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湧湧
顏初想了一會,道,“綰青絲,挽情思,任風雨飄搖,此生不懼。
浮生一夢醉眼看,海如波,心如昊月,雪似天賜。
你自妖嬈我自伴,此生不棄。”
“那你…”
“我無他意。”
“好。”
他手垂下,她撩背下床,坐在鏡前。
他站她身後,沉臉不語。
許久,他拿起梳子,手觸青絲滑下,眼中盡是認真。
鏡中,她看著他輕挽發絲,於指相交。一絲一束在他手中牢固不散,一支碧色玉簪插在髻間。
發因他而綰,心為他而悸,顏初,你真的此無他意嗎?
綰青絲,挽情思,任風雨飄搖,此生不懼…母後,當日父皇為你綰發時,你可如言中之想?
“你看綰得可好?”梳下剩發,放下梳子,低聲問道。
“很好。謝謝…”
“恩。”顏初,你可知你是我第一次為其綰發的女子?可是,我們之間卻未有綰發中的情意。
昨夜,發絲糾纏相交,本該寓意結發夫妻,可我們卻不是夫妻…
滅族之仇,亡家之恨,這是你我難以跨越的鴻溝,終日你會因我而殺了我,終日我會因仇而殺了你…所以我們之間不會有情意,所以今日之後,嗯仍是你,我仍是我,不會改變的身份,不會棋變的局…
“皇上可在長樂宮用膳?”顏初站起問道。
“愛妃覺得呢?”
“臣妾明白。”轉身向外走出,派人去朝陽殿取衣,另打水伺候蘭芷耀洗漱,一切弄好後,午膳已擺好上桌。
食過午膳,兩人相對坐在樹下,一言不發,隻是靜靜的呆著。
微風微襲,發絲飛起交疊,不舍離開。
蘭芷耀開口問道,“今日天氣甚好,不如出宮遊玩一番…”
“可需宮女隨行?”
“不必,有妻便好。”
顏初驚住,對上他墨黑的眸,會心一笑。
“如此甚好…”一語雙關,不知是回答他還是欺瞞自己。
如此甚好,有始有終。
著上便服,坐在馬車,退去臉上的麵具,以誠相待,以實相對。
出了皇宮,馬車停在郊外,兩人下車漫步朝城中走去。
“想去哪?”
“江上景”
“那就去那吧。”
“好…”
江上景,一景文人墨客,千金貴族,二景周圍美景動人。
江上景一舫一人,尋知己,覓良人,青山綠水,名樓貴居,吃喝玩樂,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皆可在此。
而江上景也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便是進者一日千金,白銀萬兩。
所以後人有詞記載寫道,“江上者,名人權貴也,舫中人,聞世崇者也,白銀千金不敵絕世容姿。”
“這裏很美,如夢一般...”顏初坐在舫頭,微微說道。
“確實,有時看似真如鏡花水月一般。”依她坐下,將她攬入懷中。
顏初靜臥他懷中,閉眼不語,心下苦澀。
鏡花水月...那你我之間是否是霧裏看花,鏡花水月?
“累了?”見她閉眼不語,隻好轉移話題。
“累到不累,隻是精神上有些不濟,或許是受了傷的原因吧…”
“回宮後好好修養,多吃些補身的。”
“受了內傷吃補身有何用?又不是受了外傷…”顏初睜開雙眼對他是好笑又無奈。
“一定要受了外傷才可以吃嗎?你看你身子單薄得毫無肉感,抱著十分擱手,應當多補吃胖些才好…”
“我看你是打算將我養成豬吧…”
“這也好,這樣就隻有我才敢要你了…”
話落,兩人笑靨僵住,然後慢慢淡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皇兄,你們怎麽在這?”畫舫停下,蘭鬱風從舫中走出,看著相擁的二人,心中一痛,他們怎麽…難道皇兄已經被她吸引了?
蘭鬱風的出現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顏初從他懷中立起,麵色浮起一抹羞紅。
“今日天下甚好,便帶初兒出來遊玩一番…”
“原來是帶皇嫂出來遊玩啊…”強扯微笑,隱藏心中的痛。
“讓小說見笑了…”顏初輕輕頷首。
“鬱風,你一人到此遊玩?”蘭芷耀問道。
“不是,我已與人有約。皇兄,皇嫂,鬱風先失陪了。”
“恩。”
進舫離開,酒過穿腸,傷痛難掩,王若笙看到好友這番,不禁也升起幾分同情,憐憫。
“剛才便叫你不要出去了,可是你卻偏偏執著得緊。鬱風,你這是何苦?”拿下他手中的酒杯,麵容無奈。
“我隻是想見見她…”哪怕結果是自己不願承受的,他也甘願。
“唉…你這是何苦自行傷痛…”
“若笙,心不由身,身且隨心。”
正如我明知她是皇兄的妃,卻還是任情身陷。
愛了便是愛了,若是能收回便收回,那便不是愛了…
顏初看著淡下的舫影,心含愧意,一步棋,錯落子,蘭鬱風,你的情我還不起…
“人已走遠,還有什麽可看的?”蘭芷耀不滿的說道。
“莫不是你吃醋了?”收回目光,口下調侃。
“是又如何?”
“若是那我便收了你…嘻嘻…”
“此收可彼收?”
“二者皆可。”
“此話當真…”黑眸中流動的少許的狡猾。
“真亦假,假亦真,你若信那便是真…”若不是那便是假…
“嗬嗬…”一笑而過,卻不做答。
見他笑,心中湧起幾分失落,轉過目光看著湖邊的桃花淺笑掩思。
若我敗了,下場會是你我不可估計的場麵吧…
棋已亂,步擾斷,殘局何解?
夕陽暗黃微日斜,親挽青絲亂情思…
安坐鏡前,思緒紛爭。
閉眼撤簪,發絲散落。
拿過木梳,換上宮裝,將發重新盤起,朝宮牢走去。
“參見良妃娘娘…”守門侍衛垂頭抱刀輕呼道。
“恩,將門打開,本宮要帶走一位宮女。”
“這…”侍衛麵色為難。
“怎麽?本宮說話還不算數了?”
“姐姐怎麽逛到宮牢門口來了?”王傾城麵帶笑意走過來,身後跟著一身白色宮裝的納蘭泠。
“妹妹很閑?閑得竟忘了禮數?”沒想到容妃竟然會和納蘭泠走在一起,真不知是該佩服你的心計還是王傾城的愚蠢。
“你…妹妹見過良妃姐姐…”王傾城不甘躬身祈福。
”泠兒見過良妃…”莫初,你會不會很意外呢?
“起來吧。”
“謝姐姐(良妃)。”兩人起身。
“妹妹很好奇,不知大晚上姐姐到宮牢來有何貴幹?”王傾城問道。
“需要向你匯報?”
“不需要…”“那你還問什麽?”
“是妹妹無禮了,請姐姐見諒。”
“知道無禮便好,退下吧。”
“是,妹妹告退。”話落,含怒離開。
看著兩人的背影,顏初不禁嘲諷,王傾城啊,你可知你此時正在於狼為伍?
“開門吧,皇上恩準了。”
“是。”牢門打開,向裏邊走去,未走幾步,便在一間幹淨的牢房裏看到紅綾。
還好,沒想到中那麽糟糕。
“紅綾…”走到去,輕聲喊道。
“娘娘,您回來了?”紅綾站起,像往常一樣,麵帶笑意,眼中無怨無恨,如往日一般。
“恩,我來接你回去…來人,將牢門打開…”
門打開,紅綾走出,跟在她身後離開這個地方。
回到長樂宮,紅綾將當日她走後所發生的事一一說出,說道景辰三人的所做所為時,顏初隻是輕輕一笑。
若留不住,那舍棄便好,至少還有一人肯推心而信…
次日,天亮,紅綾便端水進屋伺候顏初洗漱。
剛將發挽好,蘭芷耀便走了進來。
“這麽早便起來了?怎麽不多睡會?”
“你來了?”
“恩。”
“紅綾,今日將早膳端到院內…”回頭對她說道。
“知道我要來,所以將早膳都備好了?”
“你來的隻是湊巧罷了。”誰會提前給你備好?雖口上這麽這麽說,但剛才是想那想法的,隻是口是心非罷了。
“嗬嗬~不過雖然你已備了早膳但今日我端來的你一定要吃盡…進來吧…”
“端的什麽?”
“打開便知。”拉過她手,覆上盅蓋,拿下,濃鬱的雞湯味傳溢在屋中,久久不散。
“雞湯?”將盅蓋放於一邊,抬頭問道。
“恩,今早你的任務便是將它喝盡…”
“這麽多?怎麽可能喝盡?”況且,她不愛喝雞湯啊。
“一盅而已,若你今早將它喝盡明日便沒有,若你未喝盡那便喝一月…”
“停停…我喝還不行嗎?”唉…為了後麵的日子,隻好舍身咽食了。短過盤,讓宮女退下,坐在桌邊,拿過小碗盛了一碗皺眉喝下。
約喝了大半碗就在也不願喝了。
蘭芷耀無奈,隻好將湯入口以口相度,直到最後一口喝盡才放下她。
“蘭芷耀,你真無賴…”將湯咽下,紅臉說道。
“我這是為了你好…”捏了捏她白皙的手,眼中滿是寵溺。
“我去看紅綾將早膳帶上來沒…”麵對她寵溺的笑,心中升起一絲逃避。
見她逃避,蘭芷耀也不拆穿,隻是笑著放開她手。
顏初,似乎有什麽正在改變…
食過早膳,紅綾將殘羹退去,棋盤拿出。
兩人對坐,對弈。
每一步走得很是小心,無論從哪裏看都無懈可擊。
“原來皇上在姐姐這…”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好不容易沉思得出的破解之法也被這一聲打斷,放下手中的棋子向門口看去。前來之人是幾日不見的孟淺,此時,她一身藍色宮裝裹身,白色雲帶束身,輕掃美靨,青絲盤成墜馬髻,幾支金步搖插於髻間,整個人嬌媚魅人,麵容含笑走到桌邊坐下,柔聲道,“皇上,您讓臣妾好等了…”
看到這樣的孟淺,顏初驚厄,心中苦澀,詫異,不悅…
這真的是淺兒嗎?為何不過兩月光景便變成這樣了?淺兒,此時的你真的是你嗎?或許不是了,對不對?原來皇宮真的會迷失人的…
第二十章在見三人
“朕記得未召淺妃到長樂宮來…”蘭芷耀臉色沉下,語中盡顯冷酷。
孟淺笑靨僵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做答,隻得厚臉一笑。
“淺妃妹妹到我長樂宮來所謂何事?”見她僵下,心生不忍,開口意為她撇回幾分麵子。
“妹妹我…”孟淺哽住,無後話可續,初兒,你這是在給我難堪麽?
“淺妃無事便回長恩宮吧。”不耐逐口下令,不理會她臉上的錯厄難堪。
“這…是…臣妾告退。”冷麵離開,心中不免對顏初惱怒,但隨後一想又十分羞愧。
孟淺走後,兩人之間氣氛也淡了下來。
“淺兒她…”
“顏初,她對你很重要?”
“是,沒有她便沒有莫初。”若未有她,顏初不會有如今的這些。
“那你希望我如何處理她?”
“其實淺兒一直在掙紮你我之間吧?或許在她心中已經有了你的身影又或許…”想到這,將話咽下,眸中閃過一絲傷痛。
“顏初你很清楚不是嗎?有時候自欺欺人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是這個結果你要我如何接受…”顏初苦笑,論這些賦雪宮根本與之不相上下。
“顏初,你隻是個女子,你沒那麽大的勢力也沒那資格…”
“我…”血色退下,想要逃避此話卻發現自己在他的目光下無處可逃。
他說得很對,自己沒有資格左右她的思想,也沒那勢力為她鏟平所有危害於障礙,可是若要她眼睜睜看著她毀在後宮之中,這要她如何做出?
“她或許是你不可必要的但她絕不是你的包袱。”語落,起身離開。
顏初,若沒了此牽絆,憑你的本事在宮中絕不會受一絲一毫的委曲…
我希望的不是你一位忍讓,庇護,而你若想在皇宮之中有一番想法,那便必需斬斷牽絆,一個人走上這條征途…
“蘭芷耀,若我應下你言外之意,那你會如何做?”在他踏門走出之前,顏初站起問道。
“如你所想。”想通了麽?
“那請你盡快將此事實現。”淺兒,對不起,這一次我不想在沉坐下去,你不適合這裏,賦雪宮它還需要你。
“三日後,宮中在無此人。”
“恩,如此甚好。”
…
三日後,皇詔下發,寵妃孟淺惡疾染身暴斃,長恩宮所有侍者仗斃,此後,宮中在無孟淺一人。
而在皇詔召發之時,孟淺也被秘密送回賦雪宮。
孟淺一死,各宮妃嬪半喜半憂,整日惶惶度日,半月後,才淡下恢複平靜狀態。
目前後宮雖看似平靜,實則卻風起雲湧,危機暗出。
且各宮妃嬪以王傾城為首,勢必要將寵妃良妃拉下台。
一場宮鬥正式拉開了帷幕。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一年且過,清明又至,顏初請旨去蘭若寺拜祭先祖,蘭芷耀準。
馬車在山道上不快不慢行走,四周很靜,風吹在身上也有幾分涼意,掀開窗簾往山中遠處望去,黃紙,塵灰,四處飛舞,降落,飄散。
“回憶過年,怎勘傷懷…”轉眼,已是第五個清明了…
清明祭,生辰憶,或許本該如此…
車停,門開,掀開車簾彎腰下車,身行站穩拂了拂衣衫,對車夫微微一笑,道,“你先回去吧,三日稱爭後在上來將本宮便好。”
“是。”馬車離開。
抬頭看了看寺院後門,一人向寺內走去。
入了寺廟,心仿佛突然灑入了一抹陽光,閉眼輕輕深呼吸一口吐出,在睜開眼時,眼中透著清明。
眼是一個人心靈的窗戶,心如何眼中流出的光彩也就如何,心越靜,透徹的雙眼也便越純粹,幹淨。
清明且至,寺廟也添了幾分熱鬧的氣息,走進前院,四處皆是拜佛燒香的遊客,孩童,老人,貴婦,千金小姐…
看到此景,不由想起了第一次和母後上山上香時發出的感歎:“豪華金瓊,不如素菜清羹,萬紫花紅,不如青山綠水。”
當時自己未理解此話的寓意,如今一人以此身份來體會,心中頓時明白了母妃當時那種羨慕於歎意。
母妃,若你未愛上父王,那你會不會選擇心中所羨慕的那種生活?可惜世間沒有如果…
搖頭一笑,走進寺內跪下拜了三拜,站起走出買了香點燃插入鼎內,接著又入寺投了些香油錢。
“姑娘,既然投了錢何不抽一支簽?”一位農婦將手中的錢投下,看著顏初,笑著說道。
“抽簽?”顏初疑惑不解,抽簽是什麽?
“是啊,抽簽可算自己的運勢,姻緣等,而且也算是心中的一種信仰和寄托,對了,山靈寺解簽是最準的,反正姑娘來也來了,錢也投了,何不抽一支簽在回去?”
顏初想了想,點頭跟著農婦走到佛前跪下,拿過身旁的簽筒閉眼抖了幾下。
一支簽跑出落在身前,顏初撿起,看了許久。
農婦見顏初盯著簽看,笑著走到她身旁,“姑娘好運氣,抽了支上上簽…
聽到聲音,顏初緩過來,笑著放下手中的竹筒,站起問道,“大嬸,在哪可解簽?”
“你還真問對人了,反正我也要解簽,姑娘若不嫌棄便和我一起吧…”
“自不會嫌棄,而且還要謝過大嬸了。”
“走吧。”
走到外邊的一個攤子麵前,農婦說道,“姑娘便在這解吧,我先去找我家小虎子了。”
“恩,謝謝大嬸。”
“姑娘要問什麽?”攤主問道。
攤主是一位年過半百的男子,留著不長、花白的胡須,一雙眼透著一種儒智感。
“姻緣。”將簽遞給攤主。
“錯錯本是錯,柔情意濃濃。
隻歎心人誤,錯有鴛鴦譜。”
“”姑娘此簽為上上簽,若好好把握自可化去兩人劫難。”
“姻緣百錯亂,何人才相伴...”攤主放下手中的簽理了理胡須,不禁微微一歎。
打量著眼前這位氣質不凡的女子,心中詫異,不過這也合理,人中龍鳳,非池中之物。
唉…這天下怕是靜不了多久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