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鄭子蕭聽了,一怔,這個問題,她也考慮過,隻不過因為戰爭來得太突然,她隻是簡簡單單的分析了一下,就把這件事情拋到腦後了。

在郢國,婦孺老人都以習武為基本的學業,所以人人都可以隨時提劍上陣,鄭子蕭和江樂率軍出征,對於他們來說,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因而他們就根本不在意。

所以,他們更關心的是忠誠,而非你的性別或者實力。

因為太強大了,所以隨時都可能被人挖牆角!

因此,也隨時都可能叛變!

現在,他們對她提出來,敢情,是不相信她,懷疑這件事情是她做的?

鄭子蕭心中一怒,想要發火,卻也停了下來。

她是鄭國長公主,又和蕭衍關係極好,偏偏她也經常進出紫舟木的營帳,所以被懷疑,也在情理之中。

“你需要解釋一下嗎?”那將軍開口,倒也沒有咄咄逼人。

一來是因為他們長期相處,有了解,二來鄭子蕭是他們郢國未來的國後,不會做出格的事情,三是因為鄭子蕭天下第一公子的名號擺在那裏。

最重要的是,沒有明確的證據。

“或許這件事,有什麽誤會呢!”一青雲幫鄭子蕭打圓場。

“對啊!對啊!”江樂也湊了過來,“也許是蕭蕭姐一時糊塗呢!”

再糊塗,她也不會做這種事!鄭子蕭暗忖,這麽說,隻是在坐實這件罪名。

或許,是江樂人小,又沒有多少閱曆,不會說話吧!

鄭子蕭這麽想。

顯然,她忘記了,其實,江樂並不比她小。

“鄭姑娘的人品,我等信得過!”那將軍開口,“可是眾將在前,關係到成千上萬郢軍的利益,我們不得不鄭重考慮

鄭子蕭看向紫舟木,他還是那副招牌式的笑容,沒什麽變化。

她搖搖頭,“這件事情,隻會越描越黑,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出去!”紫舟木開口。

鄭子蕭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一抬步,就要往外麵走。

現在的情況,她的確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別人不信,難道他也不相信嗎?

哼!走就走!

讓你凶!

“我說的不是你!”紫舟木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

“呃?”鄭子蕭驚愕的看著紫舟木。

“出去!”紫舟木重複了一遍。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噗嗤一笑,曖昧的看了鄭子蕭一眼,抱拳告辭。

江樂隻是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鄭子蕭,走出去了。

人影剛消失,紫舟木就衝了上來,擁住鄭子蕭,開口解釋道,“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將士們多有不滿,我隻得虛晃一招,抱歉,委屈你了!”

鄭子蕭搖搖頭,“你相信我就好!”

“這件事情的確很奇怪。”紫舟木說,“我已經先把它壓下去,免得造成軍心不穩。”

“嗯!你拿主意就好,我就沒用腦袋思考過問題。”鄭子蕭有自知之明。

“一青雲那個混蛋家夥,自己上陣怎麽也拉上你們?”紫舟木半開玩笑的說,“還好你沒有什麽事,不然我扒了他的皮。”

鄭子蕭,這是第一次上戰場吧?

他不想,殺戮橫流的戰場,洗盡了鄭子蕭的仁慈與天真。

“心疼你那位朝陽表妹,你就直說啊!”鄭子蕭打趣表示理解道,“放心,我不會笑話你的!”

紫舟木輕拍鄭子蕭的頭,搖一搖頭,歎婉道,“本來我和她隻不過是表兄妹關係,我隻拿她當作妹妹看,既然夫人都已經開玉口了,那我恭敬不如從命。”

說話間,抬步做勢就要出去,鄭子蕭噗嗤一笑,理直氣壯的說,“去了就別想再爬上我的床。”

紫舟木一笑,“沒事,我睡地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就跟我一起吧!”

鄭子蕭,“行,沒問題,我睡地鋪,你跪搓衣板。”

“搓衣板?”紫舟木反問,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我怕我一下去,損害人家勞動成果。”

鄭子蕭,“……”

話不投機半句多!

鄭子蕭果斷采取行動,拿起一個伏案上的硯台就砸過去,紫舟木樂嗬嗬的接住了。

“不要影響別人休息,這種損人害己的事情,我可不做。”紫舟木開玩笑如是說。

“你隻做損人利己的事情!”鄭子蕭把話接下去。

“聰明!”

鄭子蕭無語問蒼天。

一宿無話,大家相安無事。

鄭子蕭撩起帳篷,走出來。天才剛剛亮,地上還有一層薄冰,有的已經融化,映出黑漆漆的陰影。

自從流亡開始,鄭子蕭基本上就戒掉了睡懶覺的習慣。

走了一會兒,鄭子蕭就駕馬出營帳了。

太陽漸漸的升高,紫舟木踏踏踏的駕馬回來,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她呢?”

不用說就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鄭子蕭啊!大家心知肚明。

“鄭姑娘她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一個士兵走過來,牽起紫舟木的馬,就要往馬棚走去。

“那麽你們沒派人跟著吧?”

“我們沒敢。”

“嗯

!”紫舟木點點頭,拉回馬,翻身上去,就急急忙忙的又出去了。

士兵看了看手裏的一支馬鞭,看了看紫舟木離開的方向,自言自語道,“傳聞中的鄭子蕭,不是天下第一嗎?為什麽還要派人跟?而且,也不用這麽擔心吧?”

他無語了。

紫舟木駕馬往各小國代表的城中駛去,他敢保證,鄭子蕭絕對試圖說服衛宇去了。

慶幸沒有派人跟鄭子蕭,是怕她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多心。

既然鄭子蕭去了楚營,必定是馬到成功,衛宇向來心痛鄭子蕭,隻有她,才能夠讓衛宇予取予求而毫無怨言。

鄭子蕭開口了,衛宇不可能不應。

紫舟木苦笑,自己愛的人,遇到麻煩,卻沒有想起自己,他,能夠做什麽?

縱然醋意橫生,紫舟木還是驅馬快速前行,他太了解鄭子蕭了,就連鄭子蕭要用什麽計策,他都是一清二楚。

鄭子蕭肯定會騙衛宇說各國軍隊已經撤退,楚國不要再孤軍奮戰。

然後再去各國說楚國都已經撤退了,他們繼續呆下去,隻是自尋死路。

所以,紫舟木想,既然鄭子蕭去做了楚國的說客,他就姑且為遼國做一回外交使者吧!

“王爺,”一個士兵走進廳堂,“王爺,鄭公子求見。”

衛宇把玩著手中的青瓷杯,她終於坐不住,肯來見他了嗎?

“王爺,”士兵問道,“讓鄭公子進來嗎?”

衛宇沒有理會,士兵也不敢再說話,良久,衛宇點頭,開口說道,“讓她進來吧!”

她已經等這麽久了,他怕萬一她生氣,掉頭就走。

雖然,如果她沒有勸退他,她是不會走的。

“是!”士兵領命,下去傳鄭子蕭了。

一陣涼風飄過,一抹綠衣出現,鄭子蕭走了進來。

“你終於肯見我了。”鄭子蕭開口,臉上,有無奈,也有興奮。

“嗯!”衛宇淡淡的開口,沒有說過多的話,表情一如既往,是冷冷的。

“我開門見山直說了,你什麽時候肯退兵回楚國?”

“我為什麽要回去?”衛宇斜坐在椅子上,傲慢而又不失溫文爾雅。

“你要怎麽樣才肯回去?”

“不可能!”衛宇回答得斬釘截鐵。

“為什麽?”鄭子蕭脫口而出,“你我各退一步,大家都好過,不是嗎?”

“我為什麽要幫你?大軍來往不易。”衛宇毫不留情的回答。

一想到鄭子蕭是在為他的敵人說話,他的聲音,就更冷了!

他曾經想象過,如果鄭子蕭知道了他和射寒疆的關係,會怎麽做。

可是現在,答案擺在麵前,他根本不相信,更不願意接受。

鄭子蕭的臉色變了幾變,嘴唇動了動,找不到話來反駁。

看來,衛宇已經鐵了心,不願意撤退七尺河。

衛宇打量了鄭子蕭一眼,也沒有說話。

“他們都同意撤兵了,你一個人在這裏,也沒有太大意義。”

各國聯合起來,楚國可能腹背受敵,衛宇天下雄才,不可能看不明白。

雖然,她隻是在說謊,可是,隻要楚國退兵了,其他國家,自然就退了。

衛宇聞言,靜靜的盯著鄭子蕭,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那又如何?鄭楚前後夾擊遼國,不怕射寒疆不敗。他們一敗,用遼之兵,驅南蠻外寇,還擔心不勝嗎?”

況且,其他各國根本就還沒有退兵。

鄭子蕭一笑,“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如此一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鄭國和郢國?”

“我樂意!”衛宇也不遜色。

談判不和,關係破裂。

鄭子蕭邁步就要走,既然衛宇已經下定了決心,她多說無益。

衛宇看著鄭子蕭就要離開,心中不舍,猶豫要不要開口挽留。

這時候,鄭子蕭又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她不能走,如果她走了,遼國就算是真的完了。

衛宇看著她轉過身回來,心中一喜,卻依舊是冷冷的。

他真的無可救藥了,明明知道她是為射寒疆而來,為別的男子而來,可是他卻還是卑微的想她留下來多陪他一會兒。

嗬嗬!衛宇在心中自嘲的笑了一笑。

“衛宇,退兵吧!”鄭子蕭的聲音,含了幾分乞求。

“我不喜歡這樣的你。”衛宇搖搖頭,答非所問。

鄭子蕭咬唇,“抱歉,你要的,我給不起。”

衛宇一笑,他後悔了,也許當初他就不應該帶她去靈山。如果這樣,她和紫舟木的關係就不會進步,她也不可能再遇到射寒疆。

也許是因為兩個人各有所思心不在焉,氣氛老是僵局。

於是一瞬間,又沉默了起來。

“王爺,”又一個士兵走進來,打破了沉寂。

衛宇顯然不想有人來打攪,臉色微微的變了幾變,有幾分怒氣。

那個士兵畏懼的看了看衛宇,又看了看鄭子蕭,悄悄的走上前去,在衛宇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就又下去了。

衛宇仍舊是冷冷的,沒有什麽表情上的變化。

“開條件吧!”鄭子蕭看了看漸漸升高的太陽,不想再呆下去耗費時間

雖然衛宇開出的條件對她來說可能會難於登天,就是一筆拆了東牆補西牆的交易,但是虧欠射寒疆的,虧欠衛宇的,早遲都是要還的,這個是沒什麽好說的,僅僅是時間問題而已。

衛宇擱下手中的青瓷杯,站起來,“我們出去走走吧!”

鄭子蕭無奈,隻得點頭。

衛宇找了一件錦帽貂裘,為鄭子蕭披上,就率先邁開腳步走出去了。

冬天的七尺河,盡管有北方和東麵阻擋南下的冷氣流,可是依舊是十分寒冷,萬物都處在一片蕭條睡眠之中,顯得懶懶散散的。

當然,一陣又一陣呼嘯而過的北風自然例外。

鄭子蕭和衛宇兩個人剛剛出來不久,天空就下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飄灑灑,甚為壯觀,比昨年鄭子蕭剛出山時的情況更加誇張。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顯然不足以形容眼前的一切。

甚至是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這種時節,是一家人湊在一塊在屋簷下喝茶烤暖壺的好光景。

而他們,卻選擇了冒著刺骨的寒風和凜冽的大雪出來,觀賞這片山河。

這片天下,究竟是誰主沉浮?

這場情感,究竟是鹿死誰手?

衛宇在前麵帶路,慢慢的走著。

鄭子蕭在後麵彷徨,輕輕的跟著。

他們踱步出了城樓,走到了山上的一座長亭裏。

雕梁畫棟,長亭曲曲折折,倒在這滿天飛雪的冬日裏顯出了一番別致的風味。

亭子的旁邊,立著幾個錦衣女子,皆做丫頭打扮,看來,已經恭候多時了。

亭子裏的桌子上,正升起嫋嫋青煙,煙霧繚繞彌漫,一圈圈的擴散在周圍,美得不可方休。

讓人有了迷醉的感覺,讓人有了天荒地老的幻想。

“你們下去吧!”衛宇開口。

“諾!”丫頭們齊聲回答,不幾時,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坐!”衛宇指了指墊著羊毛氈的藤椅,為鄭子蕭取下了背上已經粘滿厚雪的有些潮濕的貂裘,在亭子邊上抖了抖,輕輕的說。

“嗯!”鄭子蕭點頭。

天氣太冷,說話都可以冒出寒氣,鄭子蕭看了看衛宇有點忙碌的身影,伸手去提桌上的茶壺,想要為兩個人倒幾杯滾燙的熱水暖暖手。

“嘶!”鄭子蕭輕呼一聲,根本就不防茶壺太燙,她的手剛觸近,熱氣騰騰飄起來的霧水就燙得手指生疼。

“怎麽了?”衛宇聽到聲音,立刻丟下自己剛剛脫下的白色披風就湊了過來。

拿起鄭子蕭的手一看,鄭子蕭的食指已經被燙得通紅,他輕輕的嗬氣,像是拿著什麽至寶一般。

鄭子蕭見狀,鼻子一酸,卻生生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她這麽對他,他卻不改初衷,仍然一心一意的愛她,護她,她覺得心痛。

以前在楚國南嶺城,冬天也是極冷的,衛宇就通常會在王府裏放各種各樣的暖壺,他同樣是沒有受過這樣的天氣,不是嗎?

可是他的動作,卻顯得如此自然。

“好點沒有?”衛宇開口,小心翼翼的問。

“嗯!好多了!”鄭子蕭點點頭,裝得很開心的抽回手。

衛宇的心意,她懂,她隻能做到盡量不拂了他的意。

人情欠得太多了啊!

上官冰的話,沒有說錯。

雖然,隻是一句玩笑話。

出來混江湖,早遲都是要還的。

衛宇的眸光閃了閃,臉色暗淡了幾分,卻沒有明顯的表現出來。

衛宇扶鄭子蕭是坐下,自己去倒了一杯水,遞給鄭子蕭,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也坐下了。

鄭子蕭把唇湊近杯邊,任由滾燙的熱氣薰得自己睜不開眼睛。

這樣,她感覺好受些。

麵對別人的好意,她的心總是這麽脆弱,她隻能借此掩飾尷尬。

衛宇坐定,看著外麵飄得越來越大的雪花,開口說,“昨年,你也是這樣在我府上,聚精會神的看雪花飄飄灑灑。”

“嗯!”鄭子蕭把熱水一飲而盡,將茶杯放在桌上,“謝謝你!”

衛宇輕輕的歎息,“我記得你以前在小汴京說過,你最大的夢想是笑看山河,而且還不願意與我到楚國呢!”

鄭子蕭噗嗤一笑,“不僅如此,我還因為把錢給紫陽兒之後落入窘迫,無處避雨呢!”

“是啊!你一直都很好心,隻不過自己卻總是大大咧咧的,讓人一點也不省心!”衛宇也跟著笑了起來,“一轉眼,一年就過去了。一年啊!帶走了太多的東西。”

鄭子蕭但笑不語。

而且事實上,她也的的確確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衛宇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知道為什麽你一下山就會那麽巧合的碰到我了嗎?”

不待鄭子蕭回答,他就自顧自的說道,“因為我在小汴京等你等了三個月。放棄朝廷的一切,在那裏等你。”

鄭子蕭一驚,這個問題,她真的是沒有仔細思考過。

如果如此,她就真的欠衛宇太多了!

以至於,她已經找不到什麽詞來形容了!

以至於,她已經找不到什麽法子來還了!

以至於,她已經找不到怎麽與他溝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