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回 思君念君引悵惆
天明之後又守著漸漸亮起來的天幕等著、捱著,我匆促洗漱了一下,也無心梳理整齊精巧的發型,就那麽靠著屏風妙眸充滿憂忡的望著窗子。
這模樣看上去似乎是在發呆,但其實我是在焦灼的等待皇上他趕緊過來!昨天晚上他被太後叫去,我原以為隻是說幾句話、畢竟太後就昨個早晨的事情要對她這兒子有些囑咐發些牢騷的,之後皇上也就回來了。
可是我等了一晚上都沒能把皇上等回來!我怎麽能不擔心?皇上他就是顧及到我對他牽著心,即便他有事情絆住,他也該派個人過來支會我一聲、要我安安心啊。
隻能是,太後不喜歡我,而皇上又素來孝順,於是他不忍悖逆母親的心意,便沒來我這裏、也沒派人支會我。在他的母親和我之間,他隻能選擇他的母親。
“娘娘,興許是陛下怕娘娘睡了,打擾到娘娘呢?”冉幸不愧是與我貼心的人,我未說話她便已能體察出我的心思,對我這樣道。
我卻都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進來的,聽見她說話才瞧見她已經進來為我上了早膳。
“用些栗子羹吧!”她又囑咐我,麵上認真,“近來您心裏總有事情不能釋然,一想事情便總會不按時用膳。”似歎一口氣,“長此以往的下去,人又如何能吃得消!”
我還當真是沒有什麽胃口,不過冉幸是我深深信賴的人,每一次她的話大抵都能說動我:“放那兒吧!”我轉眸道,又徐歎一口氣,“但願如你所說,皇上不來是擔心驚擾到我。可是……可是他不過來,我又哪一次不是睡不踏實、吃不穩妥呢!”心念一動,我強迫著叫自己安心,可念頭躥湧間又想到了這一層,終究很可無奈!
“娘娘,您又自苦了不是?”冉幸卻不肯離開,她把羹湯端到了我麵前,“陛下又沒有去哪兒,又不是看不見,今天一定會過來的,早晚會給娘娘一個穩心的答複。”她以小勺子把栗子羹舀起來,“且先用些羹湯,奴婢不能看著娘娘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骨!”
她這話說的很是這麽個道理,想想我這不就是庸人自擾?可是……唉!
我斂了神思壓住亂緒不再想,感念著冉幸的好意,接過了栗子羹後對她笑笑,即而用了半碗。
又過了一會子,這天色已經大亮了,這個時候皇上應該正在早朝。我反倒安了安心,心道興許他一下早朝便會過來了?
不想就在這時門簾外一陣微漱,我心一動,側眸的同時便看見了皇上以及引著他進來的冉幸。“娘娘,奴婢就說皇上心疼娘娘。這不,一大早的便來瞧娘娘了?”冉幸聲波清越。
我把身子起了,嫋步徐緩的向他走過去。
“怎麽眉目間有烏青的顏色?”湊近時皇上看著我皺了皺眉,又對冉幸,“昨天晚上,你們家娘娘睡的是不是又不安分!”不是疑問,是肯定的口吻。他到底是了解我的。
“可不是麽。”冉幸也一改方才麵上的歡悅,囁嚅淺歎、做了惆悵的模樣,“榮妃娘娘一直都心
係陛下。倘使陛下不來,她一向都是睡不著的。”這時她貼己的把身子退出簾外去,臨走又倚著簾邊狀似無心的道了一句,“娘娘一向都是怎樣的性子,陛下也不是不知道。”語盡又好似覺的自己失言,她眸子略垂,旋即也就退下去。
我不置一詞,順勢自皇上手中接過了他退下的一件外披,眸光瞧見他麵上凝重了一下。旋即我便往裏走。
他忙將身跟上來:“琳琅,朕……”他又止聲,什麽話都說不下去了。
我把外披往一側衣架上放好,旋即回身瞧他,啟口如是溫溫的調子:“這是沒有上朝,便過來的麽?”推量著這時間,他早朝不該下的這樣早吧。
“朕總不能做酒色昏君吧!”皇上順著我這話題繼續湊趣一下,“是上了一下朝,後早早便散了。”
我未置可否,在心裏隱隱的記住了,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以後不管朕在不在,都不要睡不安穩。”他又一句,將身子跟上來至我正前,他與我直麵相對,“答應我。”頷首對著我的眸色看定,最後他沒有用敬語。
這話本讓我心裏一痛!可之後對上他的雙目,我又一動容。
但四目相對了須臾,我終究還是把眸子錯開,勾唇輕笑:“嗬,原來陛下這是在為往後鋪路,往後都不打算來臣妾這驚鴻苑了!”
“哪裏的話!”他一聽便急了,皺了眉頭又側首,“朕是擔心你,朕一眼看不到你便很擔心!”
我也相信他是真擔心,不過此刻我又沉浸在了自己的小情緒中:“‘驚鴻苑’,當真是個一語成讖的好名字!”我笑意未斂,啟口戲謔,“尤記驚鴻照影來,曾是驚鴻照影來,卻都是過去的東西,隻能記著、隻能回憶……”尾音氤氳出一暗,我凝一凝眸,神色翩躚著四處打量,忽有淚波濡染眼眶。
“你便非要說這些有的沒的,誠心叫朕心裏不痛快、你自己也不好受麽?”他接著我的話且歎且道。
我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合時宜,抬袖以指輕點了一下眼瞼,莞爾一笑:“是臣妾的不好,不再說這些傷感情的話兒了。”
“你也知道這是傷感情的話兒!”皇上的情緒就此上來,予其說不悅,倒不如說是無奈。忽地一下,他突然擒了我的玉腕比著按在了他的胸膛,“朕這一顆心都給了你,都是你的。怎麽對你、朕的心意……樁樁件件你還不知道麽!”落言篤定。
我被他強迫著不得不跟他對視,一下子被他這氣場給震的心裏一動。下意識抬眸與他對視,翩躚眼瞼,感知著他眼底深處那些急迫、那情緒坦緩的流動。
“我……”我下意識啟口,就著一股衝動。我想告訴他,大聲告訴他,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並且我也回之以同樣的熱度和愛、心心念念的報答他!
但是啟口時,我才發現自己到底少了勇氣。這些話兒我說不出來,因為身份的局限,因為帝妃的隔閡。
“就知道你是誠心的,知道也一定會說是不知道!”皇上
就著性子又發泄了一下,重把我的手近乎於扔的放下去。
這一下就叫我心中好笑,我覺的繃緊的弦與沉肅的氛圍也跟著輕快下來:“你隻說我,卻又幾時不檢點著自己?”便斂住悲意含著嗔笑的這樣對他道。
“朕如何就不檢點著自己了?”他抬目眉峰聚攏,又搖搖首、分外無奈,“你又不是朕!怎麽就妄下定義。”
“臣妾可從不會妄下定義!”我玩心未斂,順勢繼續,“嘖,縱是在我麵前表現出一副怎生情比金堅的模樣,這一轉頭一回身的又是如何我卻不知道了。”
皇上忽然就很著急,他像是真用了心而不再玩味:“你這樣說,真真是叫人寒心!我們之間往昔那些情分不僅白費了,便連日後這深滋漫長出的用心也都是故作了!”他廣袖向空中一揮,單手負後,搖首微微。
我意識到自己這玩笑開的過分,忙又引著話題把這話鋒往回轉:“誰知道你私下跟誰打情罵俏,昨晚又在誰家榻頭睡的覺!”把氛圍稀釋,做了打情罵俏的模樣。
這一下叫皇上體察出我方才的話並未當真、隻是玩笑。他看著就鬆了好一口氣!旋即又顧我:“朕昨晚上不是在你的榻頭睡的覺麽?”是下意識順心而發的句子,想來他一下忘了昨晚上他沒來驚鴻,而是按著習慣這樣道了。
“是麽?”我便尋了他的紕漏抓著不放。
“不是麽?”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又反問我,旋即那麵上一定,他僵愣住!
“哧!”瞧著他這副窘樣,我忽然被逗笑,以袖掩口牽唇就是一聲。
他一下子反應過來,一時模樣有些無措。
我委實不忍他如此,便主動迎上去溫言寬語的打破這沉默:“好了好了,不說這些有的沒的。噥,你且告訴我一事!”妙眸顧盼,我轉而微肅,“我這裏一直都為陛下擔著心,昨晚上母後把你叫去,究竟是為了什麽事情?”神情並著口吻全都轉為正色。
皇上聞言後,麵上一定、眸色一黯:“沒什麽。”他並未向我吐口,徑自這麽敷衍。
“怎麽會沒什麽呢?”我一下就著急了!記憶中我問什麽事情他從未對我過度隱瞞,我要做什麽事情他也一定會遂了我的心、如了我的願。此刻他卻忽然這樣,叫我心中一下就結了疙瘩,怎麽都無法開解,這探尋的心反倒愈發執著了!
“當真是沒什麽好說的,不過就是母子間的家常閑話,你卻喜歡聽這個?”恍惚間皇上一下就緩解了麵上的異樣。
“可是……”
“好了。”不等我再言話,他笑著擁住我,以麵頰向我一貼近,含笑繼續道,“朕是皇上,又是母後的兒子,你還擔心母後能把朕給怎麽樣?”
我口唇微張,被他這很有道理的話、這含笑徐徐的神色堵的什麽都說不出。一時隻好無話。
一頓後我才想再問,這時忽地聽見公公尖利的一嗓子:“皇太後駕到——”
倏然一下!這一顆敏感纖心猛地揪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