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黑白一任肆顛倒



沈挽筠對我是完全沒有防備的,但她沒想到我還是算計了她。或者說,我與太後一樣,皆是拿她來鋪陳一個局,借著這個局來籠入真正一心想要籠入的人……

“味道果然不輸品相,是十分受用的。”挽筠咽下了這口點心,對我一笑,又頷首道,“我便收下,帶著在路上吃……”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她整個人身子微微一晃蕩,即而眉心顰蹙、下意識抬手撫上太陽穴,後便趴在桌子上闔了雙眸、似乎昏然睡去。

這在我的意料之內,見她睡過去,提著的心愈發往上提起來!我傾身前探、對她頷首微微:“沈小姐……挽筠?”徐徐然喚的清淺。

但她沒有應答。

我這才鬆了口氣,確定她已經昏厥了去。

這送給她的點心是我吩咐人在錦鑾宮小廚房裏秘製的,內陷兒摻入了迷藥。這迷藥不會傷身,卻會叫她暫時昏睡過去。

“娘娘,沈小姐許是太累了。”冉幸側眸顧我,低低道了句。

我與她相視一眼,對她點點頭。

冉幸便會意。

我把身子起來,權且向外走去。在掀起簾子之後對那立在進深裏的宮娥柔聲一語:“挽筠想起些瑣碎事還沒有做,她此刻不願被人打擾,你們便不要進去了。”頷首緩言,“隻管在外頭伺候著,有需要會喚你們。便是在外邊兒也要注意著放輕些聲息。”又補充了句。

這宮人不疑有他,對我點點頭,唱了一聲喏。

我出了這偏殿卻並不真正離開,停步就候在柳樹蔭下邊兒。冉幸留在了偏殿那裏等待著接應,我隻消在這時候等著那個時機的到來、以及她給我的示意。

推察時間,心覺這一出大戲真正的主角,閔美人,她應該就快來了吧……

懸著的那顆心不能真正穩妥的放下來,萬望這中途不要再出了什麽差池,希望她會按照昨個所說的,過來送沈挽筠這一遭。

正這麽想著,這目光忽而一亮!果然看到那假山石盆景之後顯出了閔美人那道纖影!

我這心跳便又猝地快了一拍,目光毫不兜轉的定格在她的身上。

越看越覺的這也真是天助我也!這位閔美人她心裏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居然是自己一個人過來,而沒有帶著伺候的宮人。這樣最好,若是她帶了貼身宮人,倒叫我還得煞費一番苦心的思量著如何支開那宮人!

就這樣眼見著她一步步的上了玉階、往偏殿的方向走。我把身子定住,心緒收束、情念沉澱。

晨曦裏的天風撲麵而來,發絲被撩撥起來,瑣碎的幾縷流蘇開始一下下的撲打著麵靨,作弄的麵上起了微微的癢。

我抬手把這發絲理了一下在耳後。興許是思量太多的緣故,我此刻這頭腦漸漸又成了一片放空的空白了!整個人都很安靜,由身到心盡皆肅穆。

就這麽又過了須臾,忽見偏門處冉幸那一道纖纖的身影現了出來。

我懸著的心又往下放了一放,冉幸頷首,足步鎮定的一下下嫋嫋下了長階。

我知道自己交給她的任務她已經完成了,此刻為避嫌,我不動聲色的轉身順著柳蔭往永泰宮外邊兒走。她知道我會在哪裏等著她,這是一早便做好的交接,委實不消費心。

方才我先把挽筠迷暈,即而又把冉幸留在挽筠那裏,是要她尋到這一早就說好了一同行謀的“自己人”。諸多細節再交代一遍後,便要看這位“自己人”的了!待這張彩兒一步入,她便會把張彩兒敲暈!

這永泰裏一直都有我們的人,是冉幸告訴我的。但若不留下冉幸親眼看著她行事,我們也不能真正的放下心去。

至於從旁一些細節,當我昨個把這構思告訴冉幸後便與她有了精準謀劃。冉幸說永泰裏那人會幫助我們打理好細節的地方,保證自閔美人進去之後這整個過程不會有旁的人看到。

而過會子我要做的,便是重新攜著冉幸步入內裏……

冉幸按著約定的地方尋到了我,我們又略略的等了須臾,之後才重又折了步子回去。

至偏殿時,見外邊兒並沒有宮人侍立。我料想是已被支開,便邁步繼續往裏邊兒行。

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麽宮人,隻在快到挽筠房門口時碰到了端著紅棗茶的宮人。

她見了我便斂襟行禮。我點點頭:“這是去為沈小姐上茶?”

“是。”她斂眸頷首,“小姐一早便吩咐的,這個時辰該送去了。”

我了然在心,又覺的這個人此刻的出現當真很合時宜!如此甚好,剛好我需要她來當一個人證!

掀開簾子步入,目光一動,那宮娥頓就一個大驚!

映入眼簾的是身子雙雙癱在地上的沈挽筠、與閔美人張彩兒……這兩個人身邊還立著一個小宮人,這宮娥雙眸睜大、麵色慘淡,似乎是受到了極大極大的驚嚇。

這一切雖然我並不曾出乎意料,但配合著時宜渲染,我也驚叫了一聲!心裏料定了一旁那小宮娥就是冉幸所說的“自己人”,所以我並不著急跟她說話,隻轉身忙對外邊兒大聲吩咐,“來人,快來人!”

這宮娥也反應過來,忙不迭的奔身上去攙扶挽筠與張彩兒。

宮人雖然已經被支開了,但這一嗓子尖利的波及過去,還是很快就有宮人忙不迭的跑進來。

“榮妃娘娘,出了什麽事情?”為首的女官匆忙對我斂襟。

“本宮也不知是出了什麽事情,你且自己看!”我把身子讓一讓。

這女官定睛,並著她身後匆促趕來的若幹宮人,適才瞧見了倒在地上的挽筠和張彩兒。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我見人來的也差不多了,重又正了麵目向前行幾步,對那呆呆立著、似乎仍對某件事情心有餘悸的小宮娥喝斥道。

這宮娥得了我的喝斥,似是一下子醒了神誌,忙把

身子甫一下跪落:“榮妃娘娘,請一定要為沈小姐做主,嚴懲惡人、以正風氣!”她叩首時利利一喚。

她這演戲的功夫,委實也很到位。我順著她的話茬挑一挑眉:“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且好生的說來!”於此又一頷首,微眯軟眸,“本宮,自然會為你們做主!”

“謝娘娘恩典!”這宮人又對我道了聲謝恩,揚麵時眸色一沉,“閔美人她膽大包天,居然膽敢行刺沈小姐!”利利凜凜,篤定俅勁,不容置疑。

一句出口,殿內氣氛驟便一寒!

“哦?”我麵上佯作了一副失驚的模樣,旋又一斂眉目,“你且說下去!”

“是。”她頷首應聲,胸腔已經很是起伏了,就此似乎竭力的平定了一下,旋即開口又認真道,“方才奴婢聞了小姐的喚,才欲進去,卻見閔美人這個時候過來了。”她緩一口氣又道,“閔美人卻按住了我不叫進去,她徑自抬步往裏邊兒走。”

“閔美人是一個人過來的麽?”我想到方才瞧見的張彩兒,刻意拿這個做文章、說事情。她一個人過來,我說她是因要行事故而孑然一身以圖方便,她又能有什麽話好說?

“是一個人。”這宮娥又道。這長睫微微瀲灩,“奴婢覺的不很合適,但因礙於身份,也不敢拂逆了閔美人的意。於是就隻得在當地裏立著,且任她一人進去了。”

我點點頭,又微微搖首:“那閔美人做甚要你立在外邊兒?”聲音依舊肅穆。

“這便是最最可氣的地方了!”這宮娥一聞了這茬,似乎是勾動起了心頭那一簇火,一下就爆發了起來。

“此話怎講?”我趁熱打鐵。

這宮人雙目裏噴出了烈烈的火,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奴婢正這麽立著身子也不敢動,但又覺的小姐既然喚了奴婢、而奴婢不進去也是於理不合,便也不曾離開,隻這麽把身子定定的在原地立著。就在這時……”她拖了個長音,甫地又頷首,似乎內心泛起了躊躇和輾轉。

我佯作體恤她的模樣,向她又行半步,俯身抬手、虛扶她一把:“你不必害怕,是什麽就說什麽!”聲音比方才驟利許多,聲色中流露的威嚴愈發彌深。

這宮人並未起身,但她驀又揚首,神情聲色憤懣不堪:“這時奴婢卻聽到這屋內起了一陣爭執之聲,猛地進去一看……竟是閔美人推了沈小姐一把,沈小姐的頭一下子撞上了牆壁、跟著整個人就暈厥了過去!”

這話一出口,眾人陡地又一驚蟄!周遭空氣壓抑欲死,窘迫的似乎要使人沉溺!

她話音未斷:“奴婢本不曾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但這時閔美人一見奴婢進去,居然撲過去掐住沈小姐的脖頸……奴婢的心跳陡就緊密起來!眼疾手快的取了一側櫥窗裏的花瓶,對著閔美人的頭猛擊了下去!這才擊暈了閔美人……方才那一幕,可嚇死了奴婢!”言至此處時,她已經起了昭著的哽咽,身子一癱、往下匍匐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