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遺棄



安娜收拾好東西後看見我也提著東西,不禁歎了口氣,“先生沒讓你回家,對不起,萊蒂。”

“那我呢,我怎麽辦?”我急了,為什麽把我留在島上,我一個人怎麽活。

“我會經常回來的,你需要什麽可以打電話給我。”

“安娜,別留下我,我一個人不想呆在這裏。”我拉住安娜的手乞求,我是真的不想一個人呆著,我知道錯了,再也不那麽做了。

安娜掰開我的手,“對不起,先生氣消了會讓你回去的,你聽話。”

我頹然的坐到地板上,安娜提著兩個行李箱匆匆離開,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我真的要瘋了,我被遺棄了。

我跟著衝了出去,尾隨著安娜上了船,她沒辦法拒絕,便帶著我一起回家。

秉良在樓上的嬰兒房,他並不知道我回來,所以當我衝進房間的時候,他有些吃驚,但更緊張,見我趴在嬰兒床旁邊,忙按住我的雙臂,要拖我出去。

好好安然睡著,眼角上的傷口顯然並沒影響到他,嘴角還有一絲笑意。

我掙脫秉良的桎梏強抽出手去撫摸孩子的小臉,那一刻心裏是無恨的,純淨的,隻希望他健康快樂的成長。但秉良並不這樣想,他狠狠的拉我出了房間,用力的甩開我,我整個人撞到了樓梯扶欄上,腰硌得生疼,不禁慢慢蹲了下去,額上已經滲出冷汗。

“回來幹什麽,你沒心沒肺,竟然用剪刀對著自己的骨肉。”秉良大吼,他關住房門,捋捋他的頭發,眉頭中間三道黑不說,額角暴跳著,是真的怒了。

“我以為你有救,你真的沒救了,你對著鏡子看看你自己,你敢看嗎,你覺得鏡子裏的是人嗎?!”

“哥——”

“別叫我哥,我已經不認識你了。”他背過身,我嗚嗚的哭著,無法麵對他的指責,一肚子都是委屈,我恨我自己,可是我也是最可憐的一個,沒人愛我,全都恨我。

“我不想再見到你了,維克多——”他大叫,我猛的抬頭看著他,向他腳邊爬去,抱住他的腿,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彎腰推開我,“送她回島上,不準再進這個家的門。”

“哥,你別不要我,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會了,哥——”

“你讓我怎麽相信你,小魚,我信過你,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哥——良——良——”

我妄想喚起他對我的愛,然而他卻那般厭惡的看了我一眼,“誰再讓她進門,誰就和她一起滾!”

惡狠狠的一句話,話音未落,我已經跌坐在地上了,為什麽,你對我是不是太殘忍了……

“你不愛我了嗎——”我對著秉良的背影大喊,“你愛我,你愛我。”

“你不值得我愛,”他歎了口氣,冷冷的說道,“我現在才知道錯了,愛錯了你。”

我的世界瞬間崩塌,原來一切都改變了,秉良已經不愛江魚,再也回不去了。

維克多過來扶我,我推開維克多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出那棟房子,向港口跑去。

孤單的聽著海浪的聲音,那海浪聲越來越大,我抽煙喝酒,但頭腦卻一直清醒著,看著手邊碎裂的玻璃杯,最終還是選擇了在舊傷口上劃了下去,

血液的壓力讓我的眼前出現一注洪流,隨後笑著躺在地上……

*

眼前漸漸清晰,男人的臉也漸漸清晰起來,他見我醒了,忙按響了病床監護器,護士和醫生進來稍稍檢查了一下,寫下了醫囑。

“你好,我叫賈斯汀,賈斯汀•密。”他自我介紹說。

我瞟了他一眼,慢慢閉上了眼睛。他叫什麽和我無關,他救了我我更不想謝他,我活著生不如死。

“謝謝你救了我父親。”

我用沉默回答他,賈斯汀坐了很長時間,出去買了些食物放到餐桌上,扶我起來吃飯,我揮手打落了餐盤裏的東西,他有些震驚,門口的護士投來異樣的目光,他關住病房門,彎腰撿地上的碗碟,擺在一邊,又坐回床邊。

“對不起,你不喜歡吃這些,我可以去中餐館給你買。”賈斯汀誠懇禮貌的說。我翻身背對著他,搖搖頭。

“我本來以為你要搶劫,沒想到你是在向自己的靜脈注射空氣,你真的能對自己下得去手嗎?”

我在心裏冷笑,我本來是要搶劫的,搶劫一盒安非他命,然後改變了主意,隻搶劫一支注射器,最後卻救了那個診所的老人。

“你為什麽要死,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的嗎?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方設法的要活下去,為了健康不惜付出一切。”他突然變得很激動,聲音高了許多。

“密先生,如果你沒有其他說的,請離開我的病房。”我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賈斯汀繞到我麵前,竟然在我麵前寬衣解帶,我騰的坐了起來,直到看見他胸口大約二十厘米的開胸疤痕,和他父親一樣,他也曾經經曆過大型手術。

我默默的靠在床頭,不忍看那道疤痕,沉默了。

“我母親是個癮君子,父親是誰都不知道,我一出生就是個先天性心髒病患者,外祖母沒錢給我治病,八歲的時候才被密醫生收養,但那時我的心髒病已經很嚴重了,隻能等著心髒移植手術,密醫生小心翼翼照顧我十五年,直到二十三歲我才等到了這顆十八歲的心髒,我知道死亡的滋味,也經曆過,所以更珍惜生命,而你卻要輕易放棄,一次又一次,你們這些對自己毫無責任的人,根本不配擁有健康。”

賈斯汀一口氣講了一大堆,我有些羞愧,不錯,我死過不止一次,可世界上有多少人想要活,卻沒有機會啊。

“或許你正好有個患者,我可以提供心源。”

他詫異的看著我,聽著我如此冷漠的一句話,氣憤的端起盤子離開。

我長時間的盯著窗外的綠樹,直到眼睛發澀,因為曾經吸毒的原因,我不怎麽吃東西,身體沒什麽營養,所以一直靠輸液維持身體代謝,護士一瓶一瓶的換著藥品,我的手也一直沒閑著過。

天色漸暗,賈斯汀抱著一摞病曆走了進來,推過餐桌丟在上麵,直送我麵前。

我看著病曆上的名字和科目,都是心科的,明白賈斯汀什麽用意,連看也沒看一眼。賈斯汀急了,翻開一份病曆念了起來,

“瑪麗•瑞恩,女,十九歲,先天性心髒病,心肌肥大末期,等待心髒移植三年零六個月。瑪麗是名非裔新西蘭人,

熱愛繪畫,上個月有慈善機構為她辦了畫展,這是她的畫冊。”

賈斯汀啪的將畫冊扔到我麵前,我不禁看了一眼,封麵是碧藍的大海和海鷗,還有遠處的一艘小船,那幅畫給人一種孤獨的感覺,但又充滿了希望。

“凱恩•維斯普,男,十六歲,左心衰竭,IABP治療(在動脈內下氣球,其隨心跳充盈或收縮,主要用於左心衰竭),凱恩熱愛音樂,彈得一手好吉他,十五歲的時候還去過美國表演,但現在卻連吉他都抱不動了,脆弱的像玻璃杯。”

“蘿絲•布拉迪•密,女,三十二歲,先天性心壁肥厚,懷孕二十九周。”

我猛的看著他,心髒病竟然還懷孕,這個女人才不要命,還不顧及孩子的性命。

賈斯汀看出我的驚訝,他痛苦的仰起頭,“蘿絲是我妻子,我們在醫院相識,下個月16號我們認識就整整二十年了,蘿絲選擇那一天做剖腹產手術。”

賈斯汀有些哽咽,我也多少有些感動,看著照片上笑靨如花的美麗女子,不敢相信她的生命會隨時終結。

“孩子很可能和你們一樣,患病的機會高達三到九倍。”我善意的說。

“正像你說的,胎兒六個月的時候呈現竇性心動過速,很可能是先天性主動脈瓣二葉畸形。”

我更不知說什麽是好,已經知道了這一結果,但兩人竟然還如此執著,冒著生命危險要了個孩子,病痛折磨著他們一年又一年,他們怎麽忍心看著自己的孩子也受病痛折磨。

“我沒資格說你,用妻子的生命做代價是應該受人們的鄙視,不管你怎麽看我,我還是認為孩子是蘿絲給我最好的禮物,我們會一起見證奇跡。”

賈斯汀仰著臉,但我分明看見了他深陷的藍眸中閃著的淚光,他愛蘿絲,孩子肯定是蘿絲堅決留下來的,他的縱容,隻是深愛。

“對不起,我要去看我的父親和照顧蘿絲,如果你覺得睡不著,這些病曆你大可打發慢慢長夜。”

他扭身離開,我盯著那摞足有一尺高的病曆半天,終於忍不住拿起了一本,翻看起來。

賈斯汀來的很早,我醒來時他已經坐在床邊許久了,盯著餐桌上的病曆正發呆,我微微動了下,他忙扭過身,扶了我一下,指指案頭上分成三摞的病曆,示意我給他個解釋。

我指著第一摞,共六個病曆,“在沒適合的心源前,盡快使用人工心髒,從現在的檢查結果看,隨時都有惡化的可能。”我又指向第二摞,“保守治療,暫時不需要心髒移植手術,這樣風險更低。”剩下的三份病例是最為緊迫的,其中就包括賈斯汀的妻子,“需要二十四小時進行監護,並且盡快找到心源。蘿絲是不是也在醫院?”

賈斯汀眼神閃爍了一下,搖搖頭,“嬰兒房裝修,她在監督。”

“誰和她在一起,最好是個醫生,至少也要有醫護常識。”

賈斯汀點點頭,“我會盡快回去。”他拿起病曆看了起來,“你曾經是醫生?”

那天我對他父親的搶救,他應該能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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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