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下)



“請問您是白璐洲小姐嗎?”耳邊突然冒出甜軟的聲音,隻見一位空姐正推著推車經過我身邊。

“是的。”

“您在登機的時候落下了一個袋子。請您查看下有沒有丟失什麽重要的物件。”說著,她遞給我一隻包裝精美的禮品盒。

“不好意思。”我並沒有伸手去接,因為我從來就是個害怕麻煩和繁複的人。所以此行隻簡單的收拾了隨身替換的衣物和照相機而已,“這不是我的東西。”

她微微詫異的看了看手上的袋子:“這上麵還有您的親手簽名。請您再仔細辨認,是否您的物件?”

咦?這就越發奇怪了。袋子裏頭果然裝了一張發票,字跡也確實是我自己的。隻是我實在想不起來是在什麽時候簽的名。袋子裏安靜的躺著一個深紅色的盒子。我忍不住打開觀看。

是方哲遠送我的“昔日重來”!它怎麽會在這裏?

“是誰撿到的?”我激動的問。

“是一位先生。”

“他現在在哪裏?”

“不好意思白小姐。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一定是哲遠,一定是他!難道他也上飛機了嗎?可是我將滿倉的乘客都看了個遍,也沒發現方哲遠的影子。

哲遠,你在哪裏?你把它送給我,又是什麽意思?不要想了,白璐洲,你難道忘了去巴黎的目的了嗎?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我把“昔日重來”放在了座位上,即便有萬分的不舍,可是我不得不狠心丟棄它。它是我們在烏魯木齊的開始,也是我們在人生中的結束。下機的時候我刻意沒有帶上它。拿了行禮,直接奔往酒店。

酒店是正宗的歐式風格,窗簾,床,茶幾,完全充滿都是童話式的,大概每個女孩子都有一個公主夢,幻想著能躺在鋪滿玫瑰花瓣的蕾絲床上,等待騎著白馬的英俊王子來喚醒她。關築和方哲遠都曾說過,璐洲,你和別人不一樣。

是的,或許我真的和別人不一樣吧。不習慣去憧憬美好的事物,也不習慣把寄托放在他人身上。如果我是那個沉睡的公主,為何要等待遲遲不來的王子呢?為何要拿自己的青春和時光全部拚搏在一個未知的人身上?公主的沉睡,是因為詛咒,就像曾經在“月亮島”的那段時光,於我來說也是畢生都很難洗脫的詛咒。而我不甘被它冠上一輩子,所以我努力的掙脫了它,走進了眾成。

我不是一個正統的東方女性。骨子裏的“怪異”思想,可以讓我更獨立堅強。哪怕失去所有,我也可以一個人活得很好。

從酒店的樓下眺望,可以看見巴黎公路邊種植著的高大楓樹,到了秋季的時候,整片整片的紅楓就會吞噬街道,這裏的天是真正的蔚藍如洗,幹淨得看不到一點雜質。我想十月的巴黎一定非常震撼人心。

在房間裏休息了一會兒,我又問服務員巴黎哪裏最好玩。忽然想起來這一口蹩腳的英語也是從方哲遠那裏學來的,他教會我太多的東西,是我沒有辦法遺忘的。因為這些東西早就刻進了生命裏,成了一種慣性。

服務員告訴我埃菲爾鐵塔自然是不用說的,還有巴黎聖母院,如果去看聖母院的話就可以順便去看塞納河,凡爾賽宮也是好去處,總之好玩的地方有很多。我問離酒店最近的是哪裏,他答最近的話是戰神廣場的埃菲爾鐵塔,如果要去的話去看夜景是最好不過的。坐巴士隻要二十多分鍾。

我給了一點小費,然後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去了埃菲爾鐵塔。

晚上八點多,各國來的遊客還是有不少,熙

熙攘攘的在廣場上結伴而行。我決定晚一點再到鐵塔下,況且在附近的店裏就已經可以看清楚壯觀雄偉的埃菲爾鐵塔。

我找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煮了拿鐵,然後靜靜的坐在角落裏看著窗外的景色。

這種感覺很奇妙。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全是高鼻梁金頭發的外國人,哪怕是上了年紀的男人也看上去英挺健朗。雖然東方明珠也是一座高聳在大城市裏的建築物,但是那種體驗是不一樣的。或許因為一生隻來巴黎一次,所以才顯得遠處的埃菲爾鐵塔更加的驚心動魄吧。

這家咖啡店十分有特色,因為他可以讓每個客人親自煮嚐試煮咖啡的過程。咖啡店裏播放的音樂也是真正的歐洲輕音樂。我叫不出名字,但是聽著卻仿佛有洗滌人心的功效。能把人安安靜靜的按在椅子上,好好品嚐一杯苦飲。

我拍了幾張留念的照片,這是音樂也換了好幾首。突然,揚聲器裏傳出一首熟悉的歌。我這輩子都不會忘卻的調子,哪怕是做夢也能哼出來——昔日重來。

我不由得笑了笑。是的,我又不爭氣的想起了方哲遠,可能這已經是一種本能了罷。正當準備起身付錢的時候,服務員卻遞了一張小紙條和一個紙盒子給我。

紙盒子很眼熟,是飛機上空姐還給我的那隻。紙條上寫的則是中文字——昔日重來,送給你。這是巧合嗎?如果是巧合,那我在國外的巧遇未免也太多了。隻是此時此刻,我竟有那麽一絲想哭。

白璐洲是多麽堅強的人嗬。哪怕在茜倫走的時候也隻是傷心了幾日。回想起來,我這輩子流的最多的眼淚恐怕是為方哲遠這個男人。然後我便真的哭了。

坐在這個陌生國度的咖啡廳裏,眼淚抑製不住的流下來。然後有一雙手從身後為我拭去了淚珠。

“哲遠。”我叫道。

“璐洲。是我。”他從容的回答。

“你怎麽會在這裏?”我不知道是該生氣或者歡欣。

“因為我放心不下你。因為我聽說你要忘記我。璐洲,我不允許你忘記我!”哲遠的語氣是輕輕柔柔的,卻帶著深不可觸的痛楚,他在我麵前坐下,捂著我的雙手,“璐洲,為什麽要選擇遺忘呢?我們在一起的時光那麽快樂。你我都不可否認,那是我們生命中最愉快最難忘的時候不是嗎?”

我點了點頭。淚水已經幹涸了:“哲遠。可是我和你不一樣。你有李斯清……”

“不要說她。我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明白嗎?”他把我的手握的更緊。

“不明白。”我誠然道,“說實話,這個世界上,我唯獨不明白你。”

“那麽你就相信你所看到的。你所看到的那個,便是我。”

“那個為了李斯清掉頭就走的方哲遠嗎?”我冷笑。

“璐洲……斯清她……她已經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一時間,好像我才是那個無理取鬧的人。我呆了片刻,問,“為什麽?”

“她從西安來烏魯木齊的時候,就已經得病了。很重的病。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後來你去了上海,我要買機票來的前一天,她在公寓裏擰開了煤氣。醫院終於把她搶救回來,可是檢驗單上說……斯清她得了癌症。”

“你為什麽來巴黎。你應該去她的身邊。”如果這個時候我還小肚雞腸那就太不是人了。我推開他的手,“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比李斯清更愛你的人了。你去醫院陪她吧。她可以為你死,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不。璐洲。”他迫切的盯著我,“她是個可

憐之人,也非常需要人照顧,可是你明白嗎?李斯清不是我要抓住的人。我安排了最好的保姆照顧她的起居。也聯係了她的父母。甚至,我來巴黎,她也是知道的。”

“你來做什麽?”我又恢複了冷淡。

哲遠微微一笑,從口袋裏掏出另一個更小巧的盒子。這種情景我在電視中看到過幾百次,難道哲遠要向我求婚嗎?

“不……”剛想開口,哲遠便用食指覆上了我的唇,說,“璐洲,這一次不要阻擋我好嗎?讓我說完我想說的所有,然後你再做決定好嗎?”

“其實在烏魯木齊的時候我就想做這件事了。可是你總是逃開我,我知道你害怕婚姻,害怕籠牢。但對於兩個相愛的人來說,結婚不是束縛,而是天長地久。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我喜歡回家的時候有一個人在廚房裏忙碌著等我。我愛你,璐洲。如果你願意陪我走完這一生,那麽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哲遠說著,單膝跪了下來。沒有九十九朵玫瑰,沒有香檳啤酒。而是在這個沒有人能聽懂我們所說的地方,在“昔日重來”裏向我求了婚。

毋庸置疑,我是愛哲遠的。雖然我害怕未來道路上出現的重重阻隔,可是為了哲遠又算什麽呢?我在咖啡廳裏老外的歡呼下答應了哲遠。

他親手為我戴上了戒指。那枚戒指正是當日我和茜倫一起在商場裏挑的,永恒之翼。

我想有很多事情我都必須向哲遠問清楚。

去聖母院的地鐵裏,我問他:“等等。你似乎有很多事情瞞著我啊。比如說……你怎麽知道我在巴黎?”

他看著我深深的笑了起來:“你還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的那個朋友嗎?因為她你不敢回到你們的房間。”

“記得。”而茜倫,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我要去哪裏的人。我有一種即將要恍然大悟卻又迷了一層霧的感覺。

“我無意中發現,她是我朋友Damon的妻子。也是她告訴我你在哪裏。”

“所以,當我把*消息發給茜倫的時候,她就轉發給了你?”這個叛徒。

“是啊。還有你說要忘記我的事情,如果不是這一則寶貴的消息,我大概也不會鼓起勇氣追你到巴黎來。”

“所以戒指的事情也是你們一起策劃的?”我雙手環臂斜視著哲遠。

他燦燦的笑著,然後全部都從實招來:“因為我們都知道,依你的個性,這是最好的方式。”

“好啊。方哲遠啊方哲遠。你幾時也學會騙人了。看來以後我不能相信你了。說,你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我佯裝生氣的樣子,咄咄逼人的看著他。

他舉手做投降狀:“女俠饒命啊!我都告訴你。還有……我從林總那裏知道你已經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所以我……也曾經偷偷的去看過伯父伯母了。”

難怪父親跟我說那一段莫名其妙的話。原來方哲遠早就已經深入敵部,知己知彼了。到最後蒙在鼓裏的隻有我一個人。不過這是一種幸福的欺騙,那我就大人大量的饒恕他吧。

“但是做奧星大賽的評委卻真的是巧合。我隻知道你到上海,卻不知道你在奧星。所以當看到名單上有你的名字之時,我是多麽激動。”他的神情都是真摯的,這讓我真切的感覺到我白璐洲是有多麽幸運,多麽幸福。

哲遠,我答應你,我會跟你一輩子。

一路上我都緊緊的握著他的手不曾放開。

後來他還告訴我,這些日子他都是住在我公司的附近。那是真的很近的距離。甚至隻是隔著一堵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