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
那天從醫院回來之後，林遠一並沒有把房門鑰匙給小絡，這是小絡預料之中的，她還是感到很氣憤，因為當她警告他說不能隨隨便便走進自己的臥室時，他說：“隻要你能按時起來跟我去鍛煉。”
“還有晚上你不要亂來，不然我會報警。”
“那可說不定哦，我還沒被警察抓過呢，真想試一下。”遠一俯下身在小絡耳邊輕聲道，小絡的耳朵感到他臉頰上的肌膚光滑而冰涼。
小絡使勁推開他，心跳的很快，但她裝的很鎮靜，語氣強硬：“不怕被抓的話，盡管來吧。”小絡說完，一臉酷酷的表情走進了自己的臥室，然後關上了房門，遠一在後麵偷偷地笑了。
之後小絡每天早上都得陪林遠繹去晨煉，除了晚上會突然醒來，其他都還好，雖然林遠一經常會在家務上刁難她，還常常故意說一些話，做一些小動作來激怒小絡，小絡覺得給林遠一做保姆的確要比在發廊輕鬆，雖然她嘴上不肯承認，但心裏的確這樣覺得。可她還是想趕緊逃離林遠一，於是在每次出去買東西時，就會留意有關招聘的廣告，期盼著快點找到可以擺脫林遠一威脅的工作。這一切，林遠一都不知道。
這天吃晚飯時，林遠一變得很安靜，不是像以前一樣纏著喂小絡吃飯或要小絡喂他吃，要麽就是抱怨小絡做的飯不好吃。小絡不知道林遠一正在構思漫畫呢。吃了飯，林遠一就來到陽台上畫漫畫，小絡邊收拾碗筷邊竊喜。因為隻要林遠一開始畫漫畫就意味著小絡可以自由活動了，林遠一畫漫畫時不喜歡人打擾，仿佛世界隻存在著他和他的漫畫，所以小絡隻要不出聲，她做什麽林遠一都不會在意，而其他時候，林遠一一定會讓小絡不得安寧，小絡洗碗他會在旁邊像老爺一樣盯著，小絡想為弟弟織條圍巾，他會在旁邊搗亂，小絡想去找阿惠玩，他也要跟著。小絡有時對他發怒：“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有很多人圍在身邊吧，為什麽不去找他們，老纏著我幹什麽!”
“小絡絡不要這樣嘛，不要丟下我一下人不管。”但他仍嬉皮笑臉地對小絡笑道。
“真不害臊，這麽大的人了，還像小孩一樣撒嬌。”小絡沒好氣地道。
每次聽到這樣的話，他都會過來緊緊抱住小絡：“跟小絡絡撒嬌不害臊。”語氣有些不舍。
小絡每次無論怎樣用力都掙脫不掉隻好仍他抱著。
“馬小絡，你幹嘛抱我?”每次小絡快要在他懷裏睡著時，耳邊都會傳來林遠一粗暴的聲音，接著林遠一會留下滿腔怒氣和怨氣的小絡自己走進浴室或臥室了。
“神經病”小絡的腦袋每次都會不由自主冒出這個詞，當然是說林遠一。
而畫漫畫時的林遠一就不一樣了，一臉的嚴肅，看到林遠一安靜的樣子，小絡會感到陌生和不安，好像在做夢一般。
望著陽台上畫畫的林遠一發了幾秒鍾呆，小絡就準備去找阿惠玩，因為阿惠說最近自己晚上可以不去值班了，大概是生意不好造成的，小絡有些為阿惠擔心。
遠一一抬頭發現夕陽竟然能穿透小樹林讓自己看到一些微弱的陽光，他的嘴角浮起了淺淺的微笑，扭過頭對正在換鞋準備出去的小絡道：“我們去散步吧。”
“要去你一個人去，我要去找阿惠。”
“馬小絡，你是想讓我背著你去散步吧。”林遠一早已過來抓住小絡的胳膊壞笑道。
小絡已清楚林遠一的力氣，也領略到他說一不二的作風，隻好答應。小區前麵有大片的草地花池，還有供居民休息娛樂的設施，他們就圍著花池小徑慢慢地走著，旁邊沒有什麽人，但小絡還是故意和林遠一保持著一定距離，因為她想起早上她和林遠一一起在小樹林跑步，有好幾次都遇到了那個帶著小狗跑步的老人，小絡想都是一個小區的，就衝老人笑笑，算是打招呼，後來老人就主動跟他們打起招呼來，老人一出口就讓小絡十分尷尬，老人是這樣跟他們打招呼的：“小兩口又一起來跑步啊。”
“嗯。”小絡剛要否認，林遠一卻點頭對老人笑道。
“不是的……我是……”小絡趕緊爭辯，林遠一卻故意摟住小絡的肩膀，對老人笑道:“我們剛結婚不久，她害羞。”
小絡還要說什麽，老人卻笑著走開了，氣的小絡好長時間不理林遠一。
“喂，馬什麽絡，我那樣說，是為了你好，知道嗎?你難道想讓別人以為我們倆在非法同居嗎?到時候，最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但事實上我隻是你的保姆而已，我會和別人說清楚的，隻要你不從中搗亂。”
“我們那副親密的樣子，別人會相信你僅僅是我的保姆嗎?”
“誰跟你很親密了?況且你不怕你的未婚妻知道了找你算賬嗎?”
“同吃同住，早上還一起晨練，還不親密嗎?放心，我的未婚妻很溫柔，很通情達理，不會隨隨便便生我的氣的，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是為了保護一個女孩子的聲譽才那樣說說而已，她還會稱讚我的。”
看到
林遠一嬉皮笑臉的樣子，小絡就更加生氣。
“既然你的未婚妻這麽好，為什麽還要做對不起她的事?”小絡憤怒地問道。
“嗬嗬，我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
“強迫別的女孩子和你住在一起，你未婚妻知道了還會覺得你沒有對不起她嗎?”
“那有什麽辦法，一個人住很寂寞的，況且隨隨便便她怎麽知道我們倆住在一起呢，別忘了，她遠在國外呢。”
“林遠一，你真的很無恥。”小絡恨不得想扇他一巴掌。
“你知道我很無恥就好。”林遠一輕鬆地笑道。
小絡抬起巴掌的瞬間，林遠一開始脫上衣。
“你幹什麽?”小絡趕緊用手捂住臉。
“看你一直不能消氣，就讓你給我洗衣服，轉移一下注意力。”說著把脫下的衣服塞到小絡手中。小絡拿著衣服往衛生間走去，使勁揉搓著仿佛那是林遠一的身體。
“馬小絡，要經常生氣，知道嗎，那樣對身體好。”
“小林先生，讓你失望了，我沒有生氣。”小絡扭過頭，咬著牙對林遠一笑道。
他卻不理小絡，然後厲聲命令道：“限你十分鍾洗完。”
小絡卻偏要跟他做對，故意把那件衣服放到第二天才洗。讓愛幹淨的林遠一隻嚷嚷“扔掉，扔掉，都變臭了！”
當小絡把一切遭遇講給阿惠聽時，阿惠卻笑道：“你們倆還挺好玩的，好像在拍電視劇，小絡，這下我完全放心了，我覺得林遠一不會隨隨便便對你怎麽樣的，你就這樣跟他住著，還能賺錢，挺劃算的，小絡你一直擔心他隻是找你玩玩，可感情這事誰能說得清呢，說不定有一天他會真的喜歡上你，你也真的喜歡上他，他有未婚妻又能怎樣呢?”
“阿惠，不要說了，你說的是絕不會發生的。”
“你怎麽知道?”
“阿惠被林遠一收買了吧?”小絡心裏生起阿惠的氣來，因為她竟替林遠一開脫。
“小絡，別生氣，可能是旁觀者清吧。”阿惠知道小絡生氣了，心想她們現在難得聚在一起說話，不想弄得不歡而散，就盡量說得煽情點來哄小絡。
小絡從來都不願生阿惠的氣，又聽到阿惠這樣哄自己，於是對她笑道：“我不生氣，我們不說他了，說點別的吧。”小絡心裏卻在說：都怪林遠一。
小絡覺得清者自清，隻要和林遠一保持著一定距離，不先陷進去，不管別人怎麽看，自己有把握不再重蹈覆轍就行了，所以，在小區前麵的花園散步時，小絡走在林遠一右邊稍靠後的地方，林遠一幾次來拉小絡的手，小絡都躲過了。
“為什麽拒絕，你不覺得手拉手散步是一件很有情調的事嗎?”
“隻有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散步才會讓人感到有情調，我隻是你的保姆，手拉手散步不合情理。”
沒想到林遠一這次卻沉默了。
然後，他們都沉默著，直到天漸漸暗下來，小絡提議到：“天黑了，我們回去吧。”
“才走了不到十分鍾呢，你就累了?”林遠一笑道。
“天黑了，就應該呆在屋裏。”
“哦，你怕黑，不要緊，我拉著你就不怕了。”
黑暗中，小絡的一雙手早已被握住，她感到拉著自己的那雙手冰涼柔軟。她又想逃了：“放開我，不然我喊了。”
“喊吧，有人見過這麽帥的色狼嗎，況且小區裏已有人看見過我們倆一起去晨練。”
“你……”
“小絡絡，你就陪我在這兒呆一會兒吧，整天在屋裏呆著你不覺得悶嗎?在這兒透透氣吧，嗯?”林遠一拉著小絡的手笑道，並用頭輕輕抵了下小絡的頭。
小絡很別扭地想掙脫開，卻感覺渾身沒有力氣，或許是內心失去了掙脫開的力氣。
遠一知道小絡心裏十分不願意，但還是拉著小絡在石子小路上慢慢走著，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早已忘卻的時光，遠一的心微微痛了一下，他扭過頭，努力想在黑暗中捕捉身邊這個女孩的臉的影子，告訴自己：過去的都是虛假的，而現在才是真實存在的，是能夠證明我真正存在過的時光。
遠一突然不走了，小絡也隻好停下來，她還在心裏抱怨：林遠一為什麽這麽閑，自己無聊就罷了，還要拉著自己一起無聊。
一刹那間，小絡的臉龐清晰地出現在遠一的眼前公園裏路燈亮了。旁邊就是木椅，遠一對小絡笑笑，然後拉著小絡坐了下來。小絡對林遠一的笑視而不見，坐下來後，側著身子，隻讓遠一看見自己的耳朵和脖頸。
遠一慢慢放開了小絡的手，頭枕著雙手，背靠著木椅閉上了眼睛。
“該回去了吧。”小絡站起來準備走開。
“聽，真安靜”
小絡一扭頭，發現遠一閉著眼睛，好像真的在聆聽什麽，精致卻蒼白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那笑容在燈光下顯的異常溫柔，柔的一飄進小絡的心裏就再也飛不走了，小絡不由自主
地坐下來，看著這笑容，仿佛在看一朵開的令人憐惜的百合花。
“喂，又想趁機占我便宜吧”遠一猛地睜開眼，對小絡壞笑道。
“自戀狂”小絡的心一陣劇跳，卻佯裝鎮靜，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馬小絡，我們再坐一會兒吧”林遠一見小絡要走，趕忙拉住道。
“你不怕我乘機占你便宜嗎?”小絡也笑道。
“原來你真的有占我便宜的想法啊”林遠一輕鬆地笑道。
“你……我懶得跟你說了，我要回去了。”
“我說過再坐一會兒的。”林遠一使勁把小絡按在了椅子上，然後順勢把頭放在了小絡的膝蓋上，身體在椅子上平躺著。
“你幹什麽，快起來。”小絡隻覺得膝蓋沉重，第一次這樣坐在公園的椅子上，而且還是跟一個自己一直討厭著的人這樣坐著，讓小絡渾身不自在。
遠一隻是微笑著閉著眼睛躺在那裏，就是不起來。
小絡實在沒辦法，隻好仍他躺著。可沒想到，他竟得寸進尺，突然翻過身，雙手緊緊抱住小絡的腰，臉使勁貼著小絡的肚子。小絡嚇了一跳，當然是極力掙紮，遠一險些摔到地上。
“求求你，就幾分鍾。”遠一的臉始終貼著小絡的肚子不肯離開，突然用一種祈求的語氣對小絡道，就像小孩在祈求爸爸或媽媽的擁抱。
小絡很吃驚，心想：他怎麽了?
剛才遠一在安靜之中，突然想到了母親，想到了母親溫暖的膝蓋和腹部，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那時的爸爸媽媽都還年輕，爸爸常常需要工作到很晚才回家，媽媽就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著爸爸回來，他就在旁邊做作業，他常常喜歡挨著媽媽坐著，做作業做累了，就會躺在媽媽的膝蓋上休息一下。通常作業做完了，他還是會在媽媽的膝蓋上賴一會兒。有時他竟會睡著，醒來時，臉正貼著媽媽的腹部，那時爸爸已經回來了。他不知道媽媽為什麽不叫醒自己，任由自己睡在膝蓋上直到爸爸回來呢，直到這個家發生了一樁樁的事才讓遠一明白了，獨自等待丈夫回來的媽媽會很寂寞，她或許希望兒子能陪著自己一起等爸爸回來吧。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他再也不能夠躺在媽媽的膝蓋上一起等著爸爸回來了，可躺在媽媽膝蓋上那種溫暖踏實的感覺卻成了遠一現在最珍貴美好的回憶，從媽媽的腹部傳來的溫暖芳香的氣息也常常縈繞在遠一的腦海裏，那是他對母親思念的必經之路，每當想起母親，他總會感受到那種溫暖芳香的氣息。
“喂，你沒事吧?”小絡看著林遠一抱著自己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有些緊張地問道，她怕他萬一得了什麽急性病，而現在突然犯病了呢。
“沒事。”
林遠一放開了小絡，平躺著對小絡笑道：“馬小絡，做我女朋友怎麽樣?”
“什麽?!”
小絡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使勁把林遠一從自己的膝蓋上推了下去，林遠一滾到了地上，等他爬起來時，小絡正憤怒地瞪著他，看到她這副樣子，林遠一似乎也有幾分生氣，他抓住小絡的肩旁道：“馬小絡，你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強烈，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讓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不過是想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我有未婚妻在國外，這你和我都是知道的，我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你卻當真，真沒勁。”
“我就是無趣的人，你怎麽今天才發現，不過現在還不遲，你明天就可以辭掉我，另找一個有趣的人來跟你玩。”
“哈哈，小絡絡生氣了，現在我隻想跟小絡絡玩呢。”遠一故意壞笑道。
小絡聽完隻是冷笑了一聲，沒理遠一轉過身走了。
遠一能夠聽懂小絡的每一句話，也能讀懂她那受傷的眼神，可他不得不讓小絡覺得他就是隻想利用小絡來排遣未婚妻不在身邊時的寂寞，就如小絡口口聲聲說的隻想和她玩一場遊戲，所以小絡不知道遠一其實也是感情遊戲的受害者，他所受到的傷害遠大於她。
回到臥室，遠一掏出抗癌藥片服下，然後出來又向剛從浴室出來的小絡撒嬌了：“小絡絡，陪我看會兒電視嘛。”
小絡卻不理他，走進臥室，“通”地關上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久久不能入睡，她隻能強迫自己入眠：不能因為林遠一這種人睡不著覺，既然他把話說的那麽清楚了，自己還在煩什麽呢，安心做他的保姆不就得了嗎?想到這兒，小絡心情舒暢了不少。
對，自己隻是他的保姆，玩遊戲的話，輸的人一定不能是自己，因為馬小絡已經輸不起了。
小絡把煩心事梳理完後才安心地睡著了。
遠一卻悄悄打開小絡的房門，靜靜凝望著小絡床的方向，在心裏輕聲對小絡道：如果傷害了你，對不起，因為自私我必須把你留在身邊，我不想因為我你受到傷害，可現在的傷害是為了避免以後更大的傷害。
馬小絡，晚安。
遠一輕輕關上房門，走近自己的臥室，微微翹起嘴角：馬小絡，請明天繼續討厭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