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息



林常攜雅韻應邀參加某化妝品品牌新品發布會後,讓司機把雅韻一個人送回了家,自己打車來到了夏景的會所。

從會所回來之後,林常洗了澡,換了睡衣,卻並沒有進他和雅韻的臥室,而向書房旁的那間房走去。經過臥室的時候發現燈還亮著,想到:這麽晚了還亮著燈,大概為自己亮的吧。於是,歎息了一聲,進去把那燈熄掉。

她還是個孩子呢。看見她那張埋在粉色枕頭裏的精致光潔的臉,林常突然想到。因為他想起她曾經是遠一的女朋友。

他想摸摸她的頭或是臉,像一個長輩那樣,但他的手卻在她的臉上方擱置了幾秒鍾慢慢收了回來。

然後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

雅韻清楚地聽到了,因為她並沒有睡著,今天晚上寶寶鬧得厲害,她和周嫂費了很大力才把他哄睡著。林常卻並不知道,他以為她正熟睡著。於是,他在她床邊坐了一會就關上燈輕輕走了出去。

雅韻的內心隨著林常的離去湧上了淡淡的憂傷:他常常半夜回來在她床邊坐一會就到別的房間去了,今天卻意外地發出了歎息,是那麽沉重,帶著些許孤寂,在會所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雅韻又翻了一個身,內心仍不能恢複平靜:原以為自己很難不討厭林常,自己要費很大力氣才能在他麵前笑得自然,可是結婚後才發現情況並不是這樣的。他對自己說話時,臉上總帶著溫和的笑容,有時會像一個長輩那樣同自己聊天,但更多的時候會像一個多年的朋友和自己說話。她覺得自己在他麵前完全偽裝不下去,有什麽說什麽,完全不需要勉強自己對著他笑或說一些違心的話。但他和她心照不宣地都會巧妙地避過有關遠一話題。她也從不過問他和安顏以及其他女人之間的事。他對她的父母也很尊敬,沒有像她的其他親戚那樣嫌棄他們是幹粗活的工人。自己曾經是那樣信誓旦旦要好好守護遠一,甚和遠一一起對付他的爸爸,可現在……

雅韻想到這裏,心裏感到一陣悲涼:人在強大的現實麵前到底還是不能自己控製自己的,一切都是徒勞。

在雅韻輾轉反側不能入睡的時候,林常正在書房旁的那間房裏對著安顏的照片歎氣。這間房裏放著安顏所有喜歡的東西,油畫,相冊,cd,衣服,香水……而這間房裏的鑰匙也隻有林常有,他會定期進去打掃,思念安顏的時候,他也會來這裏。所以,這裏除了他別人是沒辦法

進來,如果有人要求要進來,他也絕對是不容許的。

雅韻曾經因為好奇試圖進這間房時,周嫂告訴她鑰匙在林先生哪兒,並且這裏除了他誰都不可以進。她立馬意識到了這間房對他的重要性。

於是,她又好奇地問道:“裏麵怕是放有什麽貴重的東西?”

“裏麵都是安顏夫人生前的東西,夫人以前喜歡在裏麵邊聽唱片,邊畫畫。”

周嫂說起安顏時那種發自內心的懷念和尊敬的語氣另雅韻多少感到嫉妒。她經常覺得周媽對她的尊敬並不是發自內心的,周媽有時看她的眼神也並不是那麽友好。

從那以後,雅韻再也沒有興趣走進那間房了,甚至害怕看到它。

“小顏,我錯了徹底錯了,我原以為有足夠多的錢,足夠高的地位,可以讓你的父母接受我,我們就得到了永遠的幸福。可是,錢多了,有地位了,youhuo也多了,我忘記了真正的幸福應該是什麽樣了,所以一味地放縱自己。我不曾想到你有一天會離開我的世界,小顏,這是我犯的最大的錯。對不起,小顏,對不起,現在我才意識到這些……”

他拌著whisky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慢。他又想起了晚上夏景在會所裏對他說的話。

“老林,你知道嗎,遠林他主動打電話找我了,他說他通過簡老板知道我一直想出版他的漫畫,就想跟我做個交易。他下一期的漫畫出版版權免費給我,但要我在會所裏為他的朋友提供一份輕鬆且工資較高的工作。我沒猶豫就答應了,因為我雖然很久沒見到遠一了,但我覺得和我說話的就是遠一,這隻是我的直覺,所以我還想進一步確認,通過遠林本人來是行不通的,那麽通過他介紹來的朋友說不定可以找到一點線索。”

“到底是什麽樣的朋友呢,讓遠林這麽費心。”林常覺得奇怪,同時覺得很可能遠林不是遠一,因為遠一不太容易對一個人花費太多的心思,因而經常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林常就是自己兒子冷漠的最直接的感受者。

“是個叫尹阿惠的女孩兒,20歲左右的樣子,長相一般,不過小姑娘做事麻利,勤快。不管我怎麽問她有關遠林的事,她隻是低著頭對我‘不好意思,我答應過遠林什麽也不能說’,看到她那副為難的樣子,我也不好再問她。不過,遠林能主動找到我,就說明事情還有進展的可能,隻有等等再看了。”

他們是坐在一個和式房裏邊品茶邊說話的,夏景說完的時候,林常正慢悠悠地為他空了的茶杯添茶。

“真是太謝謝你了,老夏。”林常慢慢放下茶壺,對夏景道。夏景覺得林常連放下茶壺的動作都顯得十分優雅,他為自己的發現感到意外,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有那麽多的女人會在林常的身邊轉來轉去,恐怕不僅僅是因為錢和地位吧。這也許就是安顏患抑鬱症的根源。

夏景品著茶自紂道。

“又客氣了。”夏景笑道。

“那好,時間不早了,改天有機會再請你吃飯吧。”……

林常的思緒又回到了安顏的照片上,他覺得自己現在是如此渴望她,經曆了很多女人,他才發現安顏是最珍貴的。在自己忽視她的那段時間,她的內心該是多麽寂寞啊,就像自己現在這樣。何小年曾經在安顏患上精神病之後,責備過他“小顏她把你當成了她生命的全部,你卻這樣對她,你太殘忍了,不值得任何一個人來愛。別說小顏,連我都不會原諒你。”在他看到安顏的屍體後,在他一聲聲地呼喚著她,卻無任何回應時,在才意識到自己永遠失去了她時,他才知道她同樣也是他生命的全部啊。他當時下海經商的理由也是為了給她幸福,最後卻偏離幸福的軌道越來越遠。

唉,他輕輕地歎著氣:小顏,你回來吧,回來吧,我們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小顏,你知道嗎,你不在,我連去求我們的孩子原諒的勇氣都沒有了。

小顏,放心,小遠他就快回來了,快回來了……

他把最後一口酒喝完後,就在沙發上慢慢睡去,迷糊之中,感到有人來給自己身上蓋上了什麽柔軟的東西。

雅韻在門外徘徊了許久還是推門進去了,把掉在地上的毯子重新蓋在他身上,關上門,回到臥室躺下,很久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梳洗完,到樓下的時候,雅韻穿戴整齊地坐在桌前吃早餐,見到他,就衝廚房喊道:“周嫂,先生醒了。”

周嫂便出來把林常的早餐端上,順帶一小碗醒酒茶。

“我想從今天起,我回公司上班吧,寶寶已經一歲半了,由周嫂照顧應該沒問題。”吃飯間,雅韻微笑道。

他點點頭,臉上是慣常的笑。

吃完早餐出來,雅韻和司機都在車上等他,望著他年輕的妻子,林常恍惚覺得安顏就坐在自己身邊,而遠一也沒有離家出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