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回 琳琅親手嗜宮娥
又這麽心照不宣的泡了一會子溫泉，皇上的貼身公公忽而隔著簾子喚了一喚。
我搖搖頭，對皇上做了個示意的神色。
他也瞧見了那公公，轉目間對上了我的神色，後頗為無奈的啟口一歎、微微自嘲：“瞧瞧，嘖……這些個人啊！便是連這浮生偷得的半日閑都不叫你真正得閑！”這公公此刻喚他，一定是都城那邊兒又有了什麽公文需要他緊急批複，這是可以忖度到的了。
聽了他這話兒，我心中一陣玩味跌蕩開來，但我最懂得不能叫他因我之故而對正事有所怠慢，忙莞爾一笑、後抬指對他脖頸擁了一擁：“好了好了，有這般饒舌的工夫，陛下早便把合該處理好的事情都處理穩妥了呢！噥。”又側目對那宮娥不溫不火不怒自威，“快伺候皇上更衣。”
這宮娥此刻斷定我不會對她非難，聞了命後忙也機靈的過來為陛下更衣。
“去吧。”我並未把身子從溫泉水裏起來，隻抬目看著皇上對他含笑溫聲，“臣妾還想再泡一會子，陛下且先去，一會兒臣妾去找陛下。”
他點點頭：“也好，你不必著急，喜歡就多泡一會兒。”複又對那宮娥吩咐了讓備些我喜歡的茶點，後便負手出了這溫泉眼。
直到皇上背影消匿於我眼簾之前，我的神色一直都是和煦溫存的。但就在這一道挺拔出塵的背影已然再看不見，我這心便是一緊，方才按捺下去的那股戾氣開始不受我控製的湧上來！
那個勾引、撩撥皇上的賤婢就在我身邊，略一轉目都能把她瞧個真切。縱然她此刻顰眉斂目好一副恭順謙卑的樣子，但隻要一想到她方才在皇上麵前那般狐媚的模樣，我就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此刻登時就衝上去把她給掐死才是好的……
此刻我這心境被戾氣包裹著，再加上連日以來的種種煩心事，此刻這宮娥可謂是無意間撞上了我的刀刃，我難能對她大度。
不過這裏不比後宮，後宮一向是由我打理的，可這宮娥是溫泉宮的宮娥，倘使我擇了由頭把她處置，難免就有跋扈越權的嫌疑了。且皇上畢竟在這裏，這份龍麵我還是得看的，倘使我過度的跋扈、連一個服侍沐浴的宮人都容不下，那麽這名聲傳出去也委實是不好的。
不過這一口氣始終梗在那裏，要我如何能夠輕易咽下去？再加之，這宮娥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對皇上撩撥，倘使我不言一二的由著她去了，這又得在無形中助漲一股怎樣的風氣？
且這般動著念頭，憋著一口氣在心腔裏，此刻我已沒了那泡溫泉的心思。側眸瞧著這麽個人立著身子，更是怎麽看怎麽痛恨，深覺她乃是一個不可容赦的厭物！
這一脈心火騰然間就撩撥起來，我還是權且壓製，對那宮娥漠著聲音命令：“伺候本宮更衣！”
這宮娥想來也為方才的事情而怕我，此刻又聞了我這凜凜的一道命令，忙也頷首唱了個喏，即而行步過來。
我在她的服侍下擦了身子
起來，又著了一件寬疏柔軟的長裙，這濕漉漉的頭發權且未綰、就任由其隨意的披散在纖纖的肩頭。
妙眸流盼，我擇了個陽光正好、半明半陰涼的地方落座。
那宮娥便呈了果盤上來。
我的目光落在她一雙靈動白皙的玉手上，心裏頓就又恨的不得了！就是這樣一雙磨人的小手，她想靠著這雙推拿按摩好處恰當的手，撩撥多少男人的心麽？好，我真該給她把這雙手剁了去，看她往後還怎麽勾引男人！
就此，我那壓著的一口氣終於不能再收斂分毫的爆發起來！當然一些過於狠戾的想法放在心裏想想便也是了，我還不至於當真去剁這宮娥的手。隻是陡然間，我揚眉一威、聲波驟戾的叱道：“好大的膽子！”
這一嗓子撩撥過去，周遭沉澱的空氣好似都跟著撕了裂！無形中似乎有凝練的情緒化為了刀鋒，一瞬間衝著人的麵眸就襲過去，割破了肌膚血肉、生生在內心柔軟處挖了一個大洞！
這宮娥在我這不怒自威的一嗓子震懾中，一下就又嚇得失了幾分魂魄！聽得“啪”地一聲，她手一抖，端著的果盤就摔落到了地上去。
“怎麽，這手方才不還很靈巧麽，時今便這般愚笨、不聽使喚了？”我心下裏始終瞥著那未消的氣，此刻怒極反笑，對她冷顏訕訕。後眉心一凜，“既然這般不受控製，那不如剁了去！”聲音驟厲。
“榮寶娘娘饒命！”這宮娥一聽到“剁”這個字，頓就見她身子一軟，一下子跪落了下來。她揚起這哀哀的一張麵孔，眉眼間流露著如許楚色。浸染在這一簇淒迷的情狀之下，反比方才在秀麗之餘又添得幾分嬈麗。
這顏色瞧在我眼裏，看著更恨不得把她剝皮揚灰！
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捫心自問我不是一個狠戾陰毒的人，且這賤婢雖然可恨但也沒有做出過多出格的事情。作怪的其實是這陣子以來我所身處的環境、我所曆經的事情。我的心情本就煩亂添恨，此刻這宮娥趕在這麽個節骨眼兒上便又為我添得一新恨！我又如何能不戾氣深重？
“饒命？”聞言落耳，我心下很是嘲諷，傾身略略、桃花眸噙了冷厲的盯著她，似乎要在她臉上盯出一個洞來，“這話兒說的不覺委實可笑麽？”聲音譏誚，我漸漸溫緩了眸色，反倒又覺的眼前這個人其實饒有興味。還真是，既然她沒那個本事承擔後果，又為什麽要去做那沒腦子的事情？
“嘖，看把你給嚇的！”我眸波一睞，聲音拿捏，“本宮何曾怪罪過你怎樣怎樣，更又談何饒恕呢？”
“娘娘……”這宮娥的身子應著我的言聲而往下一落，跟著對我一拜匍匐。
“自己沒有那個伎倆，就不要學著人家有那飛上枝頭的企圖！”此刻我覺的自己這情緒已經發泄的差不多了，也沒想當真把這宮娥給怎樣，訕訕一句後，思量著就此打住也就是了。
可這個時候，隻見這地上原本跪的低眉順目的宮娥忽地目波一動，她似乎是感應到了
什麽，似乎這樣的感應給了她動力和源泉。
我瞧見她麵上神色的一陣波動，心下奇怪，正詫異著。
忽地她就揚起了頭，那麵上乖順的神色一掃而空、化為了涓涓的戲謔：“奴婢是沒那個伎倆。”她突然反唇相譏，聲音不高不低，卻著實叫人嗔恨，“倒是娘娘您有那個伎倆，即便霸著皇上的寵愛又如何，橫豎也做不成皇後！”她一頓，凝眸挑眉，“就還是個妾！”
我這身子一下就顫抖起來！最先時我詫異這宮人的轉變之大，即而訝然這區區一個宮人如何敢對我榮寶妃如此蠻橫頂撞，最後我就隻剩下不可磨滅的一道氣焰了！
她當真很會磨人心坎兒，她這話字字句句說的全都戳中著我的弱點。這幾日我一直因為諸如此類的心事精神恍惚，此刻聽了這話一下子怒不可忍！
原本我那火氣已經壓製下去，此刻這宮娥的言語並著神色無異於重新點起這一把火來！於是我的行事就開始不受控製。
“看來你很想在這溫泉裏伴君沐浴？”我怒極又笑，勾動這檀唇徐笑凜凜，眉目驟一凝住，“那本宮就叫你好好兒的享受享受！”冷不丁又一句出口，連我自己都清晰的體察到之中摻夾著的一股嗜血。
趁著這宮娥沒能反應，我甫一下站起了身子，大步款款的走過去，抬手一把揪住這宮娥的頭發把她整個人拖到了溫泉邊，即而衝著她腰身一按、一下把她按入了溫泉水裏！
感受著這個嬌小的身軀在我手掌下不斷撲騰水花，感受著此刻生命的衝擊力在我眼前如鮮花盛放，這一瞬心裏忽湧了近乎成魔的快慰，我頓感一種生死可以拿捏在我指間、全憑自己掌控的莫名快.感！
這一瞬間我不認識了我自己，但這一瞬間我的內心其實是煎熬的。
放過她，不放過她……我無從定奪，似乎我的身體裏分裂出了兩個我，而那個最初時融合一處的、真切的“本我”，卻已經無從洞悉、無跡可尋了。
漸漸的，這身軀掙紮的跡象次第減弱。
我眉心一動，覺的自己按著她身子的手掌已經無力，但我還是下意識的沒有放她起來。
再漸漸的，這宮娥的身軀完全沒了動彈的痕跡。
心中一凜，我覺的自己眼瞼酸澀，須臾後有了淡淡的濕潤，原來是滾下了一滴淚珠來。
這是我上官琳琅以自己的雙手、絲毫未假於人的，親手殺死的第一條生命。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宮娥被溺斃在溫泉宮裏。
心裏忽然很解氣，可同時又很可悲、很痛苦。我終於放開了按著她身子的手，然而這個宮娥卻已不能再起來。
我腰身一晃蕩，覺的自己險些就要搖晃著癱軟著跌倒在地了！
但我及時的克製了住，甚至我強迫著自己保持清晰的冷靜。不去觸及那不願觸及的事情。
可是，即便再不願承認，也不得不承認的卻是。就在這一瞬間的成魔，我已徹底入魔。我……再也不是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