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回 琳琅冉幸擇大義



“娘娘。”她是聰明人,心裏最是有著一段伶俐。此刻從我這神光中,依稀窺探出我是有事情要對她說,便啟口微微的喚我一句。

我頷首微微,眸波牽動間將這心緒氤氳起來,撩撥輾轉了須臾後,我整頓出了一個頭緒:“本宮是信任你的。”頷首間又停一停,我接口繼續道,“所以時今,本宮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但這個秘密一旦知曉在心……就勢必得做出選擇。是關乎自己一生宿命,甚至死後種下什麽因果的大抉擇。”我看著她的眼睛,不再多言,就隻這麽定定的看著。

冉幸麵上的神色在逐漸的往下沉澱,她漸漸感知到了氣氛的一脈凝練。旋即對我頷首:“娘娘放心,奴婢感謝娘娘的信賴。”旋即她又四下裏環顧了一圈,抬步至了窗前去,將那兩旁垂著的短簾幕緩緩的拉下來閉合住,複又至了我身邊。

她的心思如此縝密,這委實是可以叫我放心的。我心波一動,又示意她把身子落座。

冉幸沒有跟我講究什麽浮虛禮儀,把身子坐了:“是關於,夫人的事情麽?”她忖度間啟口氤氳了這樣一句。

我心下裏這一刻當真是極感動的,我心道著薑淮這個人一輩子興許就隻對我做了一件頂好的事情,這事情委實是該叫我夫複何求、無瑕可指的。這事情就是:他把冉幸送到了我的身邊……

這樣想著想著,情念堆疊,我惱不得就啟口徐徐的道了出來:“有你在身邊,真心是本宮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了。”聲音不刻意的著重,卻是一種細致入微的真摯。

“娘娘。”冉幸麵上一動容,徐徐冉冉的,她抬手撫撫我的肩膀,“奴婢怎麽敢當……該是奴婢這一輩子有了娘娘,才是最最快樂的事情呢!”她又一頷首,“娘娘的身邊,還有皇上呢。”聞言後我心一動,即而這麵上就是一陣情緒的湍急,我能感覺到此時此刻我麵上的蒼白。

“嗬……”惱不得就勾勒了唇畔薄薄的一訕笑。

我不斷的在心下裏避諱著提及皇上,這思緒不斷的避諱著去想著皇上、去念著皇上。可現實卻是我無法避諱,無力避諱,因為我不得不直麵我避諱不得:“皇上,卻是平生此世最最無奈的一樁事情!”

冉幸在提及起皇上的時候,麵上原本是有著柔情和動容的。此刻忽地一聞我這話,她甫地有了須臾的愣怔:“娘娘與皇上之間,不過是一時的不得相見罷了。又何苦這樣自累情絲呢!”她停一停後,還是這樣綿綿的啟口勸慰我,旋即把身子站了起來湊近我身側、抬了柔荑一段為我徐徐按摩著,“不要想太多了。這一切啊……都會好起來的。”

我感知著她的撫慰,耳聞著她的勸導,當真覺的此身此心竟是有著萬般萬般的苦痛!她不明真相,故不能了解我此時此刻這加注在內裏身心的一段苦痛。倘使她一朝當真是了解了,她又會作何感想?

“冉幸。”情波攢動間,朱唇輕

啟,我斂眸淡淡的又喚一喚她。

心下裏那才梳理出了個開頭的千頭萬緒,就於此刻又一下子散亂了開、沒個收束……

皇上,好吧,既然話題已經至了皇上這裏。那麽這一切,便從皇上開始說起吧!

就這樣,很自然而然的,我告訴了冉幸一切。這往昔的舊事隔著流光的味道順著口唇坦緩氤氳,一點點的,一字一字、一句一句撩起那隱秘的麵紗。

冉幸麵上的神色出賣了她內心的波動,她在得知這一切的時候麵上的顏色亦是徐徐的蒼白。

我不得不報歎,這當真是世上人間頭等的大罪惡了!兄妹之間……這簡直是作孽!

“本宮已經是如此了。”言盡時我偏了眸子這樣黯聲道,“但你跟我畢竟是不同的,你可以有自己全新的人生,沒有必要將自己卷入其中助紂為孽。”

“娘娘。”冉幸緊貼著我的話尾將我打斷,她一垂明眸,聲波是動容的,但一瞬後又壓製下來,“奴婢與娘娘一樣,這個身子這顆心皆已經被浮華的帝宮綁定一處。此生此世當再也無力逆轉分毫了!”她言的很自嘲,也很悲涼。

這時我這顆心當真是起了燥熱的、狂野的波動!甫地一下,我側首定定的將目波凝視向她,鄭重其事的告訴她:“我決定阻止喪心病狂的師父。”淡淡的一句,微頷首,又淡中透露出一脈無形的堅韌,是那麽的不可撼動、不容半點的拂逆。

冉幸麵上的神色本如寒潭,聞言後一驚詫……

我的理性和幹練卻在這一刻陡地轉了回來,反倒在這一瞬出離了權勢的禁錮,開始真正站在一方類似於理性的高地,一點點的從容的告訴她:“本宮知道師父對你有恩,但本宮時今向你坦白了這大秘密。是與本宮站在一起,還是揭穿本宮、與薑淮繼續站在一起,在你自己。”

這一席話我言的不緩不急,聲音也是不高不低的。我沒有逼仄,也沒有壓迫,我是真心期待著冉幸她可以有一個判斷,她不要拂逆自己內心深處那最真實的一道聲音。

而其實我也在把這一切潛移默化間放在一場賭局上進行押注,我是在賭一把,與天地正義賭,與世間大愛與一己小愛賭,與親情義氣賭……而這籌碼不止是西遼的安穩,還有皇權的穩固,還有我上官琳琅的生命和名節!

至於結局是什麽,這一切全憑天意。賭贏了也好、輸了也罷,一切一切,隻是定數。

冉幸麵上的神色在一點點的凝聚,旋即她搖搖頭,她眉目間沉澱了一抹幻似是哀傷、又似乎並不太是的神色,這神色很複雜,但內裏的動容之感撩撥人心、叫人不能忽視:“娘娘時今說出這樣的話,原來還是不相信我……”忽而她黯黯的這樣道了一句,字句間已經有了溫軟的濕潮。

我一恍惚,心念攢動間,眸波不由也起了潤澤的霧。

這時便又聽她穩了聲色半句一頓的繼續道

:“正因為國公爺對我有恩,我才更不能看著他被仇恨化為的業力障住了自身……將來生就出更多的罪孽、造就更多的業力,延續著錯誤的道路越走越遠,終至淪陷地獄成為魔鬼永不超生啊!”這言語的句調一下比一下高,至末尾時猝地向下一落聲!

這一瞬,真真就忽地在這一瞬之間,我動容了……

我緊緊的抿住了自己的嘴唇,這一瞬有諸多情緒翻湧浮動,這若許的情緒就這樣在我心房中交織並蒂,漸漸的凝結一處,給我一種無形間的力量的源泉!

隻是無聲,以這無聲為最好的動容。除此之外我並沒有辦法把此刻這心情用言語吐出一二來。

冉幸的手在不知覺間已經與我握在了一起,十指相扣,忽地有一種穿透了人間小愛、刺破了一己之身所蒙微小不幸的大愛與大義,就這樣在指尖漫溯出來,又順著指尖一下下的滲透在心裏、在靈魂裏!

就這樣,在感性與理性兩邊的權衡之下,兩個柔弱女子迸發出她們骨子裏那份洞悉靈魂的堅強,以最果敢的思維、最動輒不移的信念,毫無動搖的選擇了大義……

冉幸吹滅了燈火是以不引來旁人的視線,與我徹夜商榷出一個周全的計劃。但我們都深知要薑淮露出馬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穩妥可行的辦法是繼續佯作什麽都不知道的裝下去。一麵瞞著薑淮,一麵伺機尋覓到薑淮的把柄、後把這一切告知皇上。

皇上是必須要知道的,他是最不能夠蒙在鼓裏的!即便時今的我已經不知該以何等樣的顏麵去麵對他,但我也必須要如此。其實我身死則死矣!隻要皇上能夠好,隻要西遼能夠好,夠了……委實是夠了!

人這一生,橫豎都是一個待死的過程罷了。怎麽死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樣的犧牲可以為眾數的性靈帶來利益。而同時,也可稍稍抵消我與皇上這潛移默化間造出的罪業。

而時今我們剛好身處宮外,這便也是一種機變。思量下,我與冉幸決定再去訪一訪娘親,問清她所知道的更多細節。

次日的晨時,冉幸便伴著我,以上街尋覓民間小吃為由頭,再一次離開了敬國公府。

“我們這一次必須問清所有,且時間是一定要把握好的。”出了府門後,我低低的囑咐冉幸,“畢竟以薑淮的機謹,很快他便會有所察覺。又興許,他現在已經有所察覺了!”這是實話。但我覺的薑淮之所以敢放任我們隨意出府,是因他心底下對自己手段的一種篤定。他篤定自己計劃的周密,篤定即便我得知了他的計劃、知曉了關乎自己身世的秘密,我也半點兒都無能為力!

“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吧!”冉幸斂了一下眸子這樣道。

我們便心照不宣的急急然行步,為防被人跟蹤,這一路上又刻意的繞了好幾個彎子。但不知怎的,我始終都覺的心裏有些發慌,隱隱總有不好的預感相與伴隨、無力驅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