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回 帝君不抵心中纏
眼看著這一眾人悻悻然的出去,冉幸把進深處的一簇簾幕重新放下來後,我適才鬆了一口氣……
風波雖然暫且平息,但師父此刻留在這裏繼續說話是不合時宜的了!思緒急動,我忙起身做了示意:“師父,你且快走!”聲音不敢太高,我急匆匆催促。
“琳琅。”他是一貫的鎮定,俊美的麵目肅然對我道,“在宮裏,你還是喊我‘父親’比較合適,莫不然的被誰抓住了把柄。”
“好,怎麽都好,但此刻國公爺趕緊離開才是!”我無暇跟他計較嘴上功夫,說著話忙示意冉幸帶著薑淮離開。畢竟我此刻處於禁閉狀態,當日我對太後保證了自己不會走出驚鴻苑一步、也不見除了苑內宮人之外的任何人。所以薑淮雖然是以父親的名義過來瞧我,我與他兩人的會麵說起來到底也是悖逆了當初對太後的許諾。
薑淮也了然我的意思,並不多留,隻看定了我,頷首急急然的一句:“那你多保重,什麽事情有師父和整個上官給你撐腰,不消擔心害怕、唯唯諾諾!”語氣沉澱。
我看著他的眼睛,瞧著他麵上神色的凝斂,我心微動。這一刻他似乎對我很不放心,似乎很關切,如果他不是刻意裝模作樣的話那麽他還有一些心疼……我情願相信此時此刻他對我是真的關心。
也對,哪怕隻是一顆棋子,也會是有感情有利用價值的,嗬。
我沒有回複他,徑自叫冉幸快些引著他離開。對這個男人我做不到完全的心冷,但我又很無力,因為無關我願不願意,我都無法跳脫他的掌控、主宰我自己的命運!或許我一出生起就注定了要成為一顆棋子,一顆棋子又如何奢望可以出離棋盤、自由自在隨心順意的活?真可笑!
“國公爺,我們走吧!”冉幸不失時的過來,對著薑淮施了一禮。
我依舊沒有注目,恍惚中覺的他的目光似乎落在我的身上久久不離開。我心弦便被這無形中的一段凝目給再一次不爭氣的撥弄起來。我覺的自己就快抑製不住了!我無法克製這樣一種衝動,想去瞧一瞧他,想如年幼時一樣奔入他的懷抱擁著他、攬著他親昵的與他說些輕軟的話兒……
不過還好,他這一次的注目沒有持續太久。就當我立刻便無力維係這強持的冷漠的最後一刻,他似乎輕幽幽的歎了口氣,即而便聽得轉身時衣袍摩擦的微聲,很快足音的細碎聲也開始在耳畔蕩漾。本就清淺,即而愈發微弱起來,再即而終至不聞。
我再度強迫著自己把這絕情姿態做到底!完全不聞足音後又過了須臾,方恍然轉目。師父已經不在,唯剩進深處錦簾曳動。
心下說不寥落,委實是假的。但時今的我已經出落成長的十分理性,我極快就回了神,壓住心裏翻起的這若幹不合時宜的善感多愁,抬步過去靠著屏風把身子坐下來。
細細記取方才的一切,我心有餘悸!
我知道,太後一直都派人盯著驚鴻苑的動向,從前如是,時今
更如是……特別是在這麽一個真可謂是秋疾風勁的節骨眼兒上,倘使我這邊兒稍有一點差池都會被太後抓了把柄借題發揮!
還好這一次我是跟“父親”薑淮在一起,父親聞知女兒閉籠在室、情急之下進宮探視也在人之常情,太後她並不好拿著這事怎樣怎樣。
倘使這一次是薑淮委派了哪個侍從前來,則就有的說了!沒準會被硬生生說成我榮妃已然不潔、私通宮外男子怎樣怎樣。
再或者,這一次不是薑淮親自過來,而是派了小太監來傳話,則也會被抓住把柄,說我與父親合謀想要怎樣怎樣。
這是在後宮裏,一個人想整死另一個人,還怕找不到紕漏抓不住把柄?必要時甚至幹脆直接了當的上去結束了他的性命也是做得出來的!況且這個與我針鋒相對、介懷彌深的人可是陳皇太後啊!
越這麽想著,就越是止不住的背脊發緊!後宮生涯注定要一輩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同時我愈覺的師父這個人行事果然是很靠譜,他總能小心謹慎、滴水不漏、事必躬行。無論是年前對皇上的假意行刺、還是時今的進宮秘密看我,他都是自己親力親為的。如此看來,這些都不是過分的小心,而是合該如此、理當如此呢!。
入夜後,我原本正靜下心思跪坐在佛堂裏認真誦經。我也是真心想超度那位可憐的公孫昭儀,同時懺悔我這一樁樁或深或淺的罪業,所以我分外用心、分外虔誠。
太過專注之後便覺的自己與虛空合為了一體,竟然連身後什麽時候有了人來都不知道!
但我陡然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立在我身邊、俯下身子一把抱住我。
心念一緊!陡驚中我睜開眼睛向他看去,竟然是……皇上!
都說好了,這陣子我要用心祈福,不出驚鴻、也不見外來人的。但皇上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過來看我。
對他不是不想念,但一誦經時因為過度的專注,對他、對外界一切人事的感知就被擱置到了一旁、不再那樣清明。可眼下我的專注被他打斷,陡然入目他這一張倏然的麵孔時,我忽然覺的眸色濕潤、恍惚要流下淚來。
咫尺迫近時,才愈發真切的體味到何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何為夢縈魂牽!
“陛下……”聲音一囁嚅,啟口時不免就喚的徐徐。
“琳琅……琳琅!”皇上也一囁嚅,聲波裏似有濕潤。微一停頓,便聽得他飽含所有熱烈情態的動情喚我一聲。
就在這情動無比的一聲喚間,我再控製不住我自己,抬手撫上他的胸口、又舒展臂彎迎著他把身子摟抱依偎在一起!
這是心跳貼燙著心跳的默契,是靈魂與體魄交織融匯的完美契合。是無關欲望、隻剩純情的大愛感動……此時此刻,這浮薄俗世間原本不值一提的小愛小情似乎受到了佛法的加持,一下子旋轉圖騰、至了一種恍如智慧的高地!而這兩個飽浸相思、情態靡靡的人,便在一瞬、有如佛洗。
“陛下。”我心又一動,料想到在這清心寡欲的佛堂裏與他親熱相擁,隻怕會是失禮的。縱然我佛再包容,我也終覺不該不敬。於是喚他一聲,後起身示意他行出來。
皇上也了然,他如是對佛愛戴尊崇。便跟著我出來。
我們兩個人頗為默契的行往了裏邊兒休息的小間,一路無話,待一入了暖室後便用這身體的自然反應做了綿綿不絕的天成情話!
他擁住我,擁的熾熱如火。旋即那纏綿的吻便捉著我的小口一下下的波及而來。
這些日子的清心寡欲,此刻一瞬又跌至曖昧的深穀。在白雲上失足,轉身又跌入到浮世輪回的路,我被自己撞到,我始終都帶著自己、卻又一直尋找自己……
瘋狂旖旎的氛圍,漸趨升溫的情火,兩具身體好似久別重逢、說不盡道不明的寂寥之感充斥心門,一番瘋狂的予舍予求。
也不知過了多久,覆雨翻雲後雙雙擁著彼此安靜的躺著休息。
這榻上撲了一層玫瑰花瓣,原本是淡淡的熏香味道,此刻經了汗漬的潤養後味道竟頗為濃鬱起來。一瞬這世界就變得恍惚,似乎身已不在凡世,似乎置身另外一處別樣洞天、虛幻福境。
“琳琅,朕赦免你的祈福了!現在就赦免了,明兒你就恢複自由!”皇上忽然這樣說。
我一斂眸:“陛下,別鬧。”聲音輕徐。
“朕沒在鬧朕是認真的!”他登地急了,側過平躺的身子強迫我與他直視,“朕不管什麽祈福不祈福,朕已經派僧侶日夜為僖昭儀誦經祈福了!而朕的愛妃一定要回到朕的身邊,立刻,多拖延一時一辰一毫厘都不行!”這語調很湍急,很迫切,他是起了執念。
皇上他和我一樣,執拗起來偏要固守己見,任是風吹浪打、地動山搖他都是不動搖的!
觀察他的神色,我已知道自己的勸說隻會是徒然,但我心裏仍有顧忌,蹙眉急急:“可是……”
“好了。”他打斷,並不逼仄、但有威儀。
我便果然一噤聲,眨眨眼睛看著他。
皇上和煦了口吻、愈發軟款了神情,抬手撩撥過我額頭一縷散發又道:“你這樣,朕很不放心。”俊眉一攏,他麵上神色重歸肅穆,“朕每天不能見你的人,卻還得時時都為你懸著心!”這話吐的言詞真切,又充斥著無奈與熱烈,似乎還有點兒怨怪。
而我神思一恍悟,覺的他這話是在有所指。那麽不如我坦誠。
於是我斂眸凝目:“白日的事情,陛下都知道了。”音如蚊語,徐徐幽幽。
“唉!”皇上歎息一聲,他不曾多話什麽,但看得出他麵上的神色是真摯的動容。他又瞧定了我,著重聲色、飽含憐惜,“讓你受委屈了!”
這夜色在這一刻似乎不止是黑色,似乎這裏邊兒一縷縷漫溯、輝灑的辰星朗月並著燭台之光火愈顯灼亮!似乎它們才是這夜的靈魂,才是這點染希翼照亮旅途的夜的精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