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星期日，離雅韻出門不到10分鍾。
林常合上報紙，來到樓下，走進早教室。對正在照看小天一的周嫂說：給早教師打電話，今天可以不用來了。周嫂“哎”了一聲就出去了。
林常蹲了下來，孩子早已撲進懷裏。
“小天和爸爸一起去打球好不好。”林常摸著孩子的小腦袋，道。今天他和夏景約了一起在夏景的高爾夫球場打球，而他突然想帶著孩子一起去。
“爸……抱……”孩子帶著奶香的臉一直在他懷裏蹭著，嘴裏發出清晰的單音節字。
林常抱起孩子，臉貼著孩子的小臉：“走，咱爺倆兒一起去打球咯。”
“今天我帶小天一起出去見朋友，大概下午回來。”林常抱著孩子走進客廳看見剛打完電話的周嫂，便對她道。
“那要我跟司機打電話嗎？”
“哦，不用了。”然後就準備出去，周嫂叫住了他，道，外麵不比屋裏，就這樣出去，孩子恐怕會感冒。我去幫他穿厚點。林常於是把孩子遞給周嫂：“這一點我倒忘了。”
不一會兒，周嫂抱著孩子出來了，儼然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洋娃娃，孩子已經穿上了白色毛絨外套，就像是一個毛絨絨的白兔。頭上戴了柔軟的灰色帽子，帽子上有可愛的卡通圖案。脖子上圍了粉色圍巾，遮住了小嘴，露在外麵的小臉越發顯得粉嫩。圓圓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眼珠骨碌骨碌地轉著，更加像極了洋娃娃。連手上也戴了粉色的小手套。林常接過孩子時，周嫂又遞給他一個袋子，說裏麵有條小被子，孩子萬一睡著，就用被子裹著。還有一個保溫杯和奶瓶，杯子裏麵裝有牛奶，孩子餓了，就用這個喂他。林常像個小學生似地對周嫂點頭，周嫂忍不住笑道：“先生在照顧孩子上還需要多學習呢。”
“是呢，平日多謝周姐費心了。”
“哪裏的話，我們一家子都應該好好謝謝先生和顏夫人呢……”突然周嫂像意識到什麽，望了一眼林常，又趕緊低下頭“您看，我這張嘴也真是……沒什麽事，我先去忙別的了……”
“哦，好的。”林常很清楚周嫂在緊張什麽，安顏已經不在了，卻還是會讓活著的人惦記著她，尤其是林常，哪怕是安顏的名字，都會使看慣人間百態的他心裏泛起陣陣漣漪。一切都是自作孽，即使是周嫂故意提起安顏的名字，他也不會去責怪她的。
他低下頭親親孩子的臉蛋，喃喃自語道：“都過去了。”孩子咯咯地笑著，用帶著手套的手去摸林常的眼睛，林常的眼睛被弄得一陣發癢，他握住孩子的小手，內心升起一陣柔軟。
來到球
場的時候，夏景已經到了，看到他帶著孩子來，不免感到意外。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小家夥，第一次是在他的滿月席上。當時何小年反對他去參加，他還是去了。因為在他看來林常是一個值得學習的成功商人，更是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他似乎也能理解他過去為什麽會犯那些錯，甚至心裏有點兒同情他。
“吆，小天都長這麽大了，還記不記得夏叔叔啊”夏景摸了摸林常懷裏小家夥的臉，逗笑道。孩子用圓圓的眼睛盯著他，仿佛在問：“你是誰啊。”夏景覺得這孩子像極了小時候的遠一，除卻一點，這孩子眼睛裏缺乏遠一眼睛裏讓人心痛的東西。你會不自覺地喜歡這孩子，卻不會產生憐惜他的感覺。這一點讓夏景鬆了口氣。
“小天，說夏叔叔好……夏叔叔……好。”林常試著教孩子向夏景問好。
小家夥卻不理會兩個老家夥，扭過頭，頭像波浪鼓一樣搖著。
“哈哈，小天不喜歡夏叔叔呢”
“哈哈……“
兩個老家夥被小家夥逗得一陣大笑。然後夏景叫來一個年長點兒的女員工，讓她在旁邊照看著孩子，自己和林常打起球來。
打完球，夏景準備叫來另外幾個商場上的朋友一起聚聚，但是林常說有孩子在旁邊就不方便了，況且今天他還有事找他。
兩人在一個日式餐館的一個包間裏邊喝著酒，邊說著話，孩子被林常抱在懷裏，也並不吵鬧，不一會兒就睡著了，林常便用被子裹著孩子，然後輕輕把他放在旁邊的榻榻米上。服務員過來問他們要什麽，他們隻點了幾樣特色菜。
“你知道我一遇到個人問題就會左右搖擺，所以今天就來找你幫忙了。”林常從掛著的駝色大衣口袋裏掏出幾張照片然後遞給夏景。
“是遠一。”夏景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上的人是遠一，那是那天早上，遠一把墨鏡和口罩不小心落在旅館裏，他回到家才發現自己沒有戴這些東西回來，所以才被林常派去的人照了正麵的照片。第一張照片，遠一從出租車裏出來。第二張照片，他摟著一個女孩兒的肩，並側臉和她說著什麽，而女孩兒一臉嫌棄的樣子。最後一張照片，兩人走進一個小區，他們沒有挨得很近。兩人是戀人關係嗎，但又不像。夏景思紂道。
“恩，樣子沒怎麽變，隻是看起來沒以前那麽冷漠了。
“確定他現在住哪兒了嗎”
“東城近郊的一個高檔社區裏，這孩子一直躲避著我，卻還是選擇留在這個城市，大概是想在這裏等著他媽媽回來，現在想想，當初選擇騙他還是對的，不然或許一輩子都找不到他了。”
夏景看到林常說這話時，眉頭是皺著的，他喝酒的優雅的動作中，帶著些許寂寞的感覺。林常說到孩子時的寂寞或許就像他有時麵對小年時會產生的感覺，結婚這麽多年，小年的心似乎一直都沒向他開放過，有時明明倆人麵對麵坐著，他卻覺得她遠在千裏之外。最近連女兒夏夏都傳染了這種感覺，夏夏有次對他說：“最近越來越感受不到媽媽的存在了，她的心好像不屬於我們這個家，不屬於我和爸爸似的，小時候一直對我親切地笑著的媽媽哪兒去了呢。”
“你會現在去把他找回來嗎？”
“我去找的話，那孩子也不一定會回來，況且，說實話，老夏，現在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他。”林常歎了口氣。夏景想要是他是林常也是沒有辦法來坦然地麵對遠一的，但是既然林常一直很信任自己把這些事情都告訴自己，他總要幫他解決這些難題。
“需要我出麵幫你找他，告訴他你的意思嗎？”
“不……不……暫時還不要。”林常會一口拒絕，也是夏景能夠想象到的情況。看到商場上意氣風發的林常如此猶豫不決，夏景感到一種人生的無奈，每個人心底都會有一道過不去的坎兒，哪怕他再成功。這個坎兒除非自己跨過去，否則沒人能幫他。但他還是想盡量來降低這個坎兒的高度。
“我不是和遠林有約定嗎，他前幾天打電話告訴我說，漫畫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我懷疑遠林很可能就是遠一，所以等他把漫畫交給我的時候，說不定就有轉機了，老林，你也不要太愁了。”
林常點點頭，接著道：“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想讓你盡快幫我確定遠林是不是遠一，如果是的話，漫畫的版權費就由我以你的名義來付”
“遠林他當初說不要版權費，這樣做有點突兀。但是我會找個理由讓他自然地收下的。”
夏景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林常這樣做是一個父親在無奈之下選擇的對孩子的補償方式，而他會盡力幫他完成他的心願。
下午，林常帶著小天一和另外的朋友喝了下午茶，交流了對中國房地產行情的看法，然後按時回了家，中途小家夥鬧了幾次，但是林常最終都把他哄得乖乖的，朋友直感歎，想不到他還有這樣一麵。
林常沒有告訴雅韻已經找到遠一的事，也沒有告訴她帶孩子去見自己朋友的事，隻是對她說，這段時間，晚飯不要再等自己了，別的什麽都沒說。雅韻也沒問，她也隻淡淡回答道：“知道了。”可是她心裏為什麽會有一種不甘心的感覺呢。
第二天，下班後，林常的車沒有往家的方向開，雅韻視而不見，自己開車回了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