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新鞋與舊鞋
安欣然眉毛微挑，神情有些神秘莫測，小楊則一下子有點急了，連忙撲了起來，連連搖手，“不是的，不是的，說錯了，說錯了。”
安欣然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扶起她，“難道你到現在還想隱瞞？”
啊？小楊一愣，這才想起，之前在停車場，然後剛剛，這，一切連起來，隻怕沒人會願意相信，這是一場巧合的。
一旁的歐大治與歐晨軍也顯然低下了頭，他們都明白，看樣子事情必須得說出來了。
唉，小楊歎了口氣，再次抬頭，直直的看著安欣然，“這些話說出來，純粹是為了大河村的老鄉們，如果到時候陸總有什麽問題的話，請您一定要幫我們說說話啊。”小楊突然神情大轉，一臉渴望的望著安欣然，顯然與之前的神情截然不同。
歐大治也是一怔，有點愣愣的看著小楊，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小楊望著安欣然說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一直在B市。”
“而且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隻直接向陸總匯報工作報告，雖然這件事很隱秘，但公司卻一直有傳言。”
說完，小楊無奈的苦笑一番。
其實安欣然知道這事，就在當初，陸建明初跟她示好的時候，公司就有某些有心人士，跟她有意“提醒”過，在B市有一個名叫小楊的年輕女子，美其名曰是公司的特別助理，但多年來的工作卻隻向總裁一個人匯報。
言下之意，自然是小楊的名不正言不順了。而一向對於自己名譽相當緊張的陸建明卻也從未向她過多解釋過。
不過，她卻從未向對方打探過，因為她從他們的眼裏看不出任何的關於情侶般的感情，倒更多的像是一種男尊女卑的感情，果不其然，這裏麵真的有內情。
安欣然默默的看了一眼對方，小楊接著往下說，“其實我所做的工作就是照顧小河村的所有鄉民。”
“當年陸總剛接手陸氏的時候，曾經接手過一筆工程，就是大河村的改造，可由於經驗缺乏，所以在當時工程進度快趕不上的時候，陸總答應了如期交付工程，後麵就發生了意外。”
小楊說了一段之後，沒有繼續往下說了，而是看著安欣然。
安欣然自然知道接下來她要說的是什麽，她神色複雜的看了下歐大治，一頭花白的頭發顯得格外的刺眼，額頭深刻的抬頭紋就像雕刻在臉上一樣，一看就是常年在外辛苦勞作的人，看小軍的年紀，估計他的年紀應該也不大吧，最多也就四十來歲左右，可外表蒼蒼的卻像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這等生活該有多辛苦。
“歐大哥就是之前的工程質量負責人。”小楊接著說道。
安欣然點點頭，接下來的事情，她自然知道隨後就是一家頂梁支柱喪失了勞動力之後，家裏經濟的缺失，整個家庭的破落。
突然，安欣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望著廚房的歐大嫂，小楊顯然也是看到了，於是歎了一口氣，“後來，出了這事之後，歐大哥因為工程質量原因被逮了起來，而歐大嫂看到家裏生活不下去了，於是就出去找工作，結果就在做事的工廠做了不到半個月，一條腿卻是意外卷進了機器中，而這時，那個無良老板卻是因為欠薪而跑路了，就連歐大嫂的這條腿還是在鄉親們的捐助中挺過來的。”
一切的原因不用解釋了，都是因為歐大哥的出事，而導致的，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陸氏的那個工程，如果當時歐大哥能夠小心一點，謹慎一點，也許就能夠避免事情的發生。
安欣然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歎氣，隻是覺得也許這場悲劇是能夠避免的，就像世上所有的事情一樣，其實一切都是可以避免對不對，有時候真的是小心一點，謹慎一點，你就能避免的。
唉，安欣然歎了一口氣，瞄了瞄一旁的歐大治，說不清楚是惋惜還是痛惜。
“不關我的事，我當時有報告給陸總的，我跟他說了，工程不能進度這麽快，可他依然要求一定要完工。”像是感覺到了安欣然的眼神，一旁的歐大治倒是有些急了，連忙說道，一臉誠懇的臉上，倒顯得有些臉紅脖子粗的。
安欣然一怔，看了看小楊一眼，對方也是不自覺的避了避，但並未對他的說法有過多的反擊。
安欣然隨後明了。
“不過，後來陸總有給他們重新安置的，就在B市，他們整個村的開支都是陸總支付的。”似是解釋也似是辯白，小楊還是開口了。
“那他們現在怎麽會在這裏？”突然，安欣然莫名的開口了，她的這一句倒是讓對方有些一怔，不知道是因為氣憤還是其他原因，她的口氣倒有些衝衝的。
小楊愣了一愣，顯然她也感覺到了對方的語氣，倒是一旁的歐晨軍小小聲的說道，“因為我們住的房子快沒了。”
小軍軟軟糯糯的聲音說著，就像可憐兮兮的流浪貓一樣，頓時讓在場的所有人一怔，安欣然倒頓時伸了伸手，不停的撫摸著對方的頭頂。
小楊也是眼眶一紅，這個可憐的孩子，自小就經曆了這麽多的人世滄桑，真是讓人憐惜，於是她摸了摸他的頭頂，說道，“這次住的房子需要拆遷了，所以。”
安欣然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接連兩次都碰到他們了，原來對方壓根就是來找陸建明的。
她看了一眼對方，“你為什麽不直接到公司找他？”
小楊咬了咬唇，“之前陸總就千叮萬囑過我，沒事千萬不要到公司，而且這次的事情我之前就跟他提過，他說等會，現在手上的資金有點緊，讓我們盡量等一等。”
“可對方拆遷公司的人卻是等不及了，每天不是放水就是方蛇之類的，搞得我們人心惶惶的，所以我們才想到來找陸總的，可找了這麽多次一直沒找到。”
一旁的歐大治，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了，語氣裏倒有些不耐。
倒是小楊似乎有些隱忍，悄悄瞄了對方一眼，“這不，陸總也是忙嘛，所以才會耽誤的。”
歐大治雖然不認同，但是也不敢反駁，隻得悄悄的撇了撇嘴。
安欣然倒也是不敢苟同小楊的觀點，但卻也並沒有說了出來，其實她心裏的震撼卻是有如驚天駭浪般的衝擊。
按她的認識，這麽多年來，不管是逢年還是過節，陸建明從來沒缺席過對她的噓寒問暖，甚至到一年一度的公司慈善活動，他都從未缺度，不僅捐款捐物而且身體力行。
她甚至還能記得去年在孤兒院的時候，他是怎麽細心的給這些孤兒洗澡搞清潔的，現在？
她不知道究竟是人性本就惡，還是人真的有兩麵性？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這個人豈不是太可怕了，一個人竟然可以偽善到這麽完美？
安欣然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那裏走出來的，隻記得當時歐大嫂端著最後一道菜出來的時候，小軍那眼睛直盯著那盤肉的時候的神情，也許小孩的反應才是最真實的，這盤肉估計他想了很久了吧。
她看著他吃得很開心，心想也許這也是他這段時間吃得最開心的一頓了吧，看著明顯比同齡人低了一大截的小軍，安欣然莫名的一股心酸湧了上來。
安欣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如果當時歐大哥不出這事，那歐家就不會變成這樣，小軍就不會遭受那些痛苦，隻要一想到那瘦瘦小小的臉上出現本該屬於成人臉龐的神情時，安欣然就覺得心如刀割一般。
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如果真的如歐大哥這般所說的話，那麽極有可能，是他的問題？
但這真的是他嗎？腦海裏自動浮現出的五年前一幕，她全身濕漉漉的出現在他家門口時，對方那不顧一切抱著她尋找醫生時的場景，這些都還瀝瀝在目，隻是畫麵裏再次閃過的卻是另一幕，年會上他對自己的粗暴，似乎就像一隻脫了僵的獵豹一樣，想要把她拆穿入腹，那種赤裸裸的眼神，讓她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
這，究竟會是怎麽樣的？
安欣然迷迷糊糊的想著這一切，突然朦朦朧朧的睡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陸建明一回到公司，就喜氣洋洋的，整個臉上都浮現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對於他的這番改變，公司的不少女性員工，紛紛奔走相告，“哎，知道嗎，今天陸總朝我笑了。”
“切，這有什麽呀，今天他也對我笑了。”
“哎，我說你們真是自作多情，應該說今天的陸總對全公司的人都笑了。”說話的人還特地插了句，“不隻對女性哦，連男人都有。”
“切。”一聽這話，雖然是事實，但大家都是紛紛指責說話之人，這就像人之常情一樣，明明知道是事實，但還是不敢接受殘酷的真相。
安欣然一進公司就聽到這種言論，於是便加快了腳步，臉上略微的帶有一絲的薄怒。
“陸總，今天似乎很高興？”總裁辦公室的何子振輕輕的開著玩笑，雖然明知道他的心情很好，但卻始終不敢太過。
陸建明輕輕點了頭，“嗯。”
何子振挑眉，顯然是一怔，似乎沒想到對方能響應他的問題。
於是他試探性的問了句，“跟安助理複合了？”原來他剛剛瞄到對方的眼神突然一亮，回頭時才發現原來安欣然正款款踏來，於是他也免不了八卦之心，悄悄的問了起來。
陸建明一怔，半天沒反應，而何子振則是大氣不敢出，生怕對方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發配到邊疆的哪個地方了。
而陸建明卻是眼神一滯，腦海裏一直轉悠著對方剛問的那個問題，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其實對於他來說，也許現在眼下的問題是解決了，那麽也許，真的可以過一下自己的生活了。
他愣了愣神，隨後瞄了一眼外麵，徑自端著杯子走向茶水間。
何子振一愣，莫名的看著對方一聲不吭的就走了，這是什麽意思？
隨後看了看外麵某個位置也是空無一人，隨後嘴角輕輕一揚，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安欣然漠然的走出各種讚歎的人行通道中，雙眼無神的眼波毫無任何的波動，其實自從昨天聽了大河村的那些事情之後，她實在無法再繼續淡定的裝作不知道。
可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她幫不了什麽，頂多也就是憑借自己的能力，盡點綿薄之力，其餘的又改變不了什麽，這種無力感讓她備感疲憊。
她
無力的攪著咖啡，歎了一口氣之後，便輕輕的啜飲了一口，絲毫沒發現旁邊黑黑的咖啡裏什麽糖都沒放。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很困？”
她抬了抬眸，隻見陸建明正一臉笑意的看著她，並且順便幫她很貼心的放了糖。
看她這麽呆愣的看著自己，陸建明爽朗的一笑，伸出的手就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怎麽了，發什麽呆？”
安欣然這才發現對方的舉動，眉頭輕輕一皺，隨後淡淡的說道，“謝謝。”
“謝什麽，我們之間還分什麽。”陸建明嗬嗬笑道，似是有意在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於是盡力沒事找事做。
安欣然突然的覺得有些難受，於是看了他一眼，接道，“還是要分的。畢竟男女有別，不是麽？”
陸建明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這麽直接的不給他麵子，倒也有些下不來台麵。
再此時的屋外卻是聚集著一堆的女性職員，紛紛看著她們的帥氣總裁睜著星星眼。
“看，還是我們總裁帥。”
“帥有什麽用啊，他還不是別人的。”有人不以為然的打擊道。
“切，這年頭誰有本事誰去搶啊。”顯然有人讚同此觀點。
“搶什麽搶，沒看到總裁一直對安助理情有獨鍾啊，你搶得過來嗎？”安欣然在公司裏還是有些支持者的，也不枉她在公司裏這麽勞心勞力了。
“誰說的，總裁有說嗎，陸家有認嗎，大家可別忘了對外，陸總可還是單身漢呢？”對於鑽石王老五的追求，總是有一批忠實的擁護者的。
“切，你看看現在的情況是什麽，明明就是陸總在討好安助理，好不好？”群眾的眼睛總歸是雪亮的，這不有人一眼就看到了端倪。
外麵的這些話，自然是一句不落的落入室內的兩人耳中，安欣然麵無表情，繼續淡定的喝著自己的咖啡，而另一人卻是坐不住了，於是臉色一沉。
“是啊，是要分的，就像人穿鞋子一樣，有些人喜歡穿新鞋，有些人喜歡穿舊鞋，像我這種還是新鞋比較合適一點。”陸建明不動聲色的說道，裏麵的字眼雖然不帶髒字，但卻比髒字更加傷人。
安欣然還清醒的記得當初在年會的時候，陸建明就曾說過這般類似粗俗的話語，當時還想著這也許是他喝醉了酒糊說的，就在昨晚上聽到歐家小楊這麽一說的時候，她還在給自己找個借口，也許他隻是意外，在她麵前的陸建明不是這樣的，可現在？
她望了望眼前的陸建明，明明帥氣的外表，俊朗的五官，可為什麽她會覺得隱隱的一股寒意呢？
她知道對方這話的意思，不就是暗諷自己是破鞋嗎？雖然她也曾有過一段婚姻，並且沒有告訴過他，但他這種比喻，這？
安欣然臉色脹紅，卻沒有說什麽，隻是臨走前深深的望了他一眼。
她的離場也讓這出戲，迅速有了最新版的結局，安助理情已逝，陸總裁夢斷茶水間。
隨後在陸建明深沉的臉色中，原本一片歡愉的現場便作鳥獸狀一樣，紛紛散開。
而何子振原本正在總裁辦公室舒服的半眯著眼，準備著今晚美麗的晚餐時，卻被某個地雷猛的一吼，“上班時間，你在幹什麽？”
頓時，他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滿眼的不解，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剛看到基本上空蕩蕩的辦公室，他就知道肯定某人在上演著一出纏綿悱惻的愛情戲碼。
如果這樣的話，那不應該是這種表情啊，難道？
他看著陸建明的神情，頓時覺得頭大了，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看來複合無果啊。
正當他在為自己撞槍口上，覺得懊惱時，突然另一個人顯然也收錯了風，連忙歡天喜地的跑了進來，叫道，“總裁，恭喜。”
“有事快說，有屁快放。”原本負手而立的某人，瞬間轉過身來，一張俊朗的臉上頓時如同鍋底一樣黑。
來人額頭瞬間滑過一頭黑線，這，難道收錯風了，不是說今天總裁心情很好麽，如果把張董此時正氣惱的消息報給他，不是自己可以升職加薪麽，怎麽現在？
來人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傻愣傻愣的待在那，半天沒反應。
陸建明則沒好氣的說道，“你死了，這麽久沒反應？”
好彩頭沒拿到倒是落得個罵名，來人雖然心裏不爽卻是不敢表現出來，連忙戰戰兢兢的說道，“張董，他，他現在心情很不好。”
他沒敢再細說了，畢竟傳聞不是說陸總正和張董的女兒拍拖嗎？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那張董可是他老丈人啊。
而雖然公司也傳聞張董與總裁不和，但那些傳言，到底哪個真哪個假，他還真的不清楚了，於是便含含糊糊的說了條信息。
陸建明卻是直翻白眼，“他心情不好關我什麽事，難道他每天吃頓飯，什麽時間上廁所什麽的，這些我都要知道嗎？”
說完，便是霹靂啪啦一頓臭罵，鋪天蓋地。
這聲響，自然一聲不落的直接傳到了外麵，大家雖然麵麵相覷，卻無人知道為什麽，而隻有安欣然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