩蕩地走過來，立刻跪地行。
“奴才大內太監總管李毅，參見六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見六皇子不耐煩地朝他隨意擺擺手，李毅心裏一驚，顧不得審視這混世魔王懷中女人盯著他看的眼神，便趕緊爬起來站好，拔高嗓子報道：
“六皇子駕到——”
甫一跨過門檻，謝寂就遭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視線。目光中飽含意味，有探究，有懷疑，有疑惑，有深思，仿佛要把她全身戳出幾個透明窟窿。
內心無暇顧及全身上下內外不自在的感覺，原因隻有一個，就是她被眼前豪華別致的景象晃花了雙眼。
高大的宮殿由無數潔白的方形玉石堆砌而成，嬰兒拳頭般大的夜明珠鑲嵌在頂部和牆壁中，雪色的輕紗垂落空中隨風飄拂，雙手捧著木盤，頭挽飛天髻身著金色輕薄曳地長裙麵容姣好的侍女，步態輕盈如同一尾尾美人魚穿梭在眾人間。
填食送酒間，她們時而回眸輕笑，時而掩唇羞澀，時而又做出扭腰跺腳的小女兒情態，如同收了翅膀的天使，純潔而誘惑。
一瞬間，謝寂以為這不是人間，而是天堂，倘若忽略這些人那雙沾染了萬丈紅塵俗塵的汙濁眼睛。
此
時此刻，大廳中所有人的注意力，明的，暗的，都落在她的身上。不，應該確切的說，是他們兩人身上。
謝寂微微抬頭，觀察正一路前行的六皇子臉色，隻見他眉眼帶笑，神色如常，渾然不覺，隻管邁開大步朝前走。
依舊是美得近乎妖精的模樣，笑容中帶著蠱惑人心的妖氣。
“跪好，別動。”
六皇子停下腳步，把謝寂放到地上，擺成雙膝著地的姿勢，壓下她偷偷抬起向上瞟的腦袋，自己也在她旁邊挨著她緩緩跪下，低聲吩咐道。
六皇子上半身緊緊貼在地麵上，高聲喊道：“兒臣參見父皇母妃，父皇母妃吉祥如意。願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母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謝寂斜著眼角抿嘴發笑，這家夥的跪姿還真跟李雪劍般的宋江招安跪拜時有的一拚，五體投地，姿勢做的真標準。
下一刻，溫和慈愛的男聲在兩人的頭頂響起，渾厚中帶著淡淡的威嚴，以謝寂這種資深聲控斷定，他年齡絕對不到四十歲。
“吾兒不必多禮，快快起身入座。”
六皇子起身，拱手，沉聲道：“兒臣謝父皇恩典。”
這時，謝寂耳朵裏忽然進入一個聲音，但是覺得那仿佛又不像是聲音，隱隱約約，縹緲如雲，如同一個能夠把清醒的人吸入的華麗夢境。
其實，那個女聲隻說了這麽一句話，短短的幾個字，她道：“歡歌，隻是個宴會而已，你不要這麽拘束。快來母妃這裏坐，母妃讓人給你準備了你平常最喜歡的酒菜，我們娘倆說一會兒體己話。”
六皇子微微一笑，點頭道：“兒臣謝母妃恩典。”
謝寂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六皇子的腳後跟消失在她的眼前。兩人一同來，他卻非常沒義氣地把她一個瘸子扔在宮殿中央全然不管。
關鍵是，地又硬又冷，她發著燒渾身無力，難道要一直跪下去？
正在她糾結的時刻，聽到頭頂上皇帝再次開口的聲音完全變得不悅，他沉聲問道：“你是何人？見了朕為何不拜見？”
心裏不住歎氣，誰也靠不住，隻能自己靠自己。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在生存麵前，尊嚴屁都不是，權利就代表著生與對。
謝寂咬咬牙，也有學有樣趴下，雙手向前壓在地麵上，聲音清脆地回道：“回皇上，奴家謝寂，是六皇子宮裏的人。”
皇帝你不看僧麵看佛麵。
正和母妃聊家長的六皇子聞言，立刻眯著眼睛看了她一眼。哼，這個自作聰明的女人居然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那你為何見了寡人不請安？”皇上看了一眼沒有表任何態的六皇子，又開口問道，語氣依舊不悅。
“請皇上恕罪。早就聽聞皇上您文承武德，聖賢英明，把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人民安居樂業。奴家一個婦道人家，初來乍到，今日得見天顏，心中一時惶恐激動，大腦一片空白，把要說的話全都忘記了。”
謝寂胡亂扯淡，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說好聽總是錯不了，尤其是對於身處高位的人來說。
“天顏？朕文承武德，聖賢英明？”皇帝的臉色轉陰為晴，哈哈一笑，轉頭對六皇子說道：“歡歌，你從哪裏找來這麽個嘴甜的可心人，可真是個體貼寶貝，是你的福氣。”
福氣？怎麽會？謝寂撇撇嘴，哪有人給福氣吃毒藥的。
聽皇帝說完，謝寂急忙謙虛地開口說道：“皇上您過獎了。奴家隻是六皇子宮中的下人，怎敢當福氣二字。也隻有皇上和娘娘這樣的人，紫氣東來，才算的上是真正福澤深厚。”
“哧”的一聲輕笑，又是那個好聽到心碎的聲音，隻聽她悠然說道：“這丫頭，嘴像是抹了蜜糖似的，不隻是誇獎陛下你，把本宮也捎帶捧了一通。”
皇帝顯然也被誇的舒服的很，笑著問道：“愛妃的意思是朕要賞她？”
“一個小丫頭而已，賞與不賞，賞賜多與少，皇上您自己看著辦就好，臣妾可不管這些個費腦筋的閑事。”
皇帝顯然對他口中的愛妃，極其疼愛，語氣寵溺道：“你啊，怎麽永遠都像個調皮的小孩子似的，還嘟嘴……”
“皇上，你又取笑人家，真討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