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無邊絲雨細如愁（十）



德尋一大早便跑去了養心殿等候逸塵早朝歸來，待逸塵歸來時，德尋便告訴了逸塵清雪已經蘇醒過來的消息，逸塵一聽，大喜，還沒來得及去換下朝服便轉身匆匆朝景仁宮趕去。寧妃蘇醒的消息頓時從養心殿內傳了出去，就連坤寧宮內鎖著的皇後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宛心給皇後端了早膳進去，皇後斜著眼睛瞥了一眼桌上那熱騰騰的清粥，“她醒了，又能夠錦衣玉食了，而本宮卻落到了如此下場。”

宛心瞧著皇後都覺得心疼，伺候皇後十幾載，從未見過皇後這般受過，皇上下令每日隻可給皇後食用清粥，一點兒葷的都不給沾。皇後卻也心氣兒高，宛心平日裏吃的葷菜時常偷偷地藏起來拿到房裏給皇後吃，可皇後卻都拒絕。

寧妃腹中的孩子其實真的不管皇後的事兒。可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而宛心也不過是一個宮女兒，如今主子在宮裏失了權利，就如同一個廢妃一般，自己又如何能去同皇上將這件事情說清楚呢？所有的苦不過都是讓她們主仆二人有苦往肚裏咽罷了。

窗外的陽光尚好，再過不久便入秋了，也不知那時候的中秋家宴能不能出席。在坤寧宮內關了這數日，總是有些孤單的。也似乎是在這幾日裏，皇後將身上的所有鋒芒都消磨的隻剩下了一點點。麵對主子這般消極，宛心實在是覺得上天不公。

皇後隻喝了幾口清粥便將碗放下起身朝床榻走去了。宛心端著皇後吃剩下的清粥退出房去，蘭心就站在門外候著，她朝著宛心眨了眨眼睛，宛心便領著她往前頭走了走，後小聲地同她說：“用到你的時候到了，把寧妃給解決了，不擇手段，越快越好。”

這會兒的景仁宮還是無比安靜的，逸塵還未趕到，得到消息的高眉也還沒趕來。麗妃起早便在小廚房裏吩咐著廚子為清雪做些補的，並且親自在廚房監督著。

忽然，瑾蘭苑的門被敲響了，若秋趕去開門，低頭一看，原來是嘉懿，“公主怎來了？”

嘉懿一見是若秋，便咧著嘴巴笑言：“若秋姑姑！嘉懿聽母妃說寧姨娘醒過來了，就過來想要來看看寧姨娘！”

可清雪現在哪兒有心思同這孩子玩耍。若秋回首往房裏望去，清雪側身坐在床榻上對著窗外的藍天放空，眼中暗淡無神。於是若秋便對嘉懿說：“嘉懿公主，你寧姨娘心情不太好，公主不如等到

改日再來見寧姨娘好嗎？”

嘉懿的小嘴嘟了起來，卻也沒有無理取鬧，而是撲閃著大眼睛說：“那嘉崇可在？”

若秋領了嘉懿去了嘉崇的房間，進房時，嘉崇正在書桌上朗讀詩書。“那姑姑去照顧寧姨娘吧，我同嘉崇一塊兒，姑姑不必擔心。”

嘉懿公主也長這麽大了，如此懂事，真是叫人安心，麗妃真是好福氣，有這麽一個聽話的好女兒。想著主子那不幸離去的腹中胎兒可能是個女兒，卻也叫若秋傷感起來。待若秋再回到瑾蘭苑的時候，便看見德尋站在瑾蘭苑的門口，於是她上前便問：“德尋，可去告訴皇上了？”

德尋點著頭，隨後往裏屋望了一眼，小聲說道：“皇上正在屋裏呢。”於是若秋便趕緊走進房去，隻見逸塵坐在床沿上同清雪麵對麵，清雪側身望向窗外的天空，而逸塵卻是麵對著清雪看著她。若秋沒敢走近去打擾他們這寂靜無聲，隻退到了繡簾處，同德祿麵對麵站著。

逸塵同清雪麵對麵坐著，清雪閉嘴不說話，隻是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她的眼睛裏看不出一點兒波瀾，可她的嘴角卻是微微往上翹。逸塵不知道如何開口，他回頭望向若秋和德祿，朝他們二人使了一個眼色後，兩人便退出房去。

房間裏隻剩下清雪和逸塵兩個人。逸塵伸出手來握住清雪的手，夏末的手不應該是這般冰冷的。逸塵問了幾遍也不見清雪回答，他開始著急起來。正當他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皇帝卻對一個女子束手無策的時候，清雪卻突然說話了，“從三更起，我便開始注意這天色的變化，從暗到白，從白到藍。這天空就如同一麵幹淨至極的鏡子，我坐在這裏看著它，卻看不清自己的臉。我想看著它說說話，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啟齒逸塵，我覺得他正看著我。”

原是不知道那上半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可一聽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逸塵便明白了清雪所要表達的意思了。

也許是清雪盯著天空的眼睛累了，又或許是真的覺得傷感了，她閉眼的時候眼角有一行清淚垂下。逸塵望著她，眉頭微皺。他伸手去擦拭她臉頰上的淚痕，“雪兒，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咱們的日子可長久著。”

清雪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睫毛上因為沾了淚水而結在一起，從她的眼中逸塵看出了一絲情愫，卻因為他沒有仔細去留意而一閃而過。清雪盯

著逸塵不說話，維持著這麽一個動作許久之後，清雪突然撲進了逸塵的懷中，一瞬間，瑾蘭苑中傳出了一陣哭聲。

德祿同若秋守在門外，高媚也在方才趕到，這會兒，麗妃也從小廚房出來了往這邊走來。幾個人站在房外聽著房內傳出的這麽一陣哭聲，突然之間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若秋輕聲說起，“憋了一個早上，終於哭出來了。”

三更的時候，清雪醒來，那時她已經意識到自己腹中已經沒了自己的骨肉，坐在床上放空了許久之後，終於和衣下床，小聲地開了房間的門，就怕驚醒正在休息的若秋與德尋。那時刻的院子裏是什麽人兒都沒有，清雪便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下。

她往左側看去，頤和軒也是那般的漆黑一片。想起當年韶顏遇到同樣事情的時候，那個時候便是皇後的人出手相害。

這個時候，清雪便開始慶幸，好在嘉崇平安地成長。可即便是這樣想，也無法抹去她心中的那抹傷痛。似乎這是她進宮以來第一次這般傷心吧。

瑾蘭苑裏的哭聲依舊持續著，高眉同麗妃互相看了一眼，沉默著不說話。頤和軒中，韶顏坐在桌前喝著清茶，靈如從裏頭整理了床鋪後出來，邊聽韶顏說起：“如今寧妃也嚐到這樣的滋味了。”

這話讓人聽了實在是難受，即便是靈如，也覺得韶顏得意地有些過分。說句實話，從前到現在，寧妃就沒有對韶顏做出過什麽過分的事情，倒是皇後，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靈如時常想不通韶顏為何這般恨寧妃，而不去恨那個害得自己失去孩子的皇後。

韶顏喚靈如的時候靈如還在發呆，於是韶顏便莫名其妙地發起火來，吼了靈如兩聲，靈如回過神後便低頭認錯，隨後邊聽韶顏囑咐，“茶水沒了，你再去沏一壺來。”

不一會兒，謹蘭苑中的哭聲停止了。隻聽見逸塵在房裏喚了一聲德祿，德祿便推開了門進了房。“去吩咐廚房，給寧妃做點兒愛吃的。”德祿答應了出去後將此事同她們講了，麗妃聽後便叫萍心去廚房把方才做好的膳食給清雪端來，“都是些補身子的。”

麗妃和高媚都進了房，清雪在大哭一場後仿佛恢複了一些靈氣，眼睛裏能夠看出一些閃爍的東西。她見了麗妃和高媚便咧著嘴微微笑起。逸塵被清雪勸走了，於是逸塵便囑咐了高媚和麗妃多陪陪清雪，之後便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