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該來的都來了



當我站到船頭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人若倒黴起來啊,喝涼水也會塞牙,真是一點都沒錯!此刻我倒寧願跳到湖裏去。

眼前是一艘官宦人家才能使用的雲煙畫舫,有三層樓,雕梁畫棟,陳設精美。舫上有單獨的雅間,也有氣派風雅的大廳,豪華而不奢華。

讓我吃驚的並不是這艘船,而是站在船上大廳裏的一幹人等韓俊啟、楚廷英、白玉笙、衛祁文、衛祁武、蔣兆宏和那個什麽定北將軍的等等等等十來號人。

就在我默默打量他們的時候,他們的目光也都落在我身上。剛才與我們交涉的居然是白玉笙,我說嘛,那嗓音怎麽聽起來那麽熟悉,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聽過?原來是他!真沒看出來這家夥威脅人還真有一套,真不愧是人人敬畏三分的蜀天堡堡主。

正在分神之際,忽覺眼前銀光一閃,一支暗鏢以極快的速度向我射了過來。

我冷冷一笑,正待閃避,卻被蕭亦風一把拉入懷中,或許是因為用力太急、太猛,他的身形一歪就往湖水裏倒去。

“主子”青龍和白虎同時驚呼一聲。

蕭亦風緊緊地抱住我,微微提氣,在空中連扭轉了好幾下身形,一隻手掌對著湖水一拍,半邊袖子濕透,整個人卻借力翻身穩穩落到那雲煙畫舫的船頭。

“子元,你怎麽樣了?”我急忙掙脫了蕭亦風懷抱,擔心的抓起他的手臂大叫。那手臂上被劃開了一條口子,雖又淺又短,裏麵卻有血跡隱約若現。

“你真是個傻瓜!”我有些怒意,又有些心痛內疚,“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支鏢根本不可能傷到我,你為什麽……”為什麽還要衝出來,為什麽要讓自己這樣明顯的暴露在大家的麵前。

“我沒事,不必緊張。”蕭亦風伸手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淺淺一笑,“隻是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

“可是……”我微微蹙眉,猶豫了一會兒,道,“都出血了,人家……會擔心嘛!”

“雪兒”蕭亦風的心驀地變得柔軟,滿腔細膩的情感到最後化作這一聲綿綿深情的呼喚,眼眸裏盈滿濃濃的愛戀。

我忽覺心口有一陣酸澀,有一陣煩躁在上湧,那樣的眼神終於讓我肯定了……他……愛我。怎麽辦?怎麽辦?

“雪兒?!”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成熟中又帶著幾分慵懶的磁性悅耳卻又非常壓抑的嗓音。

我的心猛地就是一跳!完了!這是我此刻的第一個反應。韓俊啟怎麽會認出我?這是我的第二個反應。下意識地往臉上一摸,這才知道,麵紗不知何時已然飄落在湖中……

我猛吸了口氣,反正躲也躲不掉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於是緩緩地轉過身,盈盈笑道:“好久不見啊,韓……”俊啟還沒叫出來,我的身子,已被旁邊麵無表情的蕭亦風扭回了原位。

雖然隻是一瞬間,但舫上的人還是清清楚楚地見到了那白衣少女的容顏,縱是見過美女百千的他們也不由得一驚,好一個清雅脫俗的女子!

天地靈氣之所鍾,日月輝華之所聚!空穀幽蘭,空婉靈秀!這樣的女子,該是世間少有的吧?!

“子元?!”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抬頭望著他,隻見他麵色沉鬱得嚇人,目光不善的盯著我。

除了我之外,不準跟別的男人說話,不準多看別的男人一眼,更不準對別的男人笑,否則……不知為何腦子裏忽然想起了這句話!

“雪兒,不介紹一下嗎?”

韓俊啟強壓下自己心中不斷湧起的怒意、痛意和醋意!拳頭握緊鬆開,鬆開握緊,握緊再鬆開,鬆開再握緊不知多少次才努力的使自己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當她站在船頭的時候,縱使她蒙著麵,別人認不出她,可他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她!當白玉笙發出那一鏢的時候,他真的是很心急,可並沒有出手相救,因為一來他知道白玉笙是故意這麽做,以此來引出那舫中的男子,他也想知道那男子是誰;二來他知道雪兒根本不會有危險,因為那鏢是射偏的,不可能傷到她。

自然,那舫中的男子果然中計現了身,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居然看到的是這樣令人吃驚的一幕她和他深情的對望(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他深情地對望了)!雪兒和他是什麽關係,她關心的人不是金亦宣和淩忘塵嗎?可,為什麽會為他這般焦急?!為什麽會這般在乎他?!子元?他沒聽錯的話,她是這麽叫他的,那……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韓俊啟很想問清楚,很想此刻便問清楚!可,他還是忍住了,他知道即便是問了,雪兒也不會告訴他。他苦笑,淩雪兒,從來沒有,從來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過。

看得出蕭亦風並不想跟他們結交,甚至好像有些能避則避之的意味,那我也就不要熱絡地為他們介紹了,免得自找麻煩。而且我也怕韓俊啟他們對他不利,因為我已經隱隱約約能猜到他的真實身份了……

忽然蕭亦風一把將我拉入懷中,俯下頭,在我的額角落下一個如蜻蜓點水般輕盈的吻,眼睛卻瞄向了幾步外神色各異的幾個男人,嘴角浮上了一抹意味深長的

笑容,“雪兒,我們走吧!”

“淩雪兒,真看不出來啊,刺蝟也有小鳥依人的時候。”身後猛然響起一道宏亮圓潤的嗓音。

一聽這略帶諷刺的聲音,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蔣兆宏。每次我和他隻要一見麵就會免不了冷嘲熱諷一番,最後都是以他被氣得半死而告終!自然,這次我也不會讓它例外。

我嘿嘿一笑,正想轉身,不料卻被蕭亦風抱得更緊,翻翻白眼,抬頭看著麵無表情的蕭亦風,嘟起嘴,手臂一伸,拉過他環在我身上的左手,握住,擺出個謅媚的笑容,“子元,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讓我跟他們說一會兒的話,就一會兒,好嗎?”

蕭亦風淡淡掃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反握住我的手。

“大不了下次我都聽你的,行嗎?”我繼續遊說。

“……”

“子元?!”我拉著他的手撒嬌似的搖了搖。

蕭亦風的俊眉微微蹙起,眸光深處似乎有什麽光在閃爍,良久,他忽然輕歎了口氣,緩緩地收回右手,捋了捋我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發絲,淡淡道:“一柱香後,我們就走。”他知道多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險,可是看到她期盼的目光,乞求的言語,他的心就不由得軟了下來。

得到蕭亦風的同意,我頓時非常高興,深深地給了他一個擁抱,隨即轉身,果見一身錦衣華服的蔣兆宏站在離我們五步遠的地方,不,應該說此刻舫上的所有人都站在那裏。

楚廷英有些擔憂,有些怒意地看著我,衛祁文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白玉笙目光深不可測地打量著我;蔣兆宏、衛祁武驚訝地看著我,那定北將軍冷漠地看著我,其他人則好奇地看著我,不管是怎樣,他們此時都在看著我,除了韓俊啟,他垂目,我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緒。

我深吸了一口氣,暗暗斂了斂心神,笑了笑,道:“好久不見啊,蔣兆宏。”

蔣兆宏先是一愣,隨即哈哈一笑,道:“果真是你,淩雪兒,人都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們到處尋你,找你不著,沒想到就要放棄了,你卻又自己出現了!”

我挑眉斜睨他,似笑非笑,道:“啊,蔣兆宏,原來你這麽想我啊?那還真榮幸,讓堂堂當朝左相之子如此費心。”

蔣兆宏又是一愣,蹙眉道:“淩雪兒,你說話就不能好好說嗎?每次都夾棍帶刺。”

我聳聳肩,很無辜地道:“哪有?”

“沒有?”他歪著頭瞥了我一眼,冷哼道,“懶得跟你說。我才不會想你呢!要不是俊啟……”他剛張開口似乎想說什麽,卻又立刻合上,然後回頭看了眼韓俊啟(韓俊啟還是低著頭),才有繼續對我道,“我才懶得管你死活,不過話又說回來,像你這樣刁蠻無禮,凶狠潑辣,還有,滿腦都是陰謀詭計的女人,肯定能平平安安的,不是有一句古話叫什麽來著,哦,對了,叫禍害遺千年。”

我“嗬嗬”笑了起來,道:“蔣兆宏,那還真是謝謝你的誇獎,我一定會再接再厲更加禍害這個世界的。”

蔣兆宏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一笑,有些自嘲道:“算了,現在想想,會為你擔心的人都是傻瓜!”

“不會啊,”我眨眨眼,笑眯眯地看著他,“蔣兆宏會擔心我的話,我隻會覺得很榮幸,很高興,又怎麽會覺得你像一個傻瓜呢?”

“你……”蔣兆宏的臉開始慢慢發紅,憤憤一甩手,背過頭去,“不可理喻。”

嘿嘿,真是遺憾啊,蔣兆宏居然沒有以“胡說八道”來結尾,我笑笑,不過,他的臉還是紅了,我也算成功了一半。

嘿嘿,真是遺憾啊,蔣兆宏居然沒有以“胡說八道”來結尾,我笑笑,不過,他的臉還是紅了,我也算成功了一半。

“淩姑娘,好久不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抬眼望去,原來是衛祁武,見我看他,他笑笑,“你什麽時候來的京城,怎麽不來找我們?”

我笑笑,“剛來沒多久。”

衛祁武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靜靜站著的蕭亦風,再看看我,垂眸靜思片刻,忽然一笑,道:“對了,你怎麽沒有跟……算了,還是不說了。”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麽了?有話就直說。”

衛祁武咬了咬牙,看了看我,再看看蕭亦風,猶豫了一下,又是一笑,道:“還是讓俊啟跟你說吧!”

“俊啟,俊啟……”他轉頭對著韓俊啟輕喚了幾聲。

“……”

我皺了皺眉,搞什麽啊,這韓俊啟是怎麽了?在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入神!居然連衛祁武叫了他這麽多聲都沒有聽見。無奈地歎了口氣,大聲叫道:“韓俊啟”

韓俊啟的身子猛地一震,一直低著的腦袋緩緩地抬了起來,眼神空洞沒有絲毫神光,臉色也是蒼白異常。

我怔了怔,三步並兩步的走到韓俊啟的身邊,伸手探了探他光潔如玉的額頭,問道:“你生病了?怎麽臉色這麽蒼白。”

韓俊啟呆呆地看了我一會兒,原本空洞的雙眼忽然一亮,眼中閃動著莫名的

神采,充滿蠱惑的聲音在我耳邊低低響起,“雪兒,原來你這麽關心我啊!”

無聊,又是這一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扯過他的手,中食指切在脈搏上。脈象平和穩定,沒有異動,心脈也沒有任何阻塞,也就是說……一切正常!沒病!

“……”嘴剛張開正準備說話,忽然身後彌漫著濃濃的寒意,隨即我被一道極強的力量拉入一個寬廣溫暖的懷抱。

我眨眨眼,疑惑不解的抬頭望著懷抱自己的人,問道:“怎麽了?子元?”

蕭亦風沉著眸子俯視著我,眼中的神情複雜難懂,還透著令人望之生畏的寒意!我的身子猛地一顫,不由得有些膽怯,結結巴巴道:“那個,子元,我,你……”

蕭亦風麵色不變,瞥了眼正微笑著看著我的韓俊啟,冷然一笑,道:“我們走吧,我看韓樓主的身體並無大礙,並不需要你的施救。”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單手箍緊了我的腰,提氣,就要一躍。

這時,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溫和圓潤的嗓音,“等等,淩姑娘,不知金公子和淩公子他們還好嗎?”

我的脊背驀地一寒,猛然轉身,惶恐地瞪著那個忽然說話的人,他一身藍衣,書生妝扮,大概二十六、七,長相隻能說是清秀。

這人是誰?好像有點麵熟?在哪見過?他……怎麽會?怎麽會……知道宣和塵?他知道我是楚蝶依?

不,不可能,真知道我雙重身份的人,也就那麽幾個,而且他們也絕不會透露我的身份!那麽……鎮定!鎮定!在沒有弄清楚之前,自己先別亂了陣腳。

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所有的情緒,心神也慢慢鎮定下來。抬頭,露出了一個淺淡卻最真實的笑容,“子元,我們走吧!”

興許是我的表情太奇怪,興許是我的言語太平靜,蕭亦風看著我的眼神滿是探究和疑慮,甚至還有審視的意味。

半晌,他嘴角一勾,流露出一絲邪魅詭異的笑容,他說,聲音明顯壓著某種情緒,“金公子?淩公子?反正也不急於一時,不如你告訴他,他們好嗎?”

什麽?我的身子猛地一顫,心裏有種強烈的不安在慢慢擴散,定定地看著他,想出口阻止,可一觸到他滿是壓迫的目光,話就卡在咽喉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好……好啊。”最後,我隻能幹巴巴的笑著說出了這與自己意思完全相反的話。

“那麽,走吧。”他鬆開了我腰上的手,改為抓起我的手,走向那藍衣青年。

我默不作聲地跟著他前行,心裏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本來嘛,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想躲的人也總是躲不掉,不該招惹的人也已經招惹了,且不說對蕭亦風有所隱瞞,就連白玉笙,我的戲弄之仇,隻怕也不會輕易放過我!

“淩姑娘已經不記得在下了吧?!”

我歎氣,抬頭,卻見眼前的人眸中精光一閃,轉瞬即逝,可是我還是敏銳地抓住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狡猾的光芒。

我垂下眼眸,目光冷冷地向他瞥去,這人明顯是故意的,隻是他的目的是什麽呢?嗬,總有一種陰謀越來越盛的感覺,抬眼回以一笑,我輕聲道:“那你就自我介紹吧!”

他滿臉的錯愕根本就來不及掩飾,眼睛瞪得大大的,忽然他仰天哈哈大笑,道:“淩姑娘,你總是讓人出乎意料!”

“是嗎?”我臉上笑意盈盈,眼中卻是一片冰寒,“那也比不上公子您帶給我的驚奇啊!”

他止住了笑,麵上裝出一副無辜愧疚的樣子,他說:“淩姑娘想必是誤會了,在下隻是想問問迎賓樓的那些人還好嗎?”

我頓時愣住了,瞪大了眼,詫異地看著他,顫聲道:“你……你是陳……斌華。”他笑笑,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不由得皺緊眉頭,雖然對他的印象不深,但是我還是知道,很多年前的他,不是這樣的,謙謙君子,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可是怎麽才幾年的光景,他的城府已如此之深,人似乎也不再善良。

也許,這些年來,他一定經曆了很多讓人難以想象的苦難,畢竟仕途這條路真的很難走,沒有見風使舵的本事,沒有溜須拍馬的能耐,在官場是很難混下去的,但是,他也不應該把心思用到我的身上。他……惹怒我了!我該如何還擊他呢?還是暫且先放他一馬?

“雪兒,你怎麽了?”見我怔怔地看著陳斌華,蕭亦風,韓俊啟和楚廷英三人像約好似的同時開口問道,語聲滿是擔憂!

我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氣,垂眸,將一切的決心下定,才冷冷道:“你不要跟我拐彎抹角了,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聽到我不善的言語,他不怒反笑道:“淩姑娘看來真是誤會在下了,在下真的隻是關心他們,關心金公子,淩公子,還有姑娘譽滿天下的第一酒樓明珠樓。”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有那麽一瞬間偷瞟向衛祁文,嘴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卻異常森冷的笑容,隻可惜那時我們誰都沒有注意到!

“金公子就是玉麵神醫金亦宣,淩公子就是‘驚鴻劍’淩忘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