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等一句話



這一路上的路程較慢,聽說是因為婉靈公主自小身子不適,不宜長途跋涉,所以路程放到最慢,這一行隻怕又要一個月,想想,端木辰曦還真疼這個美嬌娘。

一路上,馬車的顛簸讓她睡了一覺又是一覺,夢中夢到太多人,太多事,有時都有一種不願醒來的感覺,因為一醒來,她的身邊也亦是沒有他的身影。

一絲陽光淺淺射入馬車內,她微微感覺眼皮之上有些刺眼,眼皮稍稍動了幾下,好似不得不讓她睜開眼,一睜開眼,還未來得及好好看清楚,就迎來端木辰軒熟悉的麵容。

見她醒來,端木辰軒笑笑,伸手遞給她一包桂花糕“四弟讓我拿給你的,他似乎還記得你最愛吃桂花糕。”

她稍稍定定神,直坐了起來,眯著那一包滿滿的桂花糕,唇邊帶了笑接過他手中的桂花糕,卻不語。

掏出一塊含在嘴裏,卻是所有的情緒一擁而上,惆悵,痛,苦,酸,驚,喜………

端木辰軒身子往後一仰,雙手抱臂在胸前“怎麽?你難道就真的不想見見四弟?他可就在你的不遠處。”

送上唇邊的糕點一僵,半響,又放回了袋子中,聲音淡淡卻夾雜著酸楚“我為何要見他,他現在美嬌娘在懷,還會記得我麽?”

端木辰軒微感空氣中一絲酸意蔓延,己然讀懂她此刻的心情,釋然一笑“你可別忘了,他會娶這南靖的公主,那可是為了救你才為之。”

麵對他的話,她卻是無言以對,回眸,隻覺得鼻尖的酸楚越來越濃烈,凝望他片刻後,仍是一種腔調“就因為如此,我就要見他麽?”

端木辰軒又是一笑,轉頭掀起車簾去看馬車下的紫苿莉花叢,微弱的陽光在他麵容下一閃又一閃,他的聲音卻似飄遠“不見就作罷,看你回了東晉,到了宮中,你還能做到不見他。”

一語似乎引起了她內心惆悵,尋著他的身影,她輕輕的開了口“你府上我能住些日子麽?”

端木辰軒掀起簾子的手僵在半空中,轉眸凝望她“怎麽?好不容易回了東晉,你還要懶在我府上不成?”

她抿了抿唇,將手裏的桂花糕放置一邊,刹那間滿臉情緒“我不己經沒了家麽?我與他己斬斷情絲,不是夫妻了,那宮中我是進不去了,我現在可是無家可歸,你若是不收留我,我還能去何處?”

端木辰軒依然揚著笑容對上她滿臉的情緒“看你這樣子,當真想恩斷義絕。”

她微微強扯出一絲笑,黯然開口“什麽當真,青絲都斬斷了,你覺得我還能回到他的身邊麽?”

端木辰軒僵在半空停頓的手,複又垂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有萬語千言,但終是話出這樣的一句話“你不能做九兒,可以做回玉玲瓏啊?”

她低了眸,意味深長“無論是九兒,還是玉玲瓏,在我沒有想清楚以前,你就留我在你府上搭個火唄。”

終是不想見到她抿唇惆悵的模樣,端木辰軒揚了揚眉“行了,我暫且收你幾日,你若真想恩斷義絕,我倒是尋了機會。”

她麵上一驚,抬眸帶著疑慮的望向他“什麽?”

而端木辰軒竟在她眸光對上他的眸時,他有些不自在的轉了眸“你現在可是名花無主,就當給我個機會唄。”

她似是讀懂了端木辰軒麵上的那分不自在,笑笑“那也得看你敢不敢?”

端木辰軒麵對她的話,試圖要說什麽什麽?瞬間竟覺化不成一句完整的話。

這樣近在咫尺,卻不敢見,不能見的日子終於在跨入東晉京城的那一刻劃上了一個句號。

端木辰曦領著婉靈公主入了宮,而她卻隨著端木辰軒回了三王府,臨走時,她與端木辰曦一個麵都沒見著,隻是一個背影,一個淒美的背影讓她印在了腦子裏。

入府的第一天,陽春就領著她的兒女還有葉紫嫣與她兒子來看望她。

再見這三個兒女,她卻感覺到了一絲陌生。

瑤兒是越來越像她了,就連錦兒也越來越懂事了,事隔數月,瑤兒與錦兒一來就擁進她的懷裏,哭個不停。

而在地上己經走得穩穩的涵兒似乎在那一刻,似懂非懂,似敢又非敢的站在原地愣忡了好一會兒。

葉紫嫣眸中含淚,卻笑得欣喜的望著她“你看你就逃吧,連自個的兒子都快認不出你來了。”

她擁著懷裏的女兒,喉間一緊,一句話也說不上來,眸光隻是深深帶著愧疚的望著愣在一旁的涵兒,看見涵兒的那一刻,她似乎又看到了那死去毅兒的影子,她說不出話,隻能伸手向他招手。

可涵兒依舊站在原地不動,似乎圓圓的眼中還泛著一絲害怕。

陽春蹲了下來,捏著涵兒的小手,輕輕的說道“二皇子,那是你的母妃,快過去拜見母妃。”

陽春牽著涵兒向她走過來,懷裏的瑤兒與錦兒抹著眼角的淚水紛紛離開她的懷抱。

涵兒沒有哭,慢慢的走到她的身邊,發音還不太標準的輕喚了一聲“母妃”

她有些艱難的蹲了下來,摟他入懷,那些被她沉壓內心的痛席卷而來,隻得倉惶的點頭“兒子……”

她感覺到懷裏的兒子的溫度,她難以置信的捧著兒子的臉,她的兒子長大了,也長壯了,事隔數月,他會說話,也會走路了。

要說回東晉,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可以再見到這幾個孩子,因為她此時最對不住的就是這幾個孩子。

再見到這幾個孩子的喜悅讓她頓覺得自己活下來的意義,她將幾個孩子通通都帶在了身邊。

瑤兒幾次都纏在她的身邊問她幾時與他們一起回宮,瑤兒說她問過她的父王,幾時接母妃回宮,父王是這樣回答她的,父王說宮中的大門一直都為她的母妃敞開著,隻要她的母妃願意,隨時都可回宮。

聽了瑤兒這番話,九兒隻是笑笑,隻是擁著孩子在懷,其他的什麽也沒有說。

百花漸謝,迎來便是酷暑,午時的鍾聲又響起了,這己經回國一個月了,聖旨是來了不少,卻沒有等到她想要的,她就這樣默默的候著,等著,等來的,候來的是一次又一次淒涼的鍾聲。

這一次端木辰軒又攜著聖旨而來,可她卻是看都沒看一眼,甚至連下跪都沒有,轉身就走。

邁步回了殿內,她知道端木辰軒就緊跟其後,為他添了茶,茶杯賜落桌麵,端木辰軒邁步入了殿,輕輕的坐在了她的身邊。

尋著眼前為他己倒好的茶水,他擰了眉“你就真的不願再回宮了?”

她微微一笑,眸光卻沉痛的落在了端木辰軒的臉上“這才一個月之久,三哥是嫌我在府上打擾了麽?如若真是這樣,明兒個待我尋好去處,我會做到盡快離開的,不給三哥平添麻煩。”

他麵色微微一沉,無奈一歎“你心裏分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瞅著他沉了臉,心底笑笑“三哥不是說要尋機會麽?現在機會就在你的眼前,你倒是不敢了。”

他微微抬起了眸,定定的看向她,瞅著她麵上若有若無的笑又似乎帶著幾分認真,他心裏瞬間竟沒了底“我這府坻都快讓宣旨的人踏破地了,現在都輪到我來向你宣旨,請你回宮了,說真的,我倒真有幾分不敢了。”

她微微隱了笑,聲音沒有帶任何的感情“既然三哥不敢,那就請三哥將這道聖旨重新搬回宮中,告訴他,我等的不是這道聖旨。”

聽著她的話,他不得不揚了聲音“他是天子,你難道就不能留點尊嚴給他,非要他親自來求著你回宮麽?”

隨著他的話,她突然沉了臉,伸手指向門口“話不投機,三哥請便。”

端木辰軒一臉呆滯的望著她,卻不知她的無名火從何而起,終是對她無言以對,還未待他起身,她卻先起身入了內室,拉下了簾子。

簾子內的她,這一刻,歎息在心裏,現在幾乎任誰都看不出她的心思,就連端木辰軒也沒有看出她的心思,她等的到底是什麽?也許隻有宮中的他會懂,會明

白,她到底在等什麽?

連著這一個月都是來向她傳聖旨的,恐怕現在她的事己在整個京城傳了個遍,話說這個三王府也因為她的到來,似乎宮中出入,來來往往的人越來越多了。

今日來傳聖旨的卻不是宮中之人,而是葉紫嫣。

連葉紫嫣都派上用場,葉紫嫣,見到她時,眸光中透著隱隱的痛,那絲痛,在九兒看來,卻不知代表是什麽?

九兒還未等她進入主題向她宣旨,她便先在她麵前遞了茶水,開了口“你也是替他來宣旨的?”

葉紫嫣意味深長的笑笑,將袖中的聖旨取出亮在她的麵前“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宣了,你自各拿著看吧。”

她瞅著那明黃色的聖旨,淡淡一語“不想看,看來看去都是那幾個字。”

葉紫嫣輕輕一歎,湊上了前,定定的望著她“你到底在等什麽?”

她抿抿杯中清茶,還是淡淡一語“等他一句話。”

她等他一句話,那這一句話究竟是什麽呢?

葉紫嫣身子向後一靠,雙手相抱在胸前“我看你們倆都是執拗,一個在宮中沉著臉,任誰都不敢在他麵前多說話,生怕說錯話,動怒了他,而另外一個在府裏悶著氣過日子,任誰都不敢靠近,怕靠近惹怒了她,得不償失,你覺得你們一個個這樣鬧,有意思麽?你自各瞧瞧你的兒女,一個個眼巴巴的求著你回宮做他們的母妃,可你呢?為了你心中的那分執拗,從頭到尾傷害的都是你們的孩子,還有你們自己。”

她沒有說話,也許是因為葉紫嫣的話說到了她的痛處,隻是手裏的茶杯己是扣得緊緊。

葉紫嫣看出了麵上的心思,尋著她雙手緊緊的扣著杯身,收回了眸,從另外一隻袖裏拿著一個錦袋放在她的麵前,聲音稍稍柔和了些“皇上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你自己好好想想,聖旨你也打開看看,我在府外等著你。”

隨著葉紫嫣的離開,她伸手拿起錦袋,拉開錦袋,裏麵正是她斬斷的青絲,沉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輕輕的放下錦袋,再將那張不願打開的聖旨,緩緩的打開,映入眼簾的竟是幾個與前麵幾道聖旨不同的大字“孝寧皇後”

她手上一抖,這一抖卻抖進了她的心裏,孝寧皇後,這幾個大字己模糊了她的雙眼,再看這手中的青絲,她的淚水從眼角輕輕的滑落。

在淚水淌麵的那一刻,殿外迎來了幾位宮女,手上端著象征皇後的鳳袍與鳳冠。

“奴婢奉皇上之命伺候皇後娘娘更衣入宮。”宮女的聲音緩緩的飄入她的耳中。

而她似乎還在愣忡之中,隻覺得她的周圍己圍滿了宮女,正在她身上拉扯著什麽?眨眼之間,鳳袍加身,鳳冠戴頭。

宮女挽著她出了府,在她回神之跡,她似乎在跪著的端木辰軒的眸中看到了絲絲欣慰的笑。

葉紫嫣早己在鑾轎前等著她,見她一身鳳袍加身款款而來,葉紫嫣開口的第一句話“這場賭局,你贏了。”

她笑笑,是她贏還是輸了,也許是贏了,贏來了皇後之位,也許是輸了,她將來的日子就因為今日的皇後之位再抹上無數的血腥。

而我能做的就是讓泉下的父親能夠安息,父親看到她鳳袍加身,也算是完全了他複興玉氏王朝的心願,雖然不能改朝換代,但是今後的史書之上,會記載著東晉皇後是玉氏。

她襲著滿身代表皇後的尊貴,步步邁入大殿,她得到了皇後之位,卻覺得還是如此空寂。

在奴才推開那道殿門之時,他坐在正位之上居高臨下的看她,那一瞬間的對視竟如夢境般不真實。

依舊是崇華大殿,他龍袍加身,她也鳳袍加身,可她依舊沒有行禮。

殿中的奴才也許就等著她的行禮,可遲遲不見。

那個位子上的他,突然在她眼前一揮手遣退了兩側的奴才,他終是慢慢的起了身,凝望著她,漸漸向她迎來。

他每近一步,她的心就沉一分,她不知道他下刻會做什麽?但她似乎也沒有期盼他會做什麽?仍是定定的望著他深沉的雙眸。

他終是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聲音有些飄遠“我說過,你在我心中總有那麽一個位置,你與她們任何一個都不同。”

她笑笑,眸中卻帶著凜洌“正因為我不同,所以你才讓我坐上這個皇後之位,可是我不這樣認為,這個皇後之位是你欠我的,是你們端木家欠我的。”

她從他的眸中看到了一種情緒在蔓延,那是一種痛意,此刻他在痛。

她轉了眸,不顧他眸中的痛,邁出步子,登上了皇後的寶座。

待他入坐那個沾滿血腥的位子後,隻聞吉時的鍾聲響起,殿門打開了,文武百官有序的入殿,待喜慶的樂曲而起,一絲尖銳的聲音響起“冊封大典開始……”

聞聲,文武百官匍匐在地對她高呼千歲。

伴著莊嚴的樂曲聲,她眼見他慢慢的起身,自龍椅上一步一步走過來,走至她的麵前。

身邊的宮女,立即扶起了她,她起了身,就這樣的高度與他對視,他的眸中失了痛,再現的是她的身影。

他從身邊奴才手中接過司儀官手中的巨大鳳印,莊嚴的親手交於了她的雙手中……在那一刻,她冰冷的手觸到了他的溫熱,還是那一絲溫度。

“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她緊緊的握著鳳印,隻是覺著很重,很重,他溫暖的手一直沒有離開她的玉手,耳邊聲音輕而有力“這是我們端木家的天下!亦是你們玉家的天下!”

伴著這些高呼聲,他的這一句話在她的耳邊久久不散,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她眸中漸漸泛起一絲濕潤。

崇華殿傳來九兒被封後的消息,後宮亂成了一鍋粥,詳寧宮的玉妃一怒之下,將殿室中能砸的物件都已砸了個痛快,再無其它可砸!她終是不能不承認自己輸了。

因為在她的心裏,皇後之位一直都是屬於她的,她是朝陽的玉馨公主,母後是東晉的長公主,皇後之位本應該非她莫屬,她本以為隻要那個女人遠離皇上的身邊,遠離東晉,這一切便會水到渠成,沒想到不隻死了嫡皇子,還失了皇後之位,現在竟苦於這個重歸宮的女人之下。

而另一邊秀寧宮的婉妃,發了瘋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沒有砸東西,卻是狠狠的傷了自己的手。

她是南靖國的婉靈的公主,是她救了他,是她帶他安全的回到了東晉,重回皇上的位子。

她不敢相信,那個女人竟然也回到了東晉,既然還坐上了他的皇後之位,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婉靈衝出殿,拉開了門,卻聚見門外一排禁衛軍擋在了她的麵前。

“大膽奴才竟敢擋本宮去處?”婉靈怒目一掃眾人,連身邊的貼身丫頭都隨著她的一聲怒吼,往後一退。

禁衛軍其中的一名開了口“婉妃娘娘恕罪,皇上交代,娘娘不得出入秀寧宮。”

婉靈麵上冷冷一笑“你們這是要軟禁本宮麽?”

“皇上之命,屬下不敢違背,娘娘請回。”禁衛軍微微低了眸。

婉靈眸中怒火中燒,又是一聲怒吼“混帳……都給本宮讓開,本宮要見皇上。”

“娘娘請回。”禁衛軍依舊不讓。

“你們……”婉靈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覺得眼前一黑,搖搖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身後的丫頭連忙迎了上來“娘娘……娘娘……快快去通知皇上……”

由於婉靈的昏倒,瞬間秀寧宮亂成了一片。

朝仁宮

這是她的宮殿,是一國之後,也是後宮之主。

她立身於鏡前,境中的自己,她都有些快認不出自己了,看著鏡中反射出自己一身華貴,鬢間閃亮奪目地夜明珠璀璨光。

身後便是滿堂地金碧交映,輕紗羅帳,手指輕輕摩挲著頭上的鳳冠,微微地涼意從指尖傳來。

再瞅瞅眼前那代表皇後的鳳印,她的喉間一緊“紫絮,你想青鸞了麽?”

紫絮在身後,微微低了頭,卻遲遲沒有回答她的話,青鸞之事,紫絮早就得知了,雖然南靖還沒有傳出青鸞己死的消息,但是紫絮知道,青鸞這次在難逃一死。

紫絮與靜鸞同是端木辰曦帶在身邊的死士,這麽多年來,紫絮與青鸞早己結下了深厚的感情,雖不是情親姐,也甚似親姐妹。

她慢慢的轉了身,玉手己經從鳳冠之上落了下來,眸光中滿是傷痛“紫絮,你不說話,本宮也知道你想她,你是否還記得與她說過要一起去江南。”

去江南是青鸞在臨走之時,向她說出的遺願,她的心裏從來沒有忘記過。

紫絮抬了眸,眸中己是一片濕潤,聲音透著哽咽“奴婢記得。”

她轉了眸,也斂了眸中一絲淚“青鸞在我臨走之時,她與本宮說她對不起你,她不能與你一起去江南了。”

紫絮淚水奪眶而出,濕了唇片,泣聲答道“奴婢知道。”

尋著紫絮的泣聲,她的心狠狠的抽觸了一下“你恨本宮麽?”

“奴婢不敢。”紫絮雙膝跪地。

她彎腰將紫絮輕輕的扶起,眸光閃爍“青鸞與你情同姐妹,現在她是代本宮留在了南靖,隨時麵臨著死亡,如若不是本宮,也許你們可以一起去看那最美的江南……你該恨本宮。”

最後幾個字明顯透著她內心的哽咽,紫絮反手將她的手握在了手間,斂了一絲淚,字字道來“娘娘安全回到了東晉,回到了宮中,奴婢相信青鸞所付出的一切,她都不會後悔。”

“連你也這般想。”她再也控製不住眸中的淚,一滴一滴的滑落。

紫絮唇邊強扯著一絲笑,點了點頭,還伸手向她遞向絲巾。

她接過紫絮手中的絲巾,在那一刻,她從紫絮眸中看到了與青鸞一般的決心與堅定,在她們的眼裏,沒有私欲,隻有為主子前赴後繼,死而無憾。

她又坐回了銅鏡下,麵對那頂閃耀的鳳冠,想起那天她一臉沉重的問青鸞時,青鸞滿眼的笑意以及離開時不盡那道淒美的背影。

“娘娘不去看看秀寧宮的婉妃娘娘麽?”紫絮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微微一歎“是該去看看她。”

畢竟她也是個受難的女人,這入了東晉,入了深宮可不比在她南靖,那般可以無所畏懼,她也可以想到,當婉靈聽到她被封後的消息,是怎樣一番苦澀。

當她邁向秀寧宮之時,見著玉妃麵容沉重款款而來“見過皇後娘娘”

她再見到玉馨時,竟是這樣一番模樣,玉馨瘦了,也是為了她深愛的男人而瘦。

宮中的生活在這些自小養尊處優,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來說,那是一種煎熬。

她微笑抬了抬袖“起吧。”

“玉馨還沒來得及恭喜皇後娘娘。”玉馨眸中閃著異樣,似乎在得意什麽?

“你不恨,不怨本宮就好。”她笑笑,丟下這樣一句話,便躍過玉馨的身軀邁入了殿。

她雖沒有看到身後玉馨的表情,但是她亦能猜出,玉馨現在雙手一定捏得緊緊,麵上是布滿陰沉。

她走進去,亮堂的內室,所有的奴才見了她的到來,紛紛行禮。

她手一揚,所有的奴才都起了身,紫絮依舊挽著她。

婉靈正倚在床邊,端木辰曦坐在一旁給她一口口喂著粥。

她在心底笑笑,這好像是端木辰曦第一次這般對待除她以外的女人,她沒有向端木辰曦行禮。

倒是床榻之上的婉靈帶怒的斜看了她一眼,竟然沒有在此處見到她的驚詫,什麽話也沒有說,似乎對端木辰曦手中的粥感興趣,乖乖的得意的接著端木辰曦送入她口中的粥,還不時的與端木辰曦說笑幾句。

等端木辰曦回頭看到她之時,床榻之上的婉靈又微微欠了欠身子。

她微微向前“聽說婉妃病了,臣妾讓人備了些補品。”

端木辰曦還沒來得及說話,婉靈一把推開他,麵上笑笑“皇後娘娘錯了,婉靈可不是病了,婉靈是懷上了皇上的皇嗣。”

婉靈的話音剛落,她便感覺到端木辰曦的眉頭蹙了起來。

“婉靈懷上皇上的皇嗣,那是天大的喜事,本宮恭喜你盼得皇子。”她一笑,帶著四分的冷意。

婉靈的眸中更得意了幾分“多謝皇後娘娘,婉靈這一次一定會替皇上誕下皇子。”

端木辰曦微微咳了咳,並沒有看她,衝著婉靈溫和的一笑“你身子不好,少說些話,躺下好好歇著。”

婉靈這才沒有再出言刺激她,在端木辰曦的照料下,安安心心的躺在了床榻之上,隻是婉靈的手一直不肯鬆開端木辰曦。

在他們倆兩手緊緊相接的那一處,惹得她心頭一陣痛,沒有行禮,挽著紫絮匆匆離了殿。

本來探望,卻得知婉靈懷上了皇嗣,這本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她為何心裏還是會計較,還是不能容忍。

紫絮挽著她,感覺到她的步子越來越快,紫絮完全能夠體會她現在的心情“娘娘心裏不必太糾結,皇上的心裏一直都隻有娘娘一人。”

她微微頓了頓“紫絮,你不明白本宮心裏的痛,皇後之位,本宮是為了父親,本宮本不願為深宮中的女人,縱然他的心裏隻有本宮,但是每每想到他的身邊不時的多出女人,本宮就感到害怕,感到威脅。”

說著一抬頭,就看見端木辰曦從秀寧宮走出來,她忙著斂掉眸中的一絲情緒,轉身疾走,可身後那腳步還是急急的跟了上來。

紫絮縱然感覺到皇上與皇後之間的不安的氣氛漸起,紫絮想要說什麽的時候,九兒突然停下了腳步。

眼前是一片凋謝的牡丹花,淩亂的散在地上,淒美悲涼。

端木辰曦也停了下來,紫絮稍稍的退後,特意讓出位置給他。

隨著他的靠近,她的聲音淡淡“怎麽不守著你的女人,跑出來做什麽?”

他的聲音卻不帶任何的情緒“我這不是在守著我的女人麽?”

她微微轉眸看向他,他的眸光正巧也落在了那片散開的牡丹之上,她笑笑,卻含著苦澀“是啊,你身邊的女人不隻屋裏一個,想必以後也會越來越多,我差點連這事都忘了。”

他眸光移到她的眸中“女人再多,可心裏的位置都是你的。”

麵對他的深情,她卻覺得鼻子一酸,生生的轉了眸“要是說這些我不在乎呢?”

他分明麵上有了一絲怔怔,稍縱即逝,瞬間化作一絲淡漠“那你在乎的是什麽?”

看著他一臉的淡漠,心裏狠狠的抽了一下“我在乎的……你給不了。”

他看著她,蹙了眉,聲音卻著帶著恍惚“那你知道我在乎的是什麽嗎?”

“你在乎的是整個天下,而我隻是這天下中的一個。”她擦著他的肩走過,餘光中他的臉色沉了又沉,而此時的她卻毫不在乎。

夜深了,殿中靜靜的,空中竟打了幾聲雷,這好似是初夏的征兆,涵兒因為怕打雷,卻讓嬤嬤帶到了她的殿中,這剛哄他睡著,一眼就瞧見了涵兒腳上的鈴鐺。

她輕輕的伸手至涵兒的腳邊,輕輕的扶著那顆正在動彈發出響聲的鈴鐺,她記得這本是一對,還有一隻,她帶在了死去的毅兒腳上。

心裏染上了痛,隻因見到涵兒腳上的鈴鐺,她深深的凝著涵兒的麵容,仿佛又看到了那死去的兒子,她曾幾個夢中,都夢到了自己的兒子,伸手卻抓不住他,醒來時,卻發現淚濕了枕頭。

這樣的夢自她的兒子死去後,就沒停止過,她甚至心裏開始害怕再夢到這個兒子,她害怕一醒來,這兒子就沒了,她又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又必須承受失子之痛。

隨著涵兒的一個小小的翻身,她的眸中的思緒被打斷,提著兒子身上的被子之時,她發現窗下有一個人影站著,她知道是他來了。

(本章完)