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錯過了就是三年
馬車裏隻有我一人，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或許是有好心人看到我倒在草原裏，便將我帶出來了吧。
馬車裏竟然連一扇窗戶也沒有，我隻好對著車頭方向大聲道。
“麻煩聽一下車好嗎。”
馬車馬上就停了，我動手去推車門，卻發現車門竟然紋絲不動，正奇怪來著，車門就從外麵開了開來。
一道強光刺進，猛地眯起眼睛的瞬間，我又納悶了，眼睛到底幾天沒用了，這麽怕光。
慢慢睜開眼睛，看清楚麵前站的人。
“是你！”
陸赫冷笑著戲謔地看向我。
“是我，如何。”
我警惕地看著他，身子不住往後挪了挪，看著馬車外，陸赫身後從來沒見過的陌生土地。
“你……要帶我去哪兒？”
陸赫沒有回答我，直接關上車門，我再去開，果然開不開了，看來是由外麵上的鎖。
“你乖乖配合的話，自然不會傷害你。”
陸赫竟然說不會傷害我？我和他是怎樣的仇，他誣陷我，我陷害他的，他怎麽可能輕易放過我……看來事情又複雜了些。
不過我現在最擔心卻不是事情到底錯綜複雜到什麽地步，而是我身上四肢莫名沒有歸屬感的不踏實與不安。
想了想，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忍不住敲了敲前車壁，用很不情願說話似地問道。
“我睡了多久了。”
“你如何知道我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我的話你敢相信嗎。”
隔著車壁，傳來了陸赫很是不友好的嘲弄話語。
無法反駁他，我的確不相信他。
“既然不是為了泄憤，究竟為了什麽抓的我？”
“你逃走了這麽長時間，為什麽等到今天才來抓我？”
離渡河的時間明明近了，我不敢想象若是錯過了……為什麽偏偏是現在！
“現在要去哪兒？”
一人被鎖在顛簸的馬車裏，有意無意地問上兩句，隻是回答我的隻有冰冷的笑意。
陸赫不說真話就算了，連假話都不說，讓我怎麽從他的話裏分析辨別情況。看來他是經過上次的教訓學乖了，對我地警覺性也高了，不可能給我一點機會從他那裏收集到一點情報。
我不禁開始心急起來，卻又什麽都做不了，無力地將臉埋進彎起的膝間，用連自己都險些聽不見的低聲頹喪更甚。
“璃未……為什麽這麽難，這麽難……我隻是想要回到你的身邊而已……”
昏昏沉沉的一路顛簸，分不清臉頰上浮著的淡淡水珠是因為悶熱不透風的馬車而滲出來的汗，還是半夢半醒間眼角流出來的淚。
車門被打開，陸赫不言語，隻是將幹糧和水放到我的麵前，就要關門。
“我就這麽失蹤了，劄莫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來救我的。”
是說給陸赫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的確話一出口，心裏總算多了些希望，好似真的劄莫、紗朱、羽貉他們就快出現了似的。
陸赫還是一聲冷笑，將馬車門合上，在即將關上最後一條縫隙的時候，我看了他在馬車門外近在咫尺的得意笑容。
“自然有人將他們引開。不會有人來救你。”
門再次合上，一點光線都沒有的馬車內，沒有因為剛才片刻的通風而有一點好轉，反而顯得更加煩悶鬱卒……
“快開門！快開門！”
我死命
地狂拍了半天的車壁，車門終於被打開了，陸赫皺起眉頭不耐煩地看著我。
“什麽事？”
“我要方便，不然半夜你都睡著了，誰來給我開鎖，萬一憋壞了怎麽辦。”
一邊說著，一邊跳下馬車。
陸赫看麻煩似地看著我，審視了半天。
“你今天最好別又再耍什麽小伎倆，你應該很明白你逃不掉。”
想起前幾次的確沒跑多遠就又被他抓了回來，第二天陸赫故意說什麽也不給我開門，害我瞥了一天，想起來就不好受。
我眉頭皺皺，撇撇嘴。
“你不許偷看啊。”
天很黑，沒月亮也沒星星，下車看到的景象都是第一次審視的，眯起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一塊挺隱蔽的草叢，就往那裏走去，警惕地看著陸赫，一路給他做不準偷看的手勢，他不耐煩地幹脆別過臉去，不看過來。
“我叫你的時候你最好馬上出聲，不然別怪我直接衝過去把你拎回來。”
我才剛進到草叢裏，剛蹲下。
“人呢。”
我眉頭一皺，很不甘願地搖搖草叢，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大聲回道。
“在這在這！”
長長歎一口氣，幹脆一屁股坐下，盤起腿來透過草叢偷偷觀察起陸赫來。
還沒過多長久，陸赫又嚷嚷叫我，我仍舊搖搖草叢，不過這次叫喊的聲音相對減小了些，來回幾次，最後我試探性地隻搖了搖草叢，緊張地觀察著陸赫的反應，見他似乎沒有懷疑，大喜。
馬上拿出懷裏一團用裏衣拉出的細長布線，纏繞在一根粗枝之上係緊，接著慢慢站起來，開始小心翼翼地往後退，手裏慢慢放著連著枝葉的線。
走了一段距離，聽到遠處陸赫的聲音變得已經很輕的聲音，不過縱使這樣都聽出了他聲音裏的不耐煩。
我拉緊手上還剩一半多的布線讓遠處的粗枝代替搖動，又加緊了腳步。
當陸赫的聲音再也聽不到的時候，應該已經拉開很大一段距離了，還好馬車停下露宿的地方是這樣一處易於隱藏的茂林之中，心一橫，將手中布線一扔，就沒命似地往前跑。
雖然黑，阻礙也不少，但似乎意外的順利，就在心稍微安下些，以為終於可以擺脫陸赫的時候。
耳朵不覺一動，心下一沉，身後隱隱約約似乎能感覺到人的氣息。
我一急，心一亂，如果跑的話，早晚會被追上，打算先找地方躲起來，反而忽略了腳下的路，一不留神，人便直直往地上摔去。
為了不暴露行蹤，我努力抑製自己的呼聲，吃痛地爬起來，看著磨破的手肘膝蓋，感覺到腳步聲，馬上伏下身子，一點點往不遠處一塊裏麵半空的怪石下匍匐前進。
半坐著躲在怪石之後，緊閉呼吸，身體不住又往怪石裏麵縮了縮，手靠地的地方忽然一陣蠕動，心下感覺不妙，低頭看去。
“哇——”
叫到一半，另一隻手忙捂住嘴巴，希望人已經走遠了，沒有聽到我剛才半截聲音。
背後發毛地將在手上慢慢蠕動的蚯蚓一把甩掉，偷偷從怪石後探出頭去，隻是周圍到底太黑，情況一點也不明朗。
我專注地看著昏暗漆黑的前方，希望可以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一隻手腕上突然傳來力道，我一驚，來不及多想，條件反射似地隨手抓起地上的一堆泥土看也不看就往身後甩去，可是手腕上的力道一點也沒有卸去，反而被拉
了個滿懷，跌倒進了來人的懷抱裏，那人抱著我的姿勢太溫柔太疼惜。
我一怔，不是陸赫，太首看去。
“羽貉……”
羽貉朝我笑到，半邊臉頰上還留著些沒有完全躲過的淤泥痕跡。
“已經沒事了。”
見到羽貉來了，心下一鬆，馬上又一緊，抓住羽貉的衣領便激動道。
“今天是什麽時候了，我離開了多久，過白河的事呢，怎麽樣了。”
羽貉的笑漸漸淡下去，他沉默不語的樣子讓我害怕非常……
一路跟著羽貉往來路返回，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幾次走到崎嶇的地方，他向我伸手，我隻是呆呆地繼續往前走，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大掌一般。
走了好久好久，忽然注意到前麵的火光，燈火通明處正是剛才馬車停下的地方，看來羽貉帶來的人已經將陸赫重重包圍起來了。
羽貉直接拉起我的手，快走了幾步。
穿過剛才的草叢枝葉，入眼的景象讓我和羽貉都呆愣當場。
義虎的背影毅然站立麵前，而和他麵對而站的陸赫，正以一雙不敢相信的瞪大雙眼看著義虎，雙腿已經曲下無力站立，直直往地上倒去失去生機，脖頸間的血慢慢擴散染紅他身下的一片土地。
義虎右手握著的大刀，刀尖還滴血。因為去看地上陸赫屍體而側過一半的臉頰上，清清楚楚地還能看見因為陸赫脖頸動脈斷裂飆濺出的紅血還猙獰地攀爬於上。
嗬，真是好笑。因為我的戰略計劃，害死了多少彝紺士兵都沒有動搖過，如今隻是因為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在我麵前死去而已，一瞬間，我竟然覺得義虎的臉看上去竟然比陸赫還要冰冷許多，甚至殘忍。
是因為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麽……
羽貉回過神來，一臉嚴肅地走向義虎。
“為什麽把人殺了。”
義虎一副自知自己做錯事情的樣子沉默地低著頭，倒是身邊幾個士兵走上前，替義虎辯解道。
“少將軍，莫要怪副將。是陸赫先動手的，還砍傷我們好幾名兄弟，副將隻是為了製住他一時錯手才將人殺了。”
羽貉皺眉看著陸赫的屍體。
“算了。隻是可惜了彝紺的情報。”
義虎這才抬起頭來，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我。
“林姑娘，你沒事就好，都是我當初一時大意，讓陸赫逃走才會出這樣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
我麵無表情地搖搖頭，的確是義虎間接害了我，可是我卻不好真的怪他。
回到虞曜，紗朱第一個迎上來，見了我抱著就哭，見我話少，擔心地問著問那的，我隻是點頭搖頭，沒心思說話。
紗朱回去後，我馬上騎馬到白河邊想要用自己的眼睛看看，羽貉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後。
在我不知盯著河麵多少時間後，他終於忍不住駕馬向前與我並肩。
“惜夕。你別這樣。”
我輕聲道，聲音有些苦澀。
“錯過了就是三年，三年啊，你怎麽可以叫我不要在意不要想，”心裏的苦楚無處發，嘴巴一張，竟然發泄似地口不擇言的遷怒，冷笑著，“嗬，也對，你當然不在意，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留在這裏嗎！現在這樣的結果說不定你早就期望了。”
說完，連自己都一愣，更別提如何還敢看羽貉的表情了。
馬上調轉馬頭，背對羽貉離開。
“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