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無邊絲雨細如愁(六)
逸塵輕撫著清雪的發絲,黏黏的汗水沾濕著她的發,逸塵輕點著頭,清雪便閉上了眼睛,小聲地說了起來,“皇上在景仁宮進進出出的,總是來臣妾的謹蘭苑,長久日子下來,麗妃姐姐和瑛嬪妹妹的心中難免也會不舒服,宮裏的女人畢竟都是服侍皇上的,皇上的女人們自然是要為皇上的寵愛而爭寵的,可她們卻並沒有爭寵,隻因皇上對她們太過冷淡,她們的心中恐怕是消了這個念頭了。皇上……”
逸塵將緊摟著清雪的手鬆了開來,清雪的眼睛緩緩睜開,隻見逸塵的臉上有一絲不快,“這些話都是誰人教你的。”他的臉麵朝上方,眼睛是閉著的,並沒有在說話的時候看過清雪一眼。
清雪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說道:“是臣妾心所體會。”她說這話的時候,身體有些輕微的顫抖。
“朕知道你比誰都更想抓住朕的手,所以真敢斷定,你所擁有的心所體會,必定不會告訴朕,你害怕朕離開。是母後,對吧。”不論人在何時,身在何處,逸塵總能知道清雪心中究竟想的是什麽。
麵對逸塵,清雪竟是有些害怕了,他似乎是什麽都知道,似乎兩人相處了幾百年,他對自己了解透徹,深入骨髓,可自己卻不清楚他的腦袋裏究竟裝了什麽,心中究竟想了些什麽。
清雪不說話,逸塵也不說話。兩人的呼吸均勻且配合著,夜深人靜,兩人都身心疲憊,終是沒有商討出個什麽結果便沉沉睡去。直至五更天。
清雪在五更的時候就醒了,原想著要伺候逸塵早朝,卻不想待她伸手欲觸摸逸塵的時候,卻發現身邊壓根兒就沒有人。她合衣下床,找了若秋。“若秋,今早可瞧見了皇上?”
若秋進房後便隨手將門關上。雖說是炎炎夏日,可清早還是有些涼風,清雪並沒有穿上衣裳,隻是合著衣衫下床,若秋生怕門外的風灌進來凍著了她,便匆匆將門合上。她說:“皇上在三更天的時候就離去了。”清雪不明白逸塵為何在三更就要離開,難道是因為昨夜自己的那一番話使得他生氣了不成?她又繼續追問:“皇上離去的時候可有說些什麽?”
若秋搖頭,“皇上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一切都毫無征兆可言,自打那夜逸塵離去後,清雪便有十天半個月沒有見過逸塵,她曾派了德尋去打探逸塵的消息,卻均得到“皇上連著好幾夜都在養心殿不早朝也不出門兒”的消息,宮裏許多人都在猜疑,皇上是不是病了,唯有清雪明白,皇上如此,並不是因為病了,而是另有原因。
清雪雖然著急,卻也沒有打頭陣兒地去養心殿找他,即便她去了,逸塵也不一定會
見她。這中間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兒了,誰也不知道,整個皇宮裏隻是憑空傳出了一些流言罷了。
太後早就聽聞此事,原以為逸塵在養心殿內是因著政事繁忙而不踏足後宮,可去前朝官員那兒一打聽,今日裏哪有什麽國家大事?原來這政事繁忙不過是逸塵做出來的樣子罷了。慈寧宮內,太後大怒,貼身宮女羽沐攙著太後往養心殿走去,卻在殿外被德祿攔住,“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能進去。還請太後娘娘見諒。”
太後麵容嚴肅,紅唇微啟,“哀家也是一身的老骨頭了,活在這世上還有多少日子?今日哀家就是要抗旨了,皇帝若是因此要處死哀家,哀家也絕無怨言,哀家不過是前來對皇帝以政事繁忙為借口不邁入後宮一步的事兒討個說法,”太後伸手推開了德祿,嘴中說了聲“走開”後,便自顧自地進入了養心殿。
養心殿內雖有寒冰放著,卻又點了梅香,四周窗戶竟是合著的,正前方並沒有逸塵的身影,再往裏看去,隻瞧見逸塵側臥於榻上閉目養神。太後進房來了他也並沒有起身,隻怕是他明知太後來了,卻也不願睜開眼睛來。“
太後往前走,羽沐就退出了房外。
頭後走近了逸塵的身邊,一臉嚴肅地看著他說道:“哀家原以為皇帝整日呆在養心殿內是因政事繁忙,卻不想皇帝竟是躺在榻上如此清閑。”
逸塵的眉頭輕輕一皺,卻並沒有說任何的話,太後便繼續說道:“已有十天半個月了,皇帝不踏足後宮,可想而知後宮的淒涼,皇帝可就忍心?”
“母後可就忍心兒臣心中的淒涼?”
逸塵說這話的時候仍是閉著眼睛,他絲毫沒有去看太後臉上的表情,也不願意去揣測太後心中所想,隻是閉著眼睛。太後瞧見逸塵對自己這番,便是越發的生氣了,“皇帝有何淒涼!皇帝後宮容納佳麗三千,本就是為了繁衍子嗣,哀家記得曾同皇帝說過,開枝散葉也是朝廷大事,皇帝萬萬鬆懈不得!哀家在世的時間可不長久!何時才能看這後宮兒女成群!”
“開枝散葉之大事,兒臣心裏自然有數。隻是宮裏如今也不缺兒女,兒臣還年輕,有些事情也著急不得。母後鳳體安康,也不必假借鳳體當借口。”
“那皇帝也應該將此事放在心上才是。”
太後走至一邊兒的桌前緩緩坐下,逸塵閉著眼睛回答,“兒臣一直都將此事放在心上。”太後忽的擊桌,“既然皇帝一直將此事放在心上,那有為何這麽久了也不踏足後宮!”
逸塵終於睜開了眼睛,他撐起了自個兒的身子,輕撫龍袍,不徐不疾地說道:“兒臣專寵寧
妃時,母後對此有意見兒臣理解,可如今兒臣不去寵愛寧妃了,母後倒是來兒臣的養心殿要賬來了,母後究竟想讓兒臣怎麽做呢。”
“皇帝,哀家早就同你說過,後宮,你要做到雨露均沾,這樣……”逸塵並沒有讓太後把話說完,而是在此處打斷了太後的言語,“母後,兒臣能否同心愛的女子相守終生。”
太後合起紅唇,猶豫許久,才說道:“孩子,你不能。你是君王,君王的一生注定要出現無數個女人,你的枕邊人也在不斷地更替著,你身上背負著沉甸甸的使命,你要為江山社稷考慮,你更要為黎民百姓考慮。江山,社稷,咱們大天朝的未來,這都不是你一個人的,孩子,這是咱們大天朝所有人的,而你恰巧統治著整個江山,你得對所有人負責人,將來繼承‘家業’的必定是個有用之才。孩子,你很聰明,你應該懂得母後所說的意思。”
朕當然懂,朕隻是因雪兒同自己在一起要在意他人的眼光而感到難受罷了。“母後說的是,兒臣謹記在心。”
皇上再邁入後宮時,是盛夏的一個夜裏,瀾貴人在禦花園中舞地一支好曲兒,正巧被皇上撞見,因此被皇上寵幸,翌日便晉從貴人晉為了嬪主,雨靜因為此事心裏極為難受,想著日後又該被這賤女人欺壓了,便盼望著日後出世的孩子是個皇子。
瀾嬪得意的日子卻也是好景不長,被皇上連寵了一周左右,皇上便再也沒有去過延禧宮,其中誰也不知道原因。就如同前一次皇上寵了寧妃後便再也沒有去過景仁宮一樣。
將近一個月了,當逸塵再踏入景仁宮見到清雪的時候,竟是有一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清雪端坐在院中的石桌前,若秋在一旁輕搖著小扇,她們都是背對著景仁宮的大門兒的,逸塵進來了她們自然也是沒有發現的。直到逸塵將手搭在清雪的肩上。
“一月未見,便覺得雪兒的肩便地窄了些。”
清雪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本想回頭看看他的這張臉,卻想到了這些日子自己惦記著他所過的日子,竟是硬生生地將自己的迫切心情給壓了下去。她一咬牙,站起身來,她仍是背對著逸塵,“皇上別來無恙。”
當清雪撇下逸塵往房裏走去的時候,逸塵站在原地望著清雪的背影暗自心疼起來。清雪的身子有些搖晃,走路也有些奇怪,身子有些向前傾的樣子,於是他問若秋,“若秋,你家主子是否身體不適?”
若秋望著清雪的背影擰了眉頭,隨後又看著逸塵,她似乎是糾結了許久,終於將這話說出了口,“皇上,小主近日害喜得厲害,連飯都吃不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