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正邪不兩立(一)



不知何時,暗色的天空中又開始飄雪。

絨毛般的密雪下落的速度是極快,雖然不是足夠的飄逸,但卻有一種壯觀的美麗。一波波寒風劇烈的想要把人的骨頭刺穿,然後再凍裂成一片一片。

在這深冬時節,每一個夜晚都是漆黑而漫長的,仿佛是一人成睡著,做著一個永遠也不會醒來的噩夢。

不一會兒,碎碎的雪,就撲了,在雪地上,一直保持著一蹲一坐姿勢的兩人一身。這時候,地麵上的積雪已經在原有的基礎上,加了一指多厚。

“阿歡,可惜你並非真的是神。關於這一點,我很清楚,當然,你心中其實要比任何人都明白。”

阿盡開口歎道,聲音很低卻是非常的甜美溫柔。她的嘴唇已經貼住夜長歡的耳朵,似乎下一刻,她就要把她自己的整張嘴,向麵前**著的粉白色的小小的耳孔中塞進去。

“現在,那你就試一試!在這裏廢什麽話!”夜長歡坐在那裏,腰杆筆直,身體紋絲不動,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樣子。似乎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經習慣了,阿盡這種喜歡靠的人極近的說話方式。

隻是聲音中頗有隱忍之意。話雖這樣說,但是,又讓人覺得,她正在心中極力的克製自己,並不是很願意和她動手。

“好呀!話說,今天能夠遇見你,我還真是榮幸呢!不過,現在,那我就好好的領教下你——我們的這個武林的傳奇人物,看看到底是不是像流言那樣名副其實!”阿盡站起身來,歪著臉,拍手笑道,滿眼純真。

可是,接下來她做的動作卻一點也不純真,也毫不光明正大,更和什麽天真無邪沒有什麽聯係。

隻見她臉上笑容不變,隻是慢慢的抬起手,忽然將自己兩隻手臂上的袖子朝盤膝坐在那裏的一動不動的人,用力揮出。

雪白的長袖迎風而去,這樣徐徐一展,柔軟的順滑的布料竟然有半丈多長,但是,突然就變成了鐵棍,一對鐵棍。其實,它看起來,甚至比鐵匠專門做出來的還要直還要硬...還要威猛霸氣。

因此,穿破作為阻力的風也極快,眼看就要到卷上夜長歡的頭顱。

一陣“叮叮當當”聲響起,不絕於耳,並且,這聲音不像是鈴鐺的聲響,——

哪來的聲音?怎麽會有這樣的聲音?如果有人在旁邊觀戰的話,一定會有人這樣十分疑惑問。

假設就算兩片真的變成了貨真價實的鐵棍,與風撞擊,最多隻是發出呼呼的巨響,絕對不可能傳出這種想是輕搖鈴鐺的聲音——這是常識,也是大自然的不可忽視逆轉的客觀規律。

夜長歡眼觀鼻,鼻觀心,不為所動。

白色的長袖已經爬上了她的胸膛,忽然變得又像水蛇一般,軟軟的一扭,一下子就圈住了她的脖頸,但是,阿盡並未用力收緊。

白色的長袖並不是很厚,充其量也隻有薄薄的一層。

因此,隻要有眼睛的人就可以看見,如今那裏麵仿佛有一種東西,不,不是一種東西,而是由一類細小的物種組成的洪流,不停的扭動。

遠遠的看去,很像是一隻被裝在布袋裏,處於**期的蛇。

阿盡看著她,眼睛癡癡的,忽又展顏一笑。

“怎麽?你不還手麽?打算就這樣坐著和我打一場嗎?你可隻知道我這兩隻袖子上都有什麽嗎?這上麵的玩意,隻要沾到你的皮膚,會出

什麽事情我就不清楚了。聽屬下嚐過那種滋味的人說,那可不是什麽好玩的東西!”

從剛剛開始到現在,夜長歡一眼都沒有看她,對她都是愛理不理的態度。這時候,才抬了一下眼皮,懶懶的看了一眼。

不過也不是看她。而是,微微側過頭,眼珠子在麵前的白布上麵,瞟了一下,也隻是一下而已,很快、漫不經心的神態。

隨即又垂著頭,恢複那個沒有表情的模樣,心下卻在冷笑著蔑視,還有一種不出所料的了然。

其實,剛剛根本不用去看,她就已經猜到了,接觸到自己的那些什麽古怪的東西,都是什麽。

她不過是想確認一下,不過,還是讓她失望了,不過,並不是,因為她的猜測不準確。而是,對眼前這個女人非常的失望。

這丫頭...這麽久沒見,還是沒有一點長進,所學的還是這些即不利人隻會損己的旁門左道,自己難道一直沒有告訴她,這...都是一些無用的東西麽?

“阿歡你不怕麽?這可是,這可是你這種修煉佛門心法內功的人克星!”阿盡見夜長歡毫無反應的,臉上不禁有些怔怔的。

頓時,夜長歡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冰冷,嘴唇開合之間,吐出的話語要比臉色還要讓阿盡心寒。

“哼!十年的時間都過去了,你就學了這些不入流的雕蟲小技嗎?大好的歲月都被你整日的偷懶荒廢了嗎?還是因為地宮中錦衣玉食的奢靡日子過久了了,已經忘記了當初那內心對參悟武學大道的追求和渴望。你還真是像以前一樣沒有半點長進啊!”

“我不...不信!這上麵的東西可是意亂情迷幻蠱,是我從拜月教主那裏,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弄來的。”阿盡雙目中不敢置信的盯著她。

“意亂情迷幻蠱?”夜長歡嘴角勾起,冷笑在她的唇邊漾開,道:“這種不入流的東西,也隻有那位叫十命,獨霸巴蜀一帶的拜月教主,好意思拿來小氣的送人。同樣,也隻有你這種傻子,平日裏才會當寶貝一樣,隻有在遇到強敵才用。”

當年,在冰雪之城被中原吞並後,就被納入皇朝的版圖,成為北方的一個軍事天然屏障,為保中原的千千萬萬的百姓,能夠一直平安的生活著,不受戰亂之苦,起到了不估量的作用。

但是,這是用整個冰雪王國的子民,將體內的鮮血,流得一滴不剩作為代價的。

隻記得那日酒宴中,那場叛亂的陰謀很順利的成功了。在那之後,一日接著一日,為了防止以後內部發生不必要的動亂。中原皇帝下達了一道慘無人道的屠殺令,欲將在上古時代,就生活在雪原這一帶的各個種族的人民,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因此,數以萬計的人被殺害,他們中間大多數都是些手無寸鐵的平民老百姓。他們有的被一批批的捆綁著聚集在冰原的空地上,由儈子手中的大刀收取靈魂,有的,特別是長得還有幾分姿色的妙齡少女,被那些隨從來訪的使者而來的貴族子弟,以各種匪夷所思的變態方式虐殺,剩下的,也是他們中間的大多數人的被一場場持續了一個月的大火燒死。

那之後,用盡各種手段幸存下來的人數,也不超過一萬人,其中就包括她們兩個。換句話來說,她和她還是要比那些其他在動亂中死去的人,不知道幸運多少倍。

多年前,她們都曾近生活在那片極北之地的土地上,並且一直那樣過

了很多年。她們也都是那個懦弱的國王的子女,隻是不同的母親,受到的寵愛程度也是天壤之別。

但是,以後的路她們卻走上了截然相反的方向——她入佛門,整日青燈古佛,在江南大佛寺中的藏劍閣中,足不出戶,一呆就是五年。

而阿盡卻墜入魔道,這是在她下嫁同處於江南的名將城,成親的那一天的那個夜晚所知道的。自古正邪不兩立,她為正,阿盡為邪,那次見了麵,她們終是拚了個你死我活,兩倍俱傷,除了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很生分但是聽得出來非常真誠的說出的那句‘阿歡,祝福你,願你和你的夫君可以白頭偕老,相愛一生,不離不棄。’。

也許那時候的阿盡,還入魔未深吧,可是......她為什麽不聽自己的勸告呢,一句也不聽呢!

——直至多年後的今天,她依舊深陷泥沼中不能自拔,或許,這輩子,阿盡她再也無法回去如當初的那個樣子。

夜長歡不禁心中暗暗的歎息——從一開始,命運的齒輪或許早就為每個人選定好了所要走的路,人來到這世界上,在滾滾紅塵之中,不過是按照已定的軌跡和規矩走一個過場罷了。

這時候,阿盡臉上的皮肉生生的扭曲著,隨即,又像是在刹那間想通了似的,她冷冷的強自說道:“怎麽可能!你一定是騙我!是因為,經過剛才那一場救治,你的身體已經達到了強弩之末了嗎?你是在嚇唬我嗎?在跟我玩心裏戰術嗎?嗯?”

夜長歡閉上眼,喉嚨裏用力的冷哼一聲,又似乎很厭煩的說道:“信與不信,都隨你的便!那是你的事情,與我沒有半分錢的關係。”

“好,阿歡你說的真好。但是我不信,你講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我隻相信眼睛!長在我自己臉上的這兩隻招子。”阿盡的聲音恢複了溫柔,話語像一江春水一樣從嘴裏,緩緩的流淌出來,隨著風到達每一個地方,仿佛要將這片昆侖雪域的雪融化。

她雙臂上的長袖向後猛的一撤,頓時,白色的索命布緊緊的將夜長歡的脖子絞住。

“我倒要看你,還能這麽的雲淡風輕的到什麽時候!你以為我,經過這麽多年的歲月,學到的隻有這麽一招嗎?嗯?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夜長歡坐在那裏依舊一動不動,不說話,垂著雙眼,仿佛睡著了似的。

看著她這個樣子,阿盡頓時心中來了股脾氣,眼睛一瞪,雙手的十指在袖子中不停的變換著古怪的形狀,腦中快速凝聚意識對著袖子裏的東西進行精神施壓,嘴中開始低聲,吟唱一種古老悠長的歌曲。

——控屍術,居然是控屍術!是湘江一帶不外傳的最神秘的道術。

不,不對,好像應該不是。

夜長歡的眼睛猛的睜開,臉上居然笑了一笑,但是,看起來很是恐怖。

無數肉眼不可見的黑色的細小蟲類擁擠著,快速的將白布撕扯開,從裏麵密密麻麻的爬出來。隻要是有皮膚的地方,就開始啃咬出一個小洞,然後鑽入不見。隻是,整個脖子上黑氣隱隱,又帶著一點殷紅,十分的突兀,那是一種誘惑的紅色。

有幾隻甚至沿著下巴,已經迅速的爬上了她的臉,意圖從她的五官鑽入。但好像被什麽看不見的屏障阻擋著,每每向前一衝,結果都是,隻能一次又一次,被一種像空氣一樣的透明的障礙物,反彈著,飛跳到地麵上和她的身上各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