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承諾自由
從兩人同居的地方出來，夏生歡渾渾噩噩地走在街上，看著前方的眼睛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神采，高跟鞋踩在路上如同棉花一樣，有一種相當不真實的感覺。
夏生歡的身體搖搖晃晃，腦子裏浮現出她重生以來的一幕幕，裏麵最多的人和現在出現在街道大屏幕上的男人長得一模一樣，隻是他同樣的溫柔，眼神和動作，卻用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
“嗬嗬——”夏生歡嘴角浮現出苦笑。
那個女人不是她，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夏生歡就這樣拖著蹣跚的身影過了幾條街，直到她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來。
李佳丹。
夏生歡看了一眼，愣了一下，苦笑著便掛掉了，順便設置了靜音。
小丹子，你現在給我打電話，是要痛心地罵我不聽你的話，還是要安慰我，或者是像我自己心裏深藏不露的情緒一樣——把自己嘲諷半天。
總之，無論結果怎麽樣，對於她來說，除了傷心，或者不痛快，還有什麽呢？
夏生歡隨手把手機放在口袋裏，繼續用十厘米高跟鞋總是踩在棉花上的姿勢向前走，路人看著她有著說不出的怪異滄桑和落寞。
就如同，天地之間沒有任何可以留戀的東西，也仿佛這個天地如此寬廣遼闊卻沒有她要去的地方，讓她歇一歇。
是啊，她該去哪裏？有什麽地方是她想去的地方？還有哪裏……可以收留她？
果然啊，果然——
這個座城市，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她留戀的。自己曾經以為一生一世的感情，在上帝眼睛裏就是個笑話，或是在她不知道的人眼中，她就是個滑天下之大稽的人物。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一生，這一世，已經沒有什麽可留戀的東西，她為什麽還要在這裏——
夏生歡這不同尋常的狀態，被幾個路人看出來，於是有些擔心地停腳步下來觀察她的動向，隻見她本來還算正常的走在路上，突然，身體一轉，朝十字路口走去。
這本來也沒有什麽，隻是正處於紅燈的當口，車輛來來往往說不上多，但也絕對說不上少，正如湍急的流水一樣，飛快地駛過去。
眾人看著那個精神恍惚的女人走到路口，習慣性地看了紅燈一眼，停下了腳步，心中都鬆了一口氣。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她也就在原地停留了兩秒的時間，緊接著，她直直地朝街對麵走過去，對身邊來來往往的車輛，以及刺耳的急刹車充耳不聞。
眾人的心，又提起來，有的人已經快速走過去，但是迫於正是紅燈的時候，誰也沒有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衝到已經走了一半路程的女人身邊把她拉回來。
這個女人……是不要命了吧……
夏生歡身邊不斷有車輛擦著衣服衝過去，好像有十分尖銳的聲音傳入她的的耳朵裏，但是，仔細聽，又什麽也沒有。
自己如今在哪裏？
夏生歡心裏問自己，轉過頭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迷茫的眼神看著有一輛十分眼熟的車子朝自己衝過來。
好像刹不住車子的樣子，一瞬間，她看到了，一種類似於驚訝混合著恐懼的臉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好熟悉的臉龐……
狹長而微微上翹的眼睛，眼角妖嬈誘惑的笑意，整個人散發著蠱惑人心的味道……
這麽漂亮的男人，是誰呢？誰？
夏生歡抬起手擋住照在自己眼前有些晃得人眼睛生疼的太陽光線，在車子碰到她腿的那一刹那，感到冰涼的疼痛觸感，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微笑。
夏生歡感覺自己飛出去，身體變成了一隻小鳥，軟軟地躺在厚厚柔軟的雲端，身體很痛，那種痛，非常熟悉，用她的承受力衡量的話，可以說的上是劇痛。
可是……嗬嗬……靈魂，仿佛得到了自由了呢……好開心，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夏小姐，你怎麽樣？沒有事情吧？”
誰？誰在說話？耳中轟隆隆的聲響，有熱熱的**從裏麵流出來，依稀覺得這個聲音的主人熟悉無比，上一世，上一世，他應該和她有過一段緣分……
“你別怕，你會沒有事的，堅持住，我這就打120，堅持住——”
或許隻是她真的不記得了，
“生
歡，你怎麽流了這麽多血？你疼不疼，嗯，疼不疼，是不是很疼……”
有熱辣辣地**滴到臉上，一滴，一滴，又一滴仿佛無窮無盡，伴隨著，身體被抱著的人不停地大力搖擺，嘴裏感到一陣鹹濕。
夏生歡努力側過臉，看向抱著她的人，嗯……好疼，原來是剛才那個司機，為什麽哭？是怕我敲詐你麽？看在你有這麽漂亮的小臉蛋的份上，放心，我不是那種人，不是你的錯……
“生歡，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要是當初，要是當初我的野心小一些……”說著又是一連串水滴滑落在她的臉上。
都說了不是你的錯，為什麽要要哭得這麽傷心？夏生歡想摸一摸他的臉蛋，張開嘴巴笑一笑，嘲笑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幹什麽要哭鼻子，也不嫌丟人。
“生歡，疼不疼，真的不疼啊，一會兒你就不疼了——”
沒聽過男兒有淚不輕彈麽？真是的，快要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疼的也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麽？
什麽在響，怎麽突然出現這麽多人，好多白色的身影，來來去去，不要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我的頭真的好暈，可是是誰在抱著我一直在重複一個名字，撕心裂肺——
可是，這又是何必呢，你這樣又做給誰看呢，我這樣不正好可以不再打擾你，你可以光明正大和別人訂婚，結婚，然後，有小孩……
夏生歡微微地閉上眼睛。
嗯……有些累了，身體越發沒有力氣，真的是累了，好累，好累……
“小不點，別睡，別睡——”
“小不點，你醒一醒，我是趙錦程，你看著我——”
“小不點，我告訴你，你要是敢睡我就殺了你那個死姘頭周洲，聽見沒有——”
周洲？周洲是誰？我不認識他，或許隻是一個不相幹的聲音吧……
有一個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聲音，在一直叫著她，耳邊有熟悉的熱氣，這個聲音的主人握著她的手，如今卻也再激不起她一絲的感覺。
“小不點，我不準你睡，再堅持一會兒，不要閉上眼睛，算我求你了，睜開眼睛快——”
夏生歡勉強轉過頭，在經曆一路顛簸之後，她躺在手術車上，眼前晃過天花板長方形的明燈，眼睛或許是光線的影響感覺有些微微刺痛。
眼睛中蒙上的一層水汽，絲毫不能夠影響男人那張英俊的臉龐，她現在才發現，男人長的真的很英俊。
五官眉眼充滿了讓人傾倒的魅力，誘人到根本不像話的程度，卻又是那麽讓她痛心。
可是，我比你痛，為什麽你抱著我的手要哭呢，有什麽好流眼淚的，你看看我全身都痛死了，都沒有哭，我隻是想睡覺，你卻用一個陌生人威脅我，連這麽一個簡單的要求都不答應我。
夏生歡終於還是沒有閉上眼睛，隻是眼珠子在半開半合的眼皮下，定定地看了趙錦程好半天的時間。
其實，隻有疼痛的時間才會讓人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漫長。
“你——過來——”夏生歡忽然開口輕輕地地開口，卻沒有想到喉嚨早已經被一大團血堵住，頓時撕心裂肺地咳起來，她隻覺得胸膛裏的五髒六腑已經變成一塊一塊的血沫。
眼前白色的布，紅色的血滴落在上麵仿佛開了一朵嬌豔的曼陀羅花，白色把上麵的紅色襯托的更加耀眼，也更加嚇人。
“快點——”
夏生歡又喊了一嗓子，趙錦程愣住了，隻見她疼的五指狠狠地抓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五指泛白，露出上麵幾條細細的青澀血管。
“我有話……和你說……”
趙錦程正要伸過頭去，把自己的耳朵湊進她的嘴邊，身體卻被人一把推開，他整個人向後猛地一踉蹌，猝不及防之下差點兒摔倒。
推了他一把的醫生，表情嚴肅地看著他，一邊關手術門，一邊說道：“這裏是手術室，請病人家屬在外麵等，耐心點，醫生會盡力。”
趙錦程和夏生歡兩人都沒有看向醫生，兩人的視線彼此交錯糾纏著，她的眼睛裏甚至要比他的清明，眼底仿佛有一束渴望的光滑閃動。
給我自由，我要離開，好不好？
不好，我不答應，我不會放你走。
為什麽？你的身邊已經有了新的佳人，我這個平凡的女人在你的眼睛裏
又算的上什麽？
那我隻能尋求另外一種自由，嗬嗬，隻有哪裏，我才會真的快樂，即使一個人地老天荒我也願意……
你威脅我？
哼，你大可以不受我的威脅，試一試。
別……別，我……我答應你，隻要你好起來，我就放你走……
好，君子一言。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我已經答應你我就一定會讓你走。
夏生歡眼睛裏生的光芒，趙錦程眼睛裏沮喪絕望的光芒，交錯著，兩人的內心仿佛對調了過來。這個時候，手術室的門在眼前緩緩地合上。
如同一個屏障，從此兩個人老死不相往來，你不見我，我不見你，彼此都再沒有任何交集，彼此相忘於人世間。
嗬嗬……終於擺脫了過去。
或許，這個男人說不定是天使。他曾經讓她痛苦，讓她受傷，但是同樣也讓她開心，如今放過她，放過他們之間的感情，也讓她留的最後的他們兩人的記憶。手術很成功。
夏生歡覺得自己上一世雖然短命，但是，這輩子卻無論如何都能夠活下來，那麽近距離的車子衝過來，她都可以保全生命，連醫生都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奇跡。
她覺得自己足夠幸運，上帝終於看到了她曾經的不如意，如今仿佛要把好運氣降臨到她的頭上似的。
譬如說，目前她已經在醫院住了大半年的時間，自從那一天起，趙錦程再也沒有出現過，反而來的最勤快的是她曾經的大老板。
黎強，這個男人不知道發什麽瘋，就算那一天真的是他開車把她撞成這樣也不用這樣，幾乎二十四小時做專職陪護，簡直要比她那兩個平日裏沒有一點良心，這次非但沒有嘲笑她卻表現出對她身心超乎尋常關心的死黨，跑來看望她的次數還要多上十倍。
目前，黎強就坐在夏生歡床邊的椅子上，身材修長而結實，彎下優美嫩白的脖子，形狀漂亮的手指輕輕巧巧地握著蘋果和水果刀。
一個公司的大老板，真的有這麽多時間花在這種護工完全可以做好的事情上的嗎？他的公司都不用他處理一些事情嗎？
夏生歡看了一眼櫃子上放著的已經削去皮各種形狀的蘋果，大多都是小動物，有兔子，老鼠，熊，還有一些月亮，太陽之類的……
她除了悠悠地歎氣，她真的不知道她還能夠做些什麽，她怎麽忍心拒絕別人的好意，更何況，對於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來說，尊嚴是不可侵犯的。
“黎總……”
黎強抬起頭看了夏生歡一眼，眼睛黑白分明，裏麵有著平靜而溫柔還帶著一些殷勤的情緒。
夏生歡突然有些怔忪，她被這個男人這雙眼睛蠱惑，兩隻誘惑的眸子，即使不像以前那樣做出風流倜儻的模樣來，也一樣可以讓人移不開眼睛。
“怎麽了？生歡……”
黎強衝夏生歡微微一笑，顯然對自己的魅力非常得意。
夏生歡臉一紅，咳嗽了一下，真正讓她覺得不好意思的是接下來她要說的話。
“我想……去廁所……”夏生歡尷尬地笑了笑，“你幫忙叫一個護士過來，讓她扶我一下，好嗎？麻煩你了……”
雖然來了這麽長時間，黎強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雖然都是成年人，該經曆得都已經經曆了，但是內心不免還是覺得有些害羞。
黎強起身出去後。
夏生歡看著自己兩條毫無知覺得的長腿，上麵本來的肉也在這半年來消瘦到隻剩下骨頭的地步。
這場車禍換來的是兩條癱瘓的腿，足以說明，她的自由來之不易。
手臂上突然搭上一隻手，一轉頭看到笑的甜甜的可愛護士小姐，夏生歡臉上的惆悵和陰霾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
這位是黎強專門請來伺候她的高級護工阿狸，笑起來果然有後世那隻漫畫狐狸的味道。
“夏小姐，你自己小心，讓這位先生抱你到輪椅上去，你先別動……”
“嗯。”
身子在輪椅上坐穩。
阿狸摸了摸她的肚子。
“已經六個月了，說好的，寶寶生下來，你可要，讓我做幹媽。”
夏生歡低下頭神色溫柔地看了一眼圓滾滾的肚子，足足有西瓜那麽大，嘴角慢慢勾起，笑著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