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最後被帶走的光亮
但如果我的心還在痛，是不是說明我其實永遠也不會適合這個讓人疲憊的地方。
在行館的花園裏，我陪在芷楓嵐坐在涼亭裏，在他身邊笑顏如花，卻是沒心沒肺，隻有自己知道的虛偽。
隻是這份虛偽中，偶爾閃過的真心微笑，是因為我希望，至少現在在他臉上看到的笑容，能夠一直留在那裏。
一直到婚典之前，看來也不會與璃未有交集，這讓我很開心……是的，我很開心，不然最後唯一留給芷楓嵐的這點感情或許會因為被識破而留下瑕疵。
璃佑還是隔個兩三天便會來行館坐坐，雖然表麵上仍舊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但總覺他的態度在一點點改變，就好像從很有興趣慢慢到厭煩，發覺這東西其實完全沒有值得費心的地方的過程一般。
我天天隻在行館還有芷楓嵐的身邊走動，偶爾芷楓嵐會因為璃舞王派來招待的人要外出，我跟在身後靜默不語，當一個不惜開口典雅高貴的皇後，看著他們談事說笑的畫麵，外麵的世界對我來說仿佛越來越遙遠，或者也可以說，這個世界在遠離我，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而當每次提到璃舞國最近最大的一件事，婚典的倒計時還有多少天的時候，芷楓嵐會有意無意地看向我，我會重新投入這個世界，然後給他一個笑容，告訴他我很好，然後他會在坐席下偷偷握住我的手，我不會逃開。
本來我的生活應該是一直這樣，一直到婚典那天，隻是生活就是這樣，總是有不期然地突發事件讓你措手不及。
今早，就在我與芷楓嵐大笑著互相往對方臉上摸糕點的粉屑的時候，一帖邀請函送了上來。
邀請函來得很突然，夜晚卻如平常般來臨。
璃佑的太子府內一片嘈雜，與芷楓嵐下了馬車站在門外，都能聽見裏麵的人聲鼎沸。
隻是一會兒的時間，太子府上的管家馬上迎上來，吩咐手下下人帶著我與芷楓嵐前往正廳。
進到正廳的第一眼，我看到的不是滿滿的人群，分別在身邊的侍從引領下走到座位，而是看到已經坐在主座下麵第一客席的璃未，與他旁邊坐著的辛杏顏。
辛杏顏正好看到了我這裏，她親昵地推推身邊的璃未，他看過來，我心裏一跳，表麵上卻無比淡然地朝他們的方向淡淡一笑，遠遠頷首問好。
不多做停留，挽住芷楓嵐的手緊了緊，跟著侍從坐到了璃未與辛杏顏對麵的坐席。
歌舞表演，雜技雜耍，璃佑還真是費心了，其他人看得嬉笑風聲，可惜我看不進去。
“望楓後，怎麽，歌舞不合胃口麽。”
我看向突然說話的璃佑，搖搖頭。
“不會。”
璃佑卻無視了我的回答，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好事情一般，笑開了。他拍拍手身邊的侍從上前彎身湊下，璃佑對著他的耳朵講了幾句，那人恭敬點頭下去。
“早就聽聞望楓後的箏藝一絕，這些凡俗的樂律自然是入不了你的耳了。那不如，今天也讓璃舞國的各位重臣，略聽一曲。也算，是對我四皇弟七天後的婚禮送上祝福啊。如何？”
歌舞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撤下，大廳裏也不知為何安靜一片，似乎都在等我的答案。
見我不答，芷楓嵐剛要開口，璃佑的聲音先是響起。
“望楓後不用擔心，今日這宴會純屬是
我私下為四皇弟籌辦的，和國與國之間無關，在座的大家就都是朋友，他國皇後的演奏絕對不會有失身份。而且……我相信，四皇弟，一定也會很樂意聽你一曲，”說著，舉著酒杯朝璃未方向做一個幹杯的手勢，看著他，“對麽，四皇弟。”
話是說得有理，可就算有理也遠遠不是這麽簡單的，如果我撫箏，那望楓國皇後在璃舞國的宴席上為大眾撫箏取了也的確成為了事實，不管在這裏怎麽說，傳言隻會變壞而已。如果有我自己推拒的話，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不友善而已。將我至於這個不上不下地位上的璃佑，還有現在唯一可能幫到我的璃未，他是璃舞國的四皇子。
如果他讓我撫箏，就是置我於不義。如果他還會有一點點顧忌我，他的不，就是我正當拒絕的理由。
現在無關個人感情，我想的是望楓這個國家，是芷楓嵐守護的望楓國，我鼓起勇氣去看他。
目光相觸，我以為再冷漠我都能夠忍受。
隻是太天真。
他沉靜不帶一點波動地微微勾起嘴角，無比殘忍地輕輕冷笑。
“那就請望楓後撫箏一曲吧。”
我深呼吸，淡淡笑笑，箏已經被侍從送上來。
我站起身來，芷楓嵐拉了拉我，搖搖頭，輕聲道。
“我來處理。”
我回頭看璃佑那副興致昂揚，台下人眼睛發亮的樣子，我示意芷楓嵐看看周圍眾人的反應。
我朝他安撫地笑笑，他沉默了片刻，理智地坐了回去。
我閉上眼睛，不看任何人，甚至不堪箏弦，這樣我就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的任何眼神、動作而動搖。
一曲畢，下麵那群已經酒過半巡的文武大臣們開始放聲叫好，相信明天傳遍璃舞國的傳聞隻會是我的箏藝如何讓璃舞國群臣陶醉勝過皇後撫箏。
隻有在上座的一點人，看到了、聽到了樂曲結尾處因為一滴眼淚滴到弦上留下的小小的雜音。
我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回到芷楓嵐身邊。
璃佑與群臣分別開始向我敬酒。
我隻是擔心芷楓嵐的沉默不語，然後為了我將所有的酒全部擋盡，甚至不看我一眼。
回去的時候，璃佑向我和芷楓嵐告別，看我的眼神中總覺得又變了變，仿佛在看一件已經玩膩的玩具般又得到一顆沒有拆開包裝紙的糖果一般，讓人拿捏不定。
走在行館的回廊裏，夜已深，沒有其他人。
我正想著如何開口去解釋那滴眼淚。
“你的箏音，也變得隻會為一個人而存在了……不過曾經因為這個而否定望夕澈的我，現在卻隻是因為那個人不是我而感到嫉妒痛心……夕兒。你不止讓你愛的男人變得卑微，你將愛你的男人也變得如此卑微不堪！”
芷楓嵐說完，自己也一怔。
“我……”，不顧站在原地不動的我，獨自扶著額頭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對不起。我今晚好像喝多了，我剛才說的話你不要在意，早點睡吧。”
我隨便扶著身邊的一根柱子靠在倚欄上，看著遠處芷楓嵐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黑暗的盡頭裏。
“嗬，嗬，嗬嗬嗬……”
我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
抬起頭看不見月亮，原來是被厚厚的雲層遮住，或許我也隻是因為最後一點光亮也被
帶走，累了。
照芷楓嵐說的，我要回房間去睡覺。
大清早我走出房間，看到小柳正好端著一壺茶兩個杯子往行館書房方向走去，攔住了他。
“璃佑來了？那怎麽不來叫我？”
我奇怪到，每次璃佑來都是我與芷楓嵐一塊見的。
“璃舞太子說有事要和王上商量，說不用煩擾皇後娘娘。”
我看看遠處的書房，看看小柳，笑道。
“我的早飯呢？”
璃佑一直到中午才離開，我剛吃好午飯，準備離開大廳回房間睡午覺，看見芷楓嵐迎麵走來，很爽朗地朝他笑笑，芷楓嵐一愣，有些吞吐道。
“夕兒。昨晚……”
“恩？昨晚怎麽了？難道我甩酒瘋了？”，我一驚，馬上不好意思似地像他解釋道，“我昨天不是喝了一杯酒麽，其實我是傳說中的一杯倒，看上去沒事，其實裏麵已經死透了，撫箏之後的事情我其實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嗬嗬……”，我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臉一沉，“難道我做什麽丟臉的事情了？”
“沒有。”
我拍拍胸脯，鬆了口氣似的。
“沒有就好”，又想到什麽似的，“那你要說什麽。”
芷楓嵐笑著搖搖頭。
“……我隻是擔心你見到璃未的事情，不過看起來好像沒事了。”
我不能指望芷楓嵐向邱笙一樣主動低下身子來讓我勾，所以隻好自己踮起腳吃力地往高處爬勾上他的肩膀，拍拍他。
“我想通了。他利用過我，我也欺騙過他。他為我擋過劍，我也替他挨過拳，已經算是恩怨兩情。既然他當我根草，我還跟他一般見識什麽。我也當他是空氣就好了，是吧。”
一路走一邊說，已經到房間門口了。
“我犯困了，先睡了。晚飯記得叫我。”
“也好。我正好要出去一趟，不能陪你了。你休息吧。”
“恩。”
門一關，眼睛一翻，出去？怎麽說來這也用了不少時間，到現在還沒好好上過街，的確有點吃虧，不過想好好玩，翻翻白眼，得換個方便點的樣子，還不能讓人跟著。
我算了算時間，等芷楓嵐差不多應該已經帶著小柳出去的時候，大搖大擺走進小柳的房間，鬼鬼祟祟地關上門，翻出小柳的衣服換上，再從窗子翻了出去，從另一條路，低著頭，裝作下人的樣子一路出了行館。
才過兩條街，就有奇怪的事情發生，隨便拉住一個大嬸一問，才知道原來太子府為慶祝四皇子娶妃，正在發米。
民以食為天，抓住胃就是抓住心，真是沒錯，又連續拉了幾個人，個個不是說米，就是對璃佑讚不絕口。
明明是璃未的婚典，現在搞得像是璃佑的喜事一樣，對於璃未這個多年不在璃舞國的皇子，一開始的功勞風頭過去了，看來還是璃佑這個名副其實的太子的聲望來得更高。
去酒樓小歇，聽到的竟然也是璃佑的消息，真是希望讓我的耳朵可以歇息一下。
眼睛東飄西飄，樓梯轉彎上去的地方，我眼睛花了一下，竟然看到了璃佑與芷楓嵐兩人往樓上走去，我嗆了一下，正在招呼旁邊桌的小二看到，關心了句。
“客官，你沒事吧。”
我辛苦地搖搖頭，正準備上樓看看究竟，小二攔住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