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青絲安有情絲長(1)



[卷七]一江明月,回首丟了誰;一杯濁酒,相逢醉了誰

待這魚肚白的天色終於被璀璀的亮澤暈染的鮮明,待這暗夜的昏黑與黎明的朦朧被大鑲大滾的金燦色所取代時,這個好夢終究是不能繼續了,由不得人不認清這真切的現實。

但即便是由夢寐回歸現實,整個人也都憑添一痕篤定,因為有彼此伴隨在身邊,因為知道這兩顆心此時此刻堅定不移的徐徐靠攏……

皇上堪堪的起了身子。他本是沒有嗜睡的習慣,但今兒卻擁著我不願多動。

其實我又何嚐不願與他這麽掛懷依偎著多躺一會子?但這小小的私心抵不過根植的理性,我不得不為長遠做考慮,不得不顧慮自己會不會被扣上不好聽的名聲、作弄出憑白沒有必要的煩惱。

“陛下,還是晚些時候再過來吧!”我抬指微搡他一把,在他耳畔徐聲。

因距離迫近,故這言語出口時氣澤就跟著撲過去,嗬氣如蘭,又自成一種撩撥。

皇上似乎愈發貪戀我這無心的曖昧之舉了!他眯了一下眼睛。

我不願讓他再斟酌,就勢幹脆出離了他的懷抱將身子先起了。

他一見我起身,隻得忙也跟著起來,卻一把按住我,如往常一樣對我溫聲囑咐:“朕會再過來,晚些時候……但你先再躺一躺,時間還早。”

這光鮮璀璨的晨時,他生就的本就精致的眉目被這燦燦的光影波及著,入目這年少翩翩的帝王便覺的愈發俊美可愛,叫人這心裏雲湧一種莫名的激動!

是不是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便是看著他都會想念他?便隻這麽看著他,什麽也不做,都會被感動?

這一瞬忽感福至心田,我眼瞼顫動,遲疑須臾後還是把身子起了:“今兒不躺著了,臣妾要為陛下親自梳發、著冠。”聲音糯糯的,有些發輕,末了有些如風。

皇上龍眸動了一下,眉峰淺聚:“怎麽好端端的,想起了親力親為?”

不知道為什麽,此情此景讓我隱生出守著幸福飲鴆止渴的感覺。我看著他的

眼睛,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在眼底深處、在瞳孔其裏,倒影出了我的輪廓,那樣清晰明澈似若琉璃……

我道:“既然是逢場作戲的夫妻,那不妨扮的更像一些吧!”氤出一歎來。

“琳琅!”皇上一聞這話,陡一下放開了不知何時牽於他手中的我的柔荑,他側了側身子,似乎很不悅。

這也是難怪的事情,而我勉勵告訴自己不要貪戀此刻這並不真切、晨曦清風一吹便散去無痕的溫柔,但是我又似乎難以自拔。

這時,興許是我那句不合時宜、煞了風景的話叫皇上心裏不受用了,他起身看著便要向外走。

“陛下!”靈光一動、心念甫至,我忽地抬臂自他腰身一把抱住他,跟著就起了身子將頭靠在了他挺拔的背脊。

感知到這肌膚觸碰的同時,他背脊甫一個發顫!即而又僵定了一下,再即而開始緩緩的變得溫軟起來。

“陛下。”我又喚他,聲音低軟,眸子裏有淚波做了湧泉衝奔而下!

這一瞬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含著幾多真感情、幾多故意欲拒還迎的好手段拿捏,但朦朧中我想,這淚水總歸不會是虛假的吧?我眯了眸子迷離著聲色徐徐,出口這語氣是止不住禁不得的哽咽,“不要離開我……即便是逢場作戲,也請不要……不要離開我……”

“琳琅。”這背身對我的人兒似乎輕輕的呢喃一聲,這呼喚低且很輕,徐徐然的似若自語。

我想回應的,但之後我還是什麽話都再說不出,因為這個小惡魔他驀然轉身,他以唇撩我、以吻封緘……

皇上落座在菱花鏡前。我遣退這一殿的宮人,隻留下皇上與我兩個,爾後拈了寄托相思、上鐫紅豆相思子的紅牙梳,我翩躚著手腕為他梳頭。

我沒怎麽給誰梳過頭,但對梳理男人的發還是很輕車熟路。這就得追溯到往昔在宮外的日子了……

那些輕軟無邪的溫存小時光,師父他靠著院子裏那一棵大柳樹畔委身而坐,姿態隨意、舉止不羈,但這情景卻最是倜儻風流!

我便會在他身後,執著檀香木的梳子一邊與他嘻哈談笑,一邊為他認真梳理那美好的如雲發。

師父他總會時不時的回身摸摸我的麵靨、笑著擁擁我。那時的他是最美好的,看起來是與我一轍的無心無思、無邪單純。

但我識人的眼光,嗬!似乎總是那麽差。

“在想什麽呢?”皇上忽而啟口。

我甫抬眸,自暗黃色鏡麵裏瞧他,見他含笑徐徐的也從鏡子裏瞧我,顯然他察覺到了我方才的耽於思量。

我眸波轉動,於是兩個人在鏡子裏相視一眼,即而又都是一笑。

“陛下這一頭如雲的潑墨發,想是牽惹了四海之內不少女子的心目!”我就口一句,說著低下頭,看指間這一縷縷青絲如瀑布淌過,“我便倒想問一句,這青絲究竟有沒有情絲長?”

“那要看對著誰!”他甫地轉過身。

我一驚,下意識手心一緊,一下扯住了他的頭發!

“嘶……”便見他蹙眉噤了一聲,麵上的表情頗為痛苦,但還是徐徐的展開笑顏,瞧著我的目色裏流露出久違的惡魔本質,聲音冗冗的,“若是對著你,那便無止無休無限的長呐……”

“老實呆著別亂動!”我玩心忽起,甫地一嗔他,故意又猛地揪一下他的頭發。

這力道不重,但他還是又一噤聲。即而刻意的對著我搖搖頭:“想謀殺親夫?”

“嘖!”我蹙眉。

這時他已經哈哈朗笑著轉過了身,那雙光彩流盼的有神辰目在鏡麵中看我,即便是隔過這一痕溶溶的暗黃色,仍然難掩其中這一痕亮澤璀璨。

我啟口微微,但什麽也沒說出,良久後頷首淺歎,微微的搖搖頭,認真為他去梳理長發。

木梳滑過墨發有如流水、又如剪破這一匹極致上乘的織錦。男子的發式不像女子的複雜,梳理起來其實很快。

待這披發梳順後,我以檀齒輕咬木梳,雙手去為他輕綰頂端的發冠,又取鏤空縷金小掐絲冠為他固定好,旋即重取木梳將碎發整弄伏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