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個月的時間如流水般消逝,這一時間裏洛洛硬是拿出高考的勁兒。沒日沒夜,不眠不休的勤加修煉。在迎春的教導下,總算是勉強修煉到本門的第四層。

出宮前一天,在宮裏東北偏僻之處,姥姥和各位姐妹做見證,由茗夏作為評判,以試洛洛的成績。

那茗夏本來對洛洛就不服,加上本性孤傲。每招出手必定處處為難,用盡刁鑽。洛洛仗著自己內力雄厚,竟也不怕。左閃右閃,動作快如閃電。她心知,自己的那些招數茗夏還有不知?拆招對打,毫無意義。

不消半個時辰,茗夏已是香汗淋漓。倒是洛洛仍舊飄渺仙女般,一身的利落清爽。

“好了!”姥姥一語既出,伸手示意。

茗夏憤憤地收回手,鳳眼含火,一臉不甘心。明眼人都知道,茗夏輸了。隻是眾姐妹心知茗夏是姥姥的親信,也不敢多言。

“洛兒,明天你就隨茗夏她們一道出宮去吧。”

“洛爾遵命!”大喜,雙手作揖。

一眾姐妹簇擁著姥姥離開,茗夏麵露凝色,隻字未提,拂袖而去。

“洛兒!剛才看的我好生擔憂!”迎春走上前,一把握住洛洛的手。

“放心。茗夏姐姐傷不了我。倒是我…肯定惹她不高興了。”

“這是她自己提出來的規則,如今她輸了,明天你就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宮外了。”兩人相視一笑,忘記剛才的不愉快,手挽手回了房。

次日便是洛洛跟著迎春,茗夏,碧玉三人一起出宮的日子,此去來回得要三天。

這次能出宮實在讓洛洛振奮不己,興奮了一晚上,剛睡沒多久,就被迎春從被窩裏拉了起來。

“我的好洛兒,別睡了。昨天晚上你不是興奮得睡不著麽?現在好好打起精神來。等會還要走二、三個時辰的路呢。”迎春伸手縷了縷洛洛胸前的長發,洛洛閉著眼睛打瞌睡,任由迎春擺弄。

迎春抿嘴一笑,平日裏洛洛從不曾收拾自己,如絲般的秀發胡亂地紮在一起。今兒趁小丫頭打瞌睡的空擋,擅自替她挽了個髻,僅用一隻白色的木簪加以固定,半腰柔順的黑發服帖的披散在身後。兩隻小巧的耳垂上各戴著一隻精致的鑽石耳丁。迎春曾詢問過她,這是什麽石頭。洛洛不語,滿眼的傷心,這是那個時代的父母留給自己唯一的信物。

“迎春妹妹,讓你們久等了。我們現在啟程吧。”同樣身著素百的碧玉宛然一笑,身後跟著俏臉如雪的茗夏。

碧玉左手拿一粗布包裹,用力拋出右手的水袖伸向上方纏住一樹藤,運用丹田之氣往上飛身而去。優美的動作白色的紗袍美得猶如天上下凡的仙女。洛洛看得有些發癡。

茗夏隨後也拋出水袖跟了上去。迎春上前拉了一下失神地洛洛,“走吧,別傻楞著。”也跟著飛身往上。

洛洛俏皮地擠擠眼,她可學不來姐姐們優美的動作。氣運丹田,腳尖稍一用力,便飛身上去,仿若閃電。

一個人約莫在懸崖上等了半個多時辰,才看到碧玉,茗夏和迎春陸續跳了上來。茗夏麵若凝霜,隻字不語,隻是側過臉,狠狠瞪了洛洛一眼。

碧玉上前,笑臉盈盈地拉起洛洛的手。“洛兒妹妹現在功夫真是了得。我們需要一個時辰的路程,妹妹卻隻許一小會兒便能到達。”

洛洛臉上堆滿客氣。心裏暗忖,老天就算借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再充頭顯擺,免得樹大招風,給自己樹立敵人。迎春抬眼,示意她安心。

迎春款款地走到洛洛跟前,拿起麵紗遮住她的臉,“出宮的女子都必須以麵紗遮臉,以免招搖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垂眼,點頭。不敢有半句怨言。乖巧地走到碧玉姐姐身邊,討好地替她背馱包裹。碧玉見洛洛貴為天女,性格溫順善解人意,也順了她的意,把包裹交與洛洛。洛洛見狀,心喜,不敢多言,乖乖跟著姐姐們往前趕路。

隻是一路上,茗夏仍舊沒給洛洛任何好臉色。洛洛作罷,一臉的無奈。這個冰山美人何時才肯和她釋然。

四人走了約莫三個多時辰,才到達大虞國的京都。走進城門,欣欣向榮,門庭若市,好一個繁花似錦的大虞國!

洛洛被眼前的繁華景象所吸引,在天女宮被關了整整半年,每天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畢竟還是個孩子,喜歡熱鬧。一時之間走進人群東看看西望望。迎春深知洛洛孩子氣,生怕一個不注意,身邊的人就丟了,便緊抓住她的手。

人群熙攘,碧玉囑咐迎春帶著洛洛去買日常細軟,她和茗夏則去辦另外的事。傍晚時分在永福客棧碰頭。

洛洛見監視的人已離開,心裏一樂,便恢複了本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沿街的小吃。迎春捂嘴輕笑,沒見過這樣饞嘴的貓。便買了一串糖葫蘆放在洛洛手裏。

“還是迎春姐姐心疼我!”大喜,急忙把糖葫蘆往嘴裏送。

“小心些,哪裏還有點姑娘的樣兒!”嬌聲一笑。

“今天不多吃點,下次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狼吞虎咽地聲音。

“你這孩子,小心吃壞肚子…慢點慢點…”

洛洛隻笑,並未停下嘴裏的動作。

嘴裏吃著糖葫蘆,興趣怏然的東張西望。跟著迎春來到一間藥鋪,她吩咐洛洛在門口等候,去去就來。洛洛這丫頭右耳聽左耳出。被關在天女宮半年多此刻哪裏會聽話安分。瞧不遠處圍著一群人,咽下嘴裏的糖葫蘆,好奇地湊了過去。

撥開人群。一根竹竿上纏著一條白布,上麵用黑色毛筆工整地寫著四個像形字。旁邊的人起哄,一聽便知是“賣身葬父”。一個年紀大約十二的小男孩批麻帶孝跪著在冰冷石頭麵上。雙眼紅腫,發絲淩亂,藏在袖口的雙手握緊著拳頭。後麵用白布遮起來的自然是男孩已逝的父親。

洛洛暗忖,會字的孩子,想必家裏不算貧窮,怎麽落魄到如此地步?這孩子滿身的孝道,估計也是家中落難。正想往前靠攏,一個錦衣鍛袍的二流公子帶著五,六個手下衝進了人群。

旁邊百姓竊竊私語,洛洛才知道這狗仗人勢的土鱉叫李奎,名字取得好。可卻是個不怎麽樣的小人,仗著家裏的舅舅在朝廷做個九品官,就出來耍威風。一臉的橫肉,眼睛卻如黃豆般大小,搖頭晃腦,十足的地痞流氓。

李奎嘴裏刁根牙簽,手裏揮著扇子,流裏流氣地走到那攤子麵前,接著就一腳踢翻。

“你這死小子,昨兒爺就說過不準你在這裏擺攤兒!今兒個怎麽還敢來!昨天好言勸你跟了我。今天還賣什麽身藏什麽父?來呀,給我把這攤兒給掀羅!”說著一腳踢在小男孩身上。圍觀的人群嚇得自動往後退了幾步。

手下的人竄擁而上。圍觀的人卻無人感言或伸出援手。誰都不敢招惹有後台的主兒,得罪了,隻怕小命不保以後生意也沒得做。

洛洛胸悶,氣憤之極,“住手!要打人還得看本姑娘同意不同意!”

李奎尋聲,見那小子麵前突然出現了位蒙麵的姑娘,滿臉淫笑地走上前。“原來是個小美人。小美人跟爺回家如何?爺會好生待你。”說著那隻鹹豬手便伸向洛洛。

柳腰輕擺,一個優美的三百六十度旋轉,輕鬆躲過。遮麵的頭紗卻突然從臉上滑落,呈現出一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臉。圍觀的人吃驚萬分,更加議論連連。

“好標致的姑娘,可惜今日卻要落在這樣的惡人手裏。哎…”

不知是誰,偷偷以小石子做暗器,正好打上李奎伸出的手。那胖子捂著發疼的手自知理虧。眼光更加事無忌憚的盯著洛洛,忙招呼手下人。

“你這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來呀。給我上。誰要是製服了這丫頭。爺我大大地有賞!”一下子五、六個仆人竄擁而上,揮著長棒就往下打。

三兩棒子陸續下來,柳腰一轉,利落閃掉。輕輕一躍,利落地拋出右手的水袖一下打翻攻擊的三人,回旋轉身停落在地。其他兩個小廝見壯,兩棒接著又衝了上來。

這幫小廝都是習武之人,不過都是三流功夫。對於洛洛來說隻是小菜一碟。隻是她怕太過招搖,要是事情鬧大了那就更不易脫身。洛洛自知內力雄厚,生怕一魯莽便會錯手殺人。

在天子腳下居然還有這等鬧事,如果她顯露出真本事,必然會引人奪目,奈人追究。麵巾滑落已犯了錯,不可再步步為錯。思量之際,卻忽略了左邊的攻擊,心裏大呼完蛋!閉上眼等待著那刺痛的感官。

下一秒,天旋地轉,隨後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接著耳邊聽到有人陸續到地的聲響。

微微睜眼,迎上的卻是一雙閃爍著星星般的黑睦,而那裏麵透露出淡淡的星光,美如冠玉、氣宇軒昂,真是張毫無瑕疵的臉。天下少女們夢裏所幻想的白馬王子,就該是這模樣了。

那雙眼裏的星星更加閃爍,“姑娘,看夠了麽?”

洛洛臉上一燥,羞紅著臉急忙從這位公子懷裏跳出來。

李奎見眼前藍衣公子輕鬆揮下紙扇就打得手下六人齊齊落地,功夫肯定了得。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罵罵咧咧地帶著眾人跑出人群。

“多謝公子相救。”洛洛頷首,微微低身,

“姑娘不必客氣,這些地痞流氓居然公然欺負一弱女子,真是沒有了王法!”說著藍衣公子揮出紙扇,瀟灑散在胸前。

洛洛微笑頷首,轉而看向那個男孩,“你沒事吧?”蹲下身。

男孩子雙眼垂淚,目光呆滯,搖搖頭,不語。

“你需要多少錢?”

“三兩。給我父親買上一口棺木下葬便可。”

三兩

…洛洛心慈,見身邊的藍衣公子與隨從並未走開,諾諾地走上前。

“公子,我身上並沒有錢,可否先跟你借三兩。我可以拿這個做抵押!”說完,洛洛便摘下左右耳上的鑽石耳釘遞到藍衣公子麵前。

“區區三兩銀子不算什麽。若姑娘需要,直接拿去便是。就當交個朋友。”藍衣公子話音一落,身旁的隨從就拿了錠銀子放在洛洛麵前。

洛洛赧顏之色油然而生,從小到大從未跟陌生人伸手要錢。深知這點銀兩根本就不夠買下一顆鑽石耳釘。無奈身上卻無銀兩,又急著幫這個小男孩,無計可施,隻好拿了銀子把耳釘放在仆人的手裏。

“公子還是拿著吧。小女子無功不受祿。”蹲下身,把銀子放到男孩兒手裏。

男孩兒一見手裏的銀子,淚水洶湧而下,嘴唇蠕動,朝著洛洛硬生生地磕了個響頭。

“別這樣。我那裏不能留男子。你拿著這銀子葬了你爹,剩下的就去投奔你的親戚吧。”

男孩伸出手一把抹掉眼淚,吸了吸鼻子,“我叫阿九!姐姐叫什麽名字?”

“韓洛。”

“洛兒姐姐的大恩大德,阿九永生難忘!來日必當做牛做馬!”說完,規矩地跪地又是一個響頭。

“阿九,快起來!趕快去葬了你父親吧!”

眼見那孩子掙紮著起身,小心地捧著銀子往棺木店跑去。

洛洛正要轉身,卻眼見藍衣公子並未離開,隻好上前再過言謝。“韓洛在此謝過公子。”

“韓姑娘真是性情中人。恐怕姑娘的首飾不止區區一錠銀子。

“無妨,天下再稀有珠寶也隻是一個金錢的符號,唯獨感情卻無價,以有價讓那個孩子換來他對父親的孝。卻也值了。”

公子眼裏多了些神采,“姑娘真是特別之人。”

“今日多謝公子,小女子還有事,就此別過。後會有期。”洛洛雙手作揖,轉身便往前去。

“公子,就這樣讓佳人離去?”旁邊多出位青袍公子笑臉如春。

“劉且,去打聽佳人的下落。此女子果真與眾不同。”藍衣公子看著手裏精致的鑽石耳釘,嘴角上揚,笑意加深。“還有,查出剛才那個仗勢欺人的惡棍是誰。把他作威作福的親戚官削了,把他的手廢了。”

“遵命!”

前找後找沒尋著迎春,洛洛隻好隻身一人先回了永福客棧。到晚上用膳之後,迎春才回來。

“洛兒,今天到底跑哪裏去了!讓我好生找!”迎春氣喘籲籲,一臉怒色。

“迎春姐姐,你別生氣!洛兒真的錯了!”說完,恭敬地倒上一杯水遞到迎春麵前。

迎春見洛洛一副楚楚可憐知錯的樣子,也不忍心責罵。“你這孩子,趁那麽點時間瞎胡鬧!真要弄出點什麽事兒,讓我如何回去給姥姥交代!”嘴裏責備著,拿過眼前的杯子,輕品一口。

“幸好碧玉和茗夏還沒回來。我還可以替你遮掩。洛兒,你再這樣胡鬧,下次我可真幫不了你!”

“知道了。我的好姐姐。”洛洛暗想,白天發生的事兒,估計被迎春聽到了。忙又討好說:“我隻是見義勇為。我們宮裏又不能收男孩。我見那孩子可憐,一時激動出手相救。姐姐不是教誨出門我不可使功麽?所以才被那藍衣公子所救。我保證再不和陌生男子說話!”舉起雙手,誓言旦旦。

“麵紗都掉了,麵容定叫那公子看了去。以後你要小心,少讓外人見你的模樣。”輕歎一口氣。

自己的模樣怎麽了?!不至於出去嚇人的程度呀?她已數月沒有照過鏡子了。難道在宮裏關久了不食人間煙火變成了醜八怪?還是吃藥吃多副作用了?!

正當胡思亂想之際,碧玉和茗夏也陸續回到房間。

“迎春,事情都辦好了麽?”碧玉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碧玉姐姐,姥姥交代的事我們這邊已經得差不多,明日還須去另外一處藥房拿幾幅藥材便齊全了。”迎春認真回複。

碧玉點點頭也沒再說話,茗夏仍舊沉默不語坐在一邊。無事之後,洛洛隨著迎春回了房間。

夜晚,迎春和洛洛躺在床上。洛洛睡不著,兩隻眼睛呆呆的盯著床帷。摸了摸耳上的空白,想起白天的事,突然歎息一聲。

“洛兒,還沒睡呢。”身邊傳來迎春柔柔的聲音。

“沒事…”

“睡吧,累了一天了。明天還要出外辦事。”

“嗯。”

“洛兒…”迎春不放心,“以後記得在宮外千萬別摘下麵紗。會惹來殺身之獲。”

“一切都聽姐姐的。”不語,摸著空白的耳垂,心裏卻空蕩蕩。

窗外,一枚新月好像一朵白色梨花,寧靜地開放在墨藍色的天空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