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棋快一步急掌舵(2)
冉幸又道:“娘娘且想,這珍主子她畢竟也不是一個無知無識的啞物,這顆棋子她也有著自己的心思,她未必會聽任擺布、而不去自己選擇主人。”這話兒說的極認真,字句內外也都有著深意的沉澱。
我的心思順著她的字句緩緩兒的波及著,漸有恍然大悟之感:“你說的話,真真是有著十分的道理!”越這樣思量著,內心那本覺擁堵的心緒漸漸也就開闊起來。
對,這蕭華凝她是一個大活人,又不是一個可以聽任擺放而毫無自己主見、聽之任之不得反抗的啞物!要用她做局也好,行計也罷,那也都隻能是我們自己自顧自的思量,如果這個人她不願答應,那麽一切都隻是一廂情願罷了!
太後和我爭著搶奪蕭華凝這顆棋子,但蕭華凝由始至終也沒有選擇要當棋子……
心波氤氳,我緩緩頷首,聲音沉澱下來:“且行且看,一旦這棋子有朝一日真的不能被我所用,那麽留著她則必會成為引火燒身的敵對炸藥。”
眸色轉過,正視向前方搖曳的簾幕,轉瞼間餘光瞥見冉幸垂眸思量。
定聲斂緒,我緩緩又道:“倘使真到那時,便可毀之!”中途一頓,再啟言便充斥著一脈篤定,這篤定的味道彌深非常,又一字一句的,儼如從牙關裏迸出的句子。
流轉的空氣跟著陡然一緊!須臾之間,肅殺與不祥的味道無比詭異的漫溯起來,一絲絲、一嫋嫋,深滋漫長,坦緩氤氳……。
當我還在心裏尋思著要不要擇個時間、得個由頭後去看看蕭華凝,卻沒有想到,這天珍嬪她突然主動來了我這錦鑾驚鴻!
當春分向我稟報的時候,我愣了一愣,揣摸不清她的來意、也有些無措的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她。與冉幸對視一眼。
冉幸也在尋味,得了我這一目注視後,對我點點頭徐聲:“橫豎時今娘娘已是榮妃,便把這位珍主子迎進來,且聽聽她是怎麽個意思、要說些什麽?”
我頷首蹙眉:“本宮隻是怕,她會不會已跟太後成了一派,到這驚
鴻苑來卻不知道是要探我什麽底細。”
“嗬!”冉幸勾唇一笑,翩躚眸色對我一瀲灩,“娘娘一向幹練果敢,怎麽眼下對著這麽位主兒卻反倒拖泥帶水起來?”一頓後,“無妨的,咱們不愁她來,正愁她不來呢!如此,剛好可以探探她的底細!”
我也正這麽尋思著,便對春分一個示意,春分得命後退下去。
不一會子,便見了這位逃出生天、重新歸位的珍嬪娘娘足步嫋嫋的進來。她著了幹淨素淡的玉色長裙,裙裾百褶,發絲認認真真的梳理成了斜飛流雲髻,麵施薄粉,娟秀大方的眉目被襯托的好處恰當,整個人看上去不浮誇、不媚俗,很是得體,很是大方。
“嬪妾,給榮妃娘娘請安了。”打量的當口裏,她對我笑一笑,曼曼一斂襟。
我神思回旋:“若是本宮不曾記錯,珍嬪娘娘好像不是這錦鑾宮的嬪妃吧!”於此抬手理理耳畔亂發,徐徐一笑、曼聲道,“嘖,這真真兒是自個宮裏頭的一個都不來,人家宮裏的卻跑的勤近!自己的不如外頭的,唉!”這話兒透著一股子湊趣,旋即對她虛扶一把,“免了吧!”又引著她往裏走,吩咐冉幸賜座。
華凝唇畔始終都是一道淺淺的溫弧,笑意淺淡,卻很可動人心魂兒。她對我道了聲謝,後也與我麵對麵坐下。
“珍嬪這一遭過來,卻很是難得。”我接過冉幸遞來的茶盞,湊於唇畔品啜了口清茶,即而便以目色屏退了冉幸,先佯作閑聊的調子。
冉幸心照不宣,退身出去的時候就勢屏退了這一旁的侍立宮人。
這時周圍便安靜了下來,隻餘下我與華凝兩個人。
華凝心照不宣,她麵上笑意漸斂,眼眸中沉澱了一痕肅穆。
我並沒有急著切入正題,而是尋思著她有什麽正題要對我說,妙眸淺轉,對著她麵前那一盞茶:“珍嬪娘娘先飲些茶吧!這七月的景深,暑氣還未散呢。”
她也不見外、不推辭,當真抬手持了這茶盞,湊於唇間徐徐然的品飲一口:“茶色晶瑩
,茶湯微苦,但入口後卻很低回,甚是值得回味。”
“一如人生。”我斂眸含笑,見她目光凝了一下,勾唇又道,“珍嬪的人生,真可謂是起伏跌宕卻又甜酸和度。”這話便有了深意。
我二人目光交錯,須臾後雙雙不約而同的勾唇一笑。
化解凝終於主動啟口,她眸色含笑:“曆經了這麽多事情,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她心裏忖度著我一定不會先挑明話茬,而終究得有人主動挑明的,於是她選擇做這個主動的人,“娘娘前遭去冷宮裏找我,是為了什麽,我清楚。”這一句截定,旋又一頓,側首微微,“而太後讓我出來是為了什麽,咱們也都清楚。”言的不緩不急。
即便我喜歡她的不兜轉,但此刻我詫異她的這樣直接,這話甚至也已不再是直接,而變成了一種鋒芒必露的凜冽!
思緒一動,我也側首含笑:“為什麽不能是我去求了太後,你才得出冷宮?”不肯定也不排外的句子。
她亦笑起來,瀲灩著眸色款款輕輕:“會麽?”
感受著穿堂風撩撥迂回,那些簾幕被作弄的打散了光影。這光波一絲絲的波及麵眸,似乎氤氳開的浮生。
我這麽看著她,沒有說話,但麵上的神色一點點沉澱下來。
當然不會!
因為陳皇太後與我從來就沒有真正處在一個戰線,於任何人亦如是。那麽,又怎麽可能是我求了太後,才將蕭華凝放出來?
思量至此,我倒真真開始後悔,倘我早知太後已經洞悉了我的棋路、有要放蕭華凝的意思,當初就該往永泰宮去一趟,順著太後的心思假意為華凝出冷宮一事求情的!那樣一來,我倒可憑白落下許多好處,嗬。
其實我也好,蕭華凝也好,太後隻是在利用我們而為沈皇後鋪路、為後宮勢力做著不斷的均衡。而皇上,則一向都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心念沉澱,我唇畔一朵笑意徐徐的綻出來。
華凝亦笑開。
就這樣相視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